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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待漢軍至,爾輩輒滅身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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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

漢水之畔。

吳軍南營。

統督南軍的左將軍諸葛瑾,聽聞漢鎮東鄧芝已至轅門之外,遂放下軍務,親自出迎。

鄧芝不是名士,二十餘歲時入蜀避難,在劉彰麾下某位太守手底下默默無聞十餘載。

昭烈平定益州時,其官才至郫縣邸閣督,也就是管郫縣一縣糧草的倉官。

昭烈巡行至郫縣,與語,大奇之,之後迅速擢為郫縣令,又遷為廣漢太守。

所在清嚴有治績,入為尚書。

因其乃是從一倉官小吏火速拔擢上來的大臣,加上非是名門,亦非名士,朝中所謂名士大儒多看他不起。

加之其人性格剛直簡傲,與關羽類似,善待卒伍下吏,而不逢迎士大夫,或者說看不慣士大夫,因此在士人名儒間名聲也就更差,號之酷吏。

所謂酷吏,一般而言有三個特點:

一是廉潔能乾;

二是喜用重典不畏豪強,對不服法度之人,尤其是豪門貴胄,敢於痛下辣手;

三是幾乎都沒落得個好下場。

這種不禮賢敬士的酷吏之名,又隨著東吳使臣的頻頻使漢,傳到了江東,東吳的士大夫對於這位漢國使節也不甚感冒。

但左將軍諸葛瑾,對此卻不以為然。

每每鄧芝出使東吳,孫權設筵款待時,其人便會在主動在鄧芝側席坐下,與之聊一聊蜀中時事,聊一聊丞相、丞相夫人、還有其生子諸葛喬近況如何。

此時見到其子諸葛恪與鄧芝一前一後行至轅門之外,當即上前與鄧芝把手言歡,邀其入內。

諸葛瑾五十有五,須發已白。

鄧芝五十有一,精神矍鑠。

對於這位與丞相長相有四五分類似,且同樣身長八尺,容貌甚偉的吳左將軍,向來不敬士人的鄧芝著實生不出什麼惡感。

而且,這位吳左將軍才略雖不及丞相,但德行尤純,漢吳之人皆服其敦仁弘雅。

不得不說,諸葛一門,在大漢有丞相為宰輔,在東吳有諸葛瑾為孫權心腹,在魏,還有年輕的諸葛誕顯名當世,一門三方為冠蓋,天下人時常豔羨稱頌。

鄧芝很快就隨著諸葛瑾來到了中軍大帳。

對於久在軍旅的他來說,僅僅從轅門走到中軍這一小段路程,就能輕易看出,諸葛瑾治軍之能遠不能望丞相項背。

隻能說是中人之姿。

又或者說,是諸葛瑾統領的這幾萬吳軍,本就不是吳國精銳。

總而言之,南營的吳軍,不論是士卒的精神風貌,還是紮營駐軍需要遵守的規則紀律,都有些懶散,入不得鄧芝的眼。

“伯苗應也看出來了,我吳軍精銳之師,不在此地。

“事實上,此地兵馬,也並沒有元遜所言的五萬之眾。”

諸葛瑾邀請鄧芝入席之後,沒有回到上首,而是如同在吳中一樣,就坐在鄧芝身側。

鄧芝沒想到諸葛瑾自暴其短,微微一愣,卻想不到諸葛瑾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

隻能輕輕點頭:

“子瑜公,吳侯奈何不得襄樊,房陵、上庸也都未能奪下。

“卻徑直來奪西城,還欲拒漢軍於三郡之外,不使漢軍染指乾涉,不知子瑜公是何想法?”

西城威脅到了大漢腹心,孫權此時來奪,毫無疑問,已經使得漢吳之盟在破裂邊緣遊走。

而有大局觀的人都明白,漢吳之盟不可破。

諸葛瑾沉默稍頃,直言道:

“看來伯苗也料到了。

“吳國朝中,確實不是所有人都讚同至尊來奪西城。

“但…至尊之意已決。

“我們這些當臣子的既然受任,輒當為之死命。”

諸葛瑾言罷,無奈一歎。

自從呂蒙白衣渡江,襲奪荊州之後,就連東吳自己人背地裡都對孫權背盟敗約有所不恥,頗有微辭。

但彼時時勢如此。

劉備剛剛在定軍山斬夏侯淵,徹底坐穩了漢中,又一舉奪下東三郡。

緊接著關羽就在襄樊水淹七軍,逼得曹魏所有名將,所有精銳,全部趕赴襄樊。

倘若讓關羽再贏下那場大戰,那麼威震華夏的就不止是關羽,而是整個蜀漢政權。

天下將非吳、魏所有。

所以,那位至尊才寧可頂著背盟敗約的鼠輩之名,也要阻止關羽繼續贏下去。

那一次背盟敗約,確實大大削弱了蜀漢實力,讓蜀漢失去了問鼎中原的機會,也為吳國續了命。

但蜀、吳不再相信。

即使夷陵之戰後再次結盟,雙方也依舊互相提防。

現在好不容易曹魏被大大削弱,吳國雖無有所得,但麵對一個已遠不如從前的魏國,壓力赫然小了許多。

縱使此次無有所得,待蜀漢下次興兵東征,大吳亦隨之興兵北伐,那麼奪取襄樊、合肥的機會,絕對比從前大上許多。

然而那位至尊卻故態複萌,在蜀漢剛顯露崛起之勢時,又想把刀子直接伸到蜀漢肘腋腹心。

雖沒有直接與大漢決裂,但繞過房陵、上庸直取西城,並遣使阻止漢軍東進,其意昭然若揭,絕對觸碰了蜀漢逆鱗。

嘴上說著是取下東三郡後,漢吳可以守望互助,但誰會相信一個已經在背盟敗約上嘗到過甜頭的人?

鄧芝對於諸葛瑾的坦誠著實有些意外,便也直言:

“芝之愚見,若使漢得西城,吳得上庸、房陵。

“則如元遜所言,漢、吳二國必能勠力討曹。

“若漢不得西城,則漢、吳之盟已無存續之可能。

“或許短時間內不會一戰,但使節將斷。

“日後再行討曹,又或曹魏西寇南略時,也隻能是各自為戰了。

“依子瑜公之見,漢、吳當以何地為分界?”

對於鄧芝的直言不諱,諸葛瑾再次一歎,隻能搖頭:

“至尊取三郡之意已決。

“漢、吳二國將以何地為分界,非愚所能輕言。

“不過…大漢雖有關中大勝,天下震悚,然曹魏之勢仍盛,漢、吳之盟不可輕破。

“愚深知至尊之倔強,又聞漢天子雄姿傑出,深恐當年江陵、夷陵不忍言之事複發,致漢、吳相爭,反為曹賊得利。

“伯苗此番出使至尊,望能曉以情理利害,至於返漢複命,亦當曉喻天子,望深思而熟慮。”

赤壁之戰結束後,周瑜一度向那位至尊建議,趁劉備赴吳聯姻時,將劉備扣留為質,以控製劉軍精銳,得關羽水軍,張飛步軍,趙雲騎軍為鷹犬爪牙。

但魯肅堅決反對,始終主張“聯劉抗曹”的戰略,認為江東尚不具備單獨對抗曹操的實力,並力主將南郡借給劉備,使為吳西藩,則曹操多一敵而東吳少一憂。

那位至尊采用了魯肅的戰略,最後使孫、劉全部在江南站穩了腳跟。

但昨日蜜糖,今日砒霜。

在徹底站穩了腳跟,有足夠的能力消化荊州之後,那位至尊就忘記了來時路,開始對魯肅借南郡予劉備之事心存不滿。

於是到呂蒙時期,回歸周瑜的路線,以白衣渡江奪取荊州,使得原本一直在壯大的孫劉聯盟走向衰落,終於走向衰落的曹魏再度崛起。

即使後麵漢、吳再度結盟,麵對曹魏,也已經沒有了關羽威震華夏時的優勢,而是穩穩處於下風。

曹魏什麼也不做,僅靠國力,靠糧草,兵員、武備的優勢,就能穩穩壓得漢、吳抬不起頭來。

吳國數次北伐,都以失敗告終,甚至說掀不起一丁點水花,導致吳國上下麵對魏軍,已經本能地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在這種情勢下,漢、吳雙方近乎於慢性死亡。

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奇跡,劉備死後的第五年,蟄伏了五年的蜀漢竟斬曹真、張郃,敗司馬懿,一舉奪下關中,尚未奪下的涼隴之地,也如甕中之鱉,簡直就是再現當年劉備奪得漢中,關羽威震華夏之勢。

而由於殷鑒不遠,當此之時,吳國內部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漢、吳不當再重蹈覆轍,而應勠力討曹,待曹魏成為三國最弱小一國時,再去考慮聯曹抗劉,以壯大吳國之事。

但至尊卻依舊堅持己見,一定要在此時來奪西城,試探一下蜀漢的底線究竟在哪裡。

鄧芝到此時,也讀懂了諸葛瑾的意思,道:

“子瑜公,芝雖不得天子之言,卻深知天子之心,不怕直言,倘若申儀降吳,吳得西城,天子一怒,則漢吳之盟必破無疑。”

諸葛瑾聞之點頭:“事已至此,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鄧芝離去。

次日。

淩晨。

西城外。

朦朧山霧裡,一點火光突然出現在城頭守軍視線中。

一個人影穿透薄霧,越來越近,最後來到城門之外。

“什麼人?!”城門督喝問。

火把之下,但見城下之人身影忽明忽暗。

“漢鎮東將軍,鄧芝是也!”

“漢鎮東?”城門督一愣。

緊接著又問:“你來做甚?!”

“漢軍將至,打開城門,給爾等開一生路!”

城樓之上,守城士卒麵麵相覷。

孤身而至,竟敢如此大放厥詞?

但不論如何,如果對方真是漢鎮東將軍,即使孤身而至,也不是他們能夠開罪得起的。

再則,太守申儀早已吩咐過,假使有自稱漢使之人前來,當立即進城通稟,不得擅作主張。

城門督遣人入城通稟。

又命人從城頭丟下一個竹筐。

然而城下那人卻不為所動,昂首挺胸,睥睨而言:

“大漢鎮東,豈可縋城而上?!

“吾念至三數,若不開門,則吾走之!

“待漢軍至,爾輩輒滅身矣!”

城門督聞之一滯。

他也不是傻子,太守早就預料到會有漢使前來,至於為何而來,也很簡單,除了與孫吳爭奪西城的歸屬還能是何?

所以說,明明是吳、漢有求於他們的太守申儀,怎麼現在,不論是吳是漢,一個個都這麼霸道,好像吃定了西城似的?!

真當魏興太守,真當魏興守軍都是軟柿子,任人揉捏嗎?!

“一!”

城下忽然傳來一喝。

“你?!”城門督沒想到那所謂的漢鎮東將來真的,為之一急,結果城下又傳來一聲。

“二!”

城門督大急:“你且等著,我速去通稟太守!”

“三!”

城門督猛地一滯。

而就在其人猶豫忐忑之時,卻見城下那名自稱大漢鎮東將軍的漢使已經去不反顧。

百餘步後,徹底融入山霧之中。

未幾,就睡在西南角樓上的太守申儀得知了漢使奄至的消息,優哉遊哉地來到了漢使所在的南門,卻不見漢使其人。

“人呢?”申儀有些疑惑地看向城門督,沉聲相問。

其人久在魏興,專威疆場。

魏興郡大小文武官吏,多是他承製刻印而授。

所謂“承製”,就是不請示朝廷自己刻了個假印。

所以魏興郡大小上下,全都是這位魏興太守、建威將軍提拔上來的自己人,對他是既敬且畏。

城門督想到了鄧芝所言,有些戰戰兢兢地道:

“稟將軍,剛才我們往城下丟了個籃子,想把他拉上來!

“結果那自稱漢鎮東之人說什麼,大漢鎮東,豈可縋城而上?

“然後又說什麼念至三數,若不開門,他就要走,待漢軍至,我輩輒滅身矣。

“真是豈有此理,真當您這魏興太守,真當我們魏興守軍都是軟柿子任人揉捏嗎?!

“明明是他們有求於……”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了那城門督臉上。

那城門督腦袋發懵。

卻見太守怒斥:“還不趕緊開門去把人給我請回來!”

被打得整個人腦袋發懵的城門督趕忙轉向那漢鎮東消失的方向,目光在霧裡尋來覓去,卻怎麼尋不著那人的身影。

片刻後,如兔子一般撒腿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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