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赴蒼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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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風舞雪,南家大門外,拓刻著“南”字的宗族碑石覆著厚厚一層落雪。碑石之上,一輛金碧輝煌的輦車浮於半空,輦車兩側,無數白幡在風濤中獵獵飄揚。

整個南家靜得落針可聞。直到厚重的大門“吱嘎”一響,方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從門後行出,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具桐木棺槨。

南新酒抬頭望著輦車內隱約立著的人影,拱手行了個晚輩禮,道: “晚輩南新酒,見過真君。昨夜——”

輦車內的人並不準備給他說話的機會,他話音剛起,便有兩道靈光同時從輦車激射而出,一道靈光將南新酒身後的兩具棺木淺淺一攝,抓入車內。

另一道靈光以拔山扛鼎之勢直取南新酒麵門,竟是道威壓極重的刀光。

南新酒不妨蕭銘音竟會不由分說便動手,身體本能地要躲開。然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了躺在棺槨中的蕭池南。

目光一沉,他雙腿釘在原地,正要生受這一刀,腰間忽然白光一亮。

一把半掌大的雪白小刀憑空飛出,化作漫天霜雪擋住那道刀光。刀光劈開雪幕,去勢漸緩,再落在南新酒身上時,隻餘半刀之威。

然元嬰境大成的半道刀意,猶如雷霆霹靂,豈是本就重傷的南新酒能硬扛的?

男人被刀光撞得倒飛,摔入雪地,當即便噴出一大口血,麵色迅速衰敗下來。

雪色小刀攔下半道刀意後,發出一聲哀鳴,與南新酒同時摔落在地。

看著地上那柄靈光儘失的小刀,蕭銘音與南新酒皆是一愣。

那是蕭池南的刀。

雲山蕭家以煉器之術名揚蒼琅,四年前,蕭池南便是為了給南新酒送上這把小刀,方會約他相見。

“此乃愚弟為懷生小侄所煉,裡頭藏有一道我的刀意,可抵元嬰一擊。”

南新酒本是要將這把小刀作為蕭池南的遺物,歸還他的養女蕭若水。不想銘音真君的一刀,竟會讓它自動護主。此刻刀意一散,刀身靈光湮滅,形同廢銅爛鐵。

輦車裡,蕭銘音死死盯著那把小刀,冷聲道: “四年前,你道侶許清如遇襲,池南愧疚難當,寧肯放棄不周山之機,也要留在蒼琅找出傷你妻兒之人,至死都在為你奔波。他想要你信他,可你疑他怨他從不肯信他,任由諸般流言潑向我蕭家!南新酒,我兒之死,便是非你所為,也是因你而起!方才那一刀,乃是你欠我!”

南新酒擦去唇角的血跡,撿起小刀,踉蹌著站起。

清如遇襲後,他的確不敢再信蕭師弟。

那日他應邀離去,歸來時妻子丹碎脈斷,躺在一地血泊裡。而她身旁的嬰孩,他的懷生,渾身犯青,宛若死嬰。

那是南新酒此生都走不出的一幕。

無數次想,若他不曾離開許氏祖地,他的妻子是否還是涯劍山令人驚豔的青霜劍?他的懷生是否不必日日被病痛折磨,每活一日都是恩賜?

他被困在這一幕裡,想要找出傷他妻兒之人,想要報仇,想要血債血償。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場悲劇不僅困住了他,也困住了蕭師弟。

當年他們初入涯劍山之時,人人都在等著看他二人鬥個你死我活,像他們的先輩們一樣。隻因他們一個姓“蕭”,一個姓“南”。

彼時他們也不過是十來歲的少年,一個是蕭家元嬰真君的獨子,未來的蕭家家主。一個是南家天賦最好的子弟,天星劍訣的唯一傳人。

開山門那日,蕭池南就站在劍意路儘頭的楓香樹下,溫聲問他: “南師兄可願與我一起,讓南、蕭二家的宿怨終止於我們這一代?”

南新酒本就無意與他一爭短長,揚眉笑道: “我若說願意,你可敢信?”

蕭池南頷首: “我信,也請師兄信我。”

昔日一諾,他二人踐行了數十年,漸成莫逆之交。隻可惜這份交情、這份信任終究抵不住一場陰謀下的獵殺。

那一日,在他落下同命咒鎖住清如的生機後,蕭池南趕來了許家。他在一地鮮血裡回頭問了一句——

“師弟今日邀我,當真隻為了送那小刀?”

蕭池南麵色煞白,留下兩瓶丹藥後便轉身離去,消失在風雪裡。

往後四年,再無音訊,直到昨夜。

鮮血再次從南新酒口中湧出,丹田內的金丹霍然裂出兩道細痕,劇痛之下,他差點握不穩手中小刀。

“南師弟!”

雪幕裡忽然飛來一人,那人未等劍落便氣急敗壞地往南新酒口中拍入一粒丹藥,同時十指凝針,將六根冰魄般剔透的靈謖針狠狠刺入南新酒丹田處。

來人正是應禦。

“蕭師弟願為南師弟尋覓真凶,那是他二人之情誼。蕭真君若要因此將蕭師弟之死歸咎於南師弟,未免有失偏頗。涯劍山的劍書想來真君也收到了,蕭師弟與朱師弟究竟死於何人之手,自有涯劍山律令堂調查。真相未出,南師弟便不欠你或是欠蕭家!蕭真君適才一刀,實在無理。分明是在以大欺小!蕭家臉麵莫非是不要了?!”

蕭銘音凝眸看向來人,冷冷一笑: “這便是涯劍山的態度?”

“涯劍山是何態度,蕭真君何不等律令堂來人了,再親自問?現在站在這裡的乃是慶陽郡應禦,非涯劍山棠溪峰親傳。真君若心有不滿,隻管給我也劈上一刀!慶陽郡應禦,拔劍相待!”

應禦擋在南新酒身前,望著半空中的輦車冷聲應答,清俊的眉眼隱有怒火。

蕭銘音冷哼一聲: “慶陽應家是何態度我不管,我隻管涯劍山的態度!若涯劍山膽敢偏頗殺害同門之人,我蕭家自此脫離涯劍山!”

話音落,半空中精美絕倫的輦車金光一振,化作一道遁光,往雲山郡飛去。

南新酒望著漸漸遠去的輦車,壓住喉頭腥甜,朗聲道: “師弟曾與晚輩說過,要合我二人之力一解蕭、南兩家數萬年來的宿仇,以期紛爭不起,攜手共渡蒼琅浩劫。今日晚輩已自請出族,再不是木河南家的子弟。還望真君莫因師弟之隕、新酒之失而遷怒南家。”

男人赤誠的聲音穿雪而來,蕭銘音卻恍若未聞。

在她身後,身披素麻、麵容青澀的小女孩忍不住問她: “你為何不殺他?為何不為阿爹報仇?”

蕭銘音回頭看她: “作為族長,我不能讓蕭家淪為整個蒼琅界的笑話。蕭家是涯劍山的附屬世家,你爹是涯劍山弟子,若他當真殺了你爹,自有涯劍山律令堂的人出麵。”

小女孩聽罷,麵無表情地抱起身側長刀,遙遙望向大雪裡的兩道人影,道: “那日後便由我來殺他。他若已死,我便殺他心愛之人。我不怕淪為笑話。”

蕭銘音並未因她這話動怒,轉身步入輦車裡唯一一間靜室。

靜室裡數個法陣橫立,中間陳著一具桐木棺槨,蕭銘音行至棺槨旁,推開棺蓋,垂眼望著躺在裡麵的蕭池南。

長久的沉默後,她道: “死的人本不該是你。若不是你非要刨根究底,非要將你的猜測說與南新酒知,今日你本可活著!你太愚蠢,太令我失望了,池南!你是蕭家人,卻連死了都在忤逆我!方才那一劍,便有你的刀意相護又如何?我還是震碎了他的金丹,他依舊活不久!”

鮮血滴滴答答落入雪地,像是紅梅枝頭隨風殤落的花瓣。

南新酒撐著劍緩緩跌落於地。

應禦急忙往他嘴裡又拍入幾粒丹藥,道: “你都不是南家人了,對這麼個遇事隻會將你推出來擋禍的家族,你操什麼心?”

南新酒搖一搖頭,苦笑道: “師兄今日實不該來,新酒不願家族陷入兩難,同樣也不願宗門被逼著做取舍。”

他是涯劍山的弟子,蕭師弟亦是。南家是涯劍山的附屬世家,蕭家亦是。今日之事,涯劍山一旦插手,恐會惹人詬病。

應禦板起一張棺材臉: “真以為宗門會跟南家一樣,棄你於不顧?辛覓師姐在前往桃木林之前,便已給蕭家發了劍書。誰能想到蕭銘音竟會趁機傷你!你同我說實話,師尊給我的那封劍書,是不是你捏造的?”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

南新酒道: “掌門師伯的確發來劍書,叫木槿師叔護送辭嬰回涯劍山。”

應禦冷笑: “所以你便趁機把我也一並誆走?你父女二人身受重傷,師尊怎可能會在此時將我喚走?你可知你現在是何情形?”

他一麵說一麵將剛凝出的靈謖針紮入南新酒的丹田。

“四年前你以丹境大圓滿的修為施下同命咒,本可與許師妹共命五十載。昨夜你自爆命劍,傷重難支,境界從丹境大成掉落至丹境小成,五十載已縮短為二十載。今日你硬承蕭銘音半刀,金丹裂痕已現,便是有我及時用靈謖針穩住,也難保你金丹不碎。金丹一碎,你連築基境的修為都未必能保,屆時你與許師妹怕是一載時光都成奢望。”

應禦越說越覺窩火,南新酒卻是神色平靜,像是早就在等著今日了。

“師兄可保我這顆金丹多久不碎?”

“若你彆再作死,隨我回丹穀療傷,約莫能保十五日。這十五日,我和阿姐會竭力為你尋到保住金丹的法子。”

“還能有十五日。”南新酒提唇一笑,“足矣,新酒再不敢多求。如今便隻得一願,還望師兄助我。”

“說罷,你要我如何助你?”

“師兄可知融丹開靈之術?” 南新酒道,“師尊曾與我說過,此術乃應家一位先祖為後輩子孫所創。雖後來被列為禁術,數萬年來難見記載。但師兄是靈謖針的傳人,想來通曉此術。”

應禦麵色微微一變。

他當然知曉融丹開靈術。

這世間無仙緣之人不知凡幾,融丹開靈術便是能替這些無緣之人強開仙緣的術法。

此術麵世之初,便有不少金丹散修被人擄走,隻因大宗大族的一些大能為了血脈後輩能修仙,強行殺人奪丹。

如此倒行逆施,自是剛麵世便被列為禁術,隻有創造此術的慶陽應家尚有記載。

應禦瞬間便明白了南新酒話中之意,他匪夷所思道:“你是想……用你這顆金丹,為南懷生強行開竅?你瘋了不成!可知你會因此而死?!”

南新酒泰然一笑:“我在自封靈台之時,便已想到了今日。若境界掉落至築基境前,能得老天垂幸,懷生能自行開竅,那我與清如便伴她左右,直至壽命終了。若天不遂人願,那便用我這顆金丹替她強開仙緣。”

他早已做好了為懷生融丹開靈的準備,隻他沒料到,這一日會來得如此快。他本以為他便是沒有足夠的時日替清如報仇,也能有足夠的時日陪懷生長大。

終究是命運難測。

作為父親,無論如何,他都要為他的懷生爭一爭。即便隻有一線生機,他也要去爭!

南新酒衝應禦重重一拜: “新酒心意已決,還望師兄成全。”

寒風蕭瑟,枝頭一片沾雪的黃葉被風卷下,許清如伸手接住那片生機殆儘的枯葉,垂目望了許久。

身後腳步聲漸近,她回頭,看見半個時辰前才離去的男人,鬢邊的白發又添了不少,唇角衣裳沾滿了血汙。

南新酒眉梢眼角皆是歉意,對她道:“清如,我恐怕無法為你報仇了。那一日,到了。”

許清如清楚南新酒說的那一日是哪一日,聞言便笑道:“我本就不願你活在仇恨裡。師兄,這四年,清如已知足。”

是日,懷生在沉睡中被許清如抱入懷裡,坐上了前往慶陽郡的馬車。馬車刻著陣法,行在路上如履平地,半點顛簸都不起。

懷生睡了整整兩日方悠悠轉醒。醒來看見南新酒那張滄桑了不少的臉,忙不迭喚道:“阿爹!”

南新酒笑著抱過她,道:“你體內陰毒反噬,這段時日怕是要受些苦。但你莫怕,爹和娘已經替你尋到了根治你體內陰毒的法子。以後我們懷生,再不必受陰毒折磨。”

聽見這話,懷生並不覺歡喜。她抬手摸南新酒下巴上的傷痕,一字一字道:“懷生不疼,爹先養傷。”

他這閨女在清醒之時,從來不喊疼,也從來不哭,比誰都堅強。

南新酒笑了笑,溫言道:“你既然醒了,那爹便同你說說那日發生在桃木林裡的事。”

大人們的恩怨鮮少會在孩子麵前提及,但三日前發生在桃木林的事,南新酒卻沒有瞞著懷生。

“那日在桃木林替我們攔住鬥篷人的便是雲山蕭家的蕭池南和朱運。你昏迷後沒多久,你應禦師伯與木槿真君便趕來了。我與你應禦師伯回去尋他們時,二人皆已隕落。他們是為了救我們方會遭此大難,爹希望你能記住他們。”

“這是你池南師叔四年前送予你的禮物,”他將一把黯淡無光的小刀放入懷生掌心,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了“池南”二字,“池南雪儘濯春塵,他的刀便叫做濯塵刀。”

濯塵刀蕭池南。

懷生望著掌心裡的小刀,想起桃木林中救他們於危難的如霜似雪的刀意,隻覺人如其名,刀如其名。

她珍而重之地點點頭,把小刀放入她的百寶箱,又從裡頭摸出一把空心木劍,問道:“到了應家,我能去,學堂,學劍嗎?”

她說得極慢。桃木林一夜,將她又打回了一歲時的狀態。不能走不能跳,握住一把空頭劍都得用儘全力。

南新酒替她撥開頰邊碎發,問她:“怎麼忽然想學劍了?從前不是總嚷嚷著累,不願學劍的嗎?”

懷生默了默,道:“我想,變強。”

小姑娘說要變強的時候神色肅穆,與去歲死皮賴臉撒嬌躲懶的模樣判若兩人。

自家閨女一夜間明事理了,南新酒心中卻無半分喜悅之情。若是可以,他多希望他的懷生一輩子都不必學著去明事理。

可惜他和懷生都沒時間了。

南新酒看了懷生許久,隨即頷首笑道:“好。等你順利過了四歲生辰,便可學劍。但你要時刻記著爹說的,那件事斷不可跟任何人說,任何人都不行。”

南新酒說的是指懷生能吸走陰煞之氣這一茬。

桃木林存在了三萬餘年,被這陰煞之氣折磨死的修士數不勝數。

陰煞之氣一旦入體,要麼及時用靈力驅逐,要麼服下高階丹藥及時化解。一旦叫這陰煞之氣侵入雙竅,那便大羅金仙在世,也回天乏術。

那夜南新酒的情況危在旦夕,陰煞之氣直往他心竅去,就算吃下丹藥也壓製不住,隻能用靈力逼走。偏他體內靈力乾涸,若非懷生在,他如今怕已是一具屍體。

可這樣的事萬不能叫旁人知曉。一旦叫人知道懷生能吸走陰煞之氣,莫說南家了,便是涯劍山這樣的大宗門也護不住她。

這件事南新酒連應禦都瞞著,他不敢賭人心。

懷生明白南新酒在顧慮什麼,點點頭,道:“爹放心,我不說。”

對於她能吸走陰煞之氣這事兒,懷生比南新酒更茫然。

她自小便知她與一般小孩兒不一樣。

因著一身陰毒,她甫一出生便陷入沉睡,及至一歲方蘇醒。在那之前的事,她理應不記得。

但她其實什麼都記得。

記得她爹每日都用靈力幫她壓製體內陰毒,記得她娘抱著她給她唱小曲兒,記得初宿摸著她的臉,叫她“妹妹”。

她什麼都能感知得到,就是醒不過來。仿佛被什麼東西困住了,唯有拚儘全力,耗費漫長光陰,方能打破那層屏障。許是因著這緣故,她醒來後,總覺著疲憊,總想睡。

雖精力不濟,但她學起東西來卻比旁人都快。或許該說,很多東西,她不必學便懂了。

比方說,許清如教她與初宿識字,那些字她從沒看過,但她就是知曉如何讀如何寫。初宿還在一個字一個字辨認的時候,她已經能趴在□□經上翻著看。

她爹娘以為她是在翻著玩兒,壓根不知她是在默念那些艱澀難懂的經書。

理解那些個經書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諸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些叫南家子弟背得雙目發懵的經文,懷生看一眼便知曉是何意。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在許久以前便已經鑽研過這些經書,於是看一眼就能觸動過往的記憶。

這念頭在懷生腦海裡跳出來時,她自個都嚇了一跳。

她一垂髫小兒,哪有什麼過往記憶?

除此之外,她還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譬如……飄蕩在空氣中的光點以及她爹心口和眉心那兩枚大半個銅錢大的光斑。

這些光斑她在旁人身上也看到過,比方說應禦師伯,比方說辭嬰。應禦師伯的光斑比她爹大一些,也亮一些。至於辭嬰,他的光斑是最大的,但都是碎片。

懷生初時不知這些奇怪的光點光斑是何物,還曾悄悄問初宿,有沒有看到漂浮在她身側的東西。

初宿咬著大拇指看她半晌,接著便像分享秘密一般,伸手摸懷生的額頭,神神叨叨地說:“那都是鬼魂的碎片,彆怕,他們不會傷害你。”

“……”

懷生後來才知,飄蕩在她四周的光點是靈氣。而她爹胸膛、眉心會有光斑,是因著他爹心竅與祖竅開了。

書上說,想要入仙途,便得雙竅皆開,這兩竅是修真者納靈養神之地,心竅開靈元,祖竅開靈台。唯有心竅開,方能引靈氣行周天,化天地靈氣為靈力。唯有祖竅開,方能開辟靈台,修煉靈識和元神。

尋常修士都是先開心竅再開祖竅。懷生低頭看向自己胸膛,心竅的位置隻有一團黑氣,旁的什麼都沒有。

她的心竅,總有一日……會開的罷。

倦意再度襲來,懷生枕著南新酒的胸膛合眼睡去。

雕刻著應家族徽的馬車一路分花拂柳、穿風踏雪,兩日後,一行人終於在抵達慶陽郡。

應家就坐落在慶陽郡一處人煙罕至、與世隔絕的幽穀裡,穀中層巒疊翠、靈植青鬱,宛若凡人書中所述的世外桃源。但這世外桃源卻有一個極其樸素的名字,叫丹穀。

生活在穀中的應家子弟個個癡迷於丹道,每日不是忙著種靈植,便是忙著搶丹爐。應禦遠道歸來,竟無人來迎。

然眾人在應家住下的第一晚,卻是把丹房裡的應家人全都給炸了出來。無他,那兩個隨南新酒夫婦一同客居在丹穀的小童,在這一夜齊齊開心竅了。

二人這心竅開得極度不凡。

開竅時的靈光把應家屋頂那一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磅礴靈氣如潮水般倒灌入屋內,聲勢浩大到把正在閉關煉丹的應氏族長應姍都驚動了。

應姍掠至洞府外,望著穹頂靈光,麵色凝重道:“這兩個小娃娃我們護不住,需得在各宗開山門之前,將他們送去涯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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