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fix you(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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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麗所在的華元醫院是國內最有名的私人醫院,總部在港城,另在北城與南城設有分院。

明君珹與華元的創始人相交甚好,早些年大手一揮捐贈了5個億,華元也專門為明家開設了特需醫療中心,明麗就在這裡接受治療。

醫院是舒遙最不願意來的地方,在她以往的就診經曆裡,遇到過太多不顧她抵觸強行要她配合的醫生,那些不耐煩的語氣和強硬的動作總讓她恐懼。

但這裡不一樣,這裡沒有難聞的消毒水味道,沒有令人心煩的噪音,沒有冷臉忙碌的醫生護士,若再沒有那些醫療器械,這裡更像個豪華酒店。

這是一個她從未踏足過的世界,每一個出入口都有異世界的守護者看守,絕對禁止不符身份的人進入,她隻有跟隨明庭,才能穿越一道又一道的關卡,來到這個本不容納她的地方。

病房套間寬敞明亮,從門口到內間共有四名保鏢和兩位醫護人員看護,舒遙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緊張地攥緊了明庭的手。

明庭偏了偏頭,示意病房內的保鏢和醫護人員退出去,舒遙跟著明庭走進套房內間,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明麗。

明麗第一眼看上去並不是柔和的長相,她的五官遺傳了明君珹,生得立體又精致,車禍讓她清減了不少,顯得棱角分明,頗有英氣。

舒遙並沒有感覺她和明麗相像,也許是沒能看到明麗的眼睛,亦或是,她的內心更希望能與明庭建立聯係,所以她打心底裡認為,她的眼睛和明庭更像一點。

“記住我說的話了麼?”

明庭靠在窗邊,身後是純淨的綠野,澄澈的天光,他身上的白襯衫被晨光照得透明,腰線緊窄流暢,在日光中若隱若現。

舒遙隔著明麗的病床看向他,乖順點了點頭。

站在明麗床邊,舒遙內心仍有幾分惶恐,可再一想起明庭昨夜對她說過的那番話,她覺得自己是該要聽哥哥的話,要努力往前走。

更何況,病床上躺著的人是哥哥的媽媽,她不應該對哥哥的媽媽生出任何抵觸的情緒。

她鼓起勇氣去牽明麗的手,肌膚相觸,似乎比想象中涼。

她無法想象那天的車禍究竟是怎樣慘烈的境況,以至於死神會毫不留情帶走爸爸,也讓明阿姨虛弱地躺在這裡,長睡不醒。

哥哥讓她演戲,可她覺得她根本不用演。

自從爸爸入職明璽以來,她享受過太多由明阿姨帶來的好處。

於她而言,明阿姨是一個既遠又近的長輩,她光是從爸爸日常的言談中,就能想象到明阿姨該是個心地善良又積極奮進的人。

一想到爸爸生前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與明阿姨在一起,她這心裡竟然憑空生出了幾分親近。

她小心摩挲著掌心裡這隻手,視線循著淺色的病號服往上,停留在那張蒼白的臉上。

明麗平緩的脈搏透過皮肉傳遞到舒遙指腹,這是生命的跡象,她曾無數次期望這樣的跡象還能出現在爸爸手上。

可惜,再也不會有這種可能。

控製不住流淚的霎那,她匆匆抬眼看明庭。

意外地,明庭沒有麵無表情喝止她不許哭。

淚水不小心滴落在明麗手背,她著急伸手抹去。

從她感受到脈搏的瞬間起,情緒便覆水難收。

可在這樣的時候,她並沒有懷念爸爸,而是在想明庭,她的哥哥。

她的視線被淚水遮擋,明庭的臉不甚清晰。

直到今天,直到此時此刻,當她親眼看見明麗躺在這裡,這才後知後覺,明庭這段時間過得有多麼不易。

他似乎很會隱藏情緒,從車禍發生到現在,從未在她麵前表露出任何一絲悲傷,就連挨打挨罵也不吭聲,甚至在受傷後,還有心思拿她尋開心。

說他沒心沒肺麼?

可真的沒心沒肺又如何會在離開墓園以後還去她家找她?又如何會在她想要尋死的時候用平安符將她哄離天台?又如何會給她一個家,還鼓勵她向前走?

這些日子她總是哭得太多,總是期望有人陪伴,有人哄,人人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那不會哭的呢?

這一對比她才知,她能為哥哥做的實在太少,所以叫一聲“媽媽”,哪有那麼難?

“媽媽。”

她緊緊握住明麗清瘦的左手,用指腹感受著那平緩的脈搏,她再也無法喚回自己的爸爸,但她還有可能喚回“媽媽”。

她的哥哥從不願開口表達思念,那她可以成為哥哥的喉舌,可以代替他表達,她相信,“媽媽”一定會原諒她的唐突。

“媽媽,遙遙來看你了。”

對舒遙來說,握著一個算得上是陌生人的手喊媽媽這件事,過於匪夷所思。

可仔細一想,就算她現在握著的是她親生媽媽的手,也未必不會覺得陌生,甚至有可能,她這聲“媽媽”根本喊不出口。

她控製不住地想,是不是真的將哥哥的媽媽當成自己媽媽,她往後的日子就會過得更順遂一點?和哥哥的關係也能更親近一點?

她因這想法有瞬間的羞愧,她不敢抬眼看明庭,隻能在心裡默默向明麗道歉。

請原諒她的自私與貪心。

她用臉輕輕貼著明麗手背,細膩柔軟的觸感,和哥哥的手不一樣,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母性的能量,很奇妙,像水一般,溫柔將她圍繞。

她大著膽子說:“媽媽你放心,我和哥哥都會好好的,我會認真讀書,乖乖聽話,哥哥也會努力照看好公司,我們會一直在家等你,你要安安心心接受治療,早一點好起來。”

明庭沒有想到舒遙會將“明麗私生女”這個角色代入得這麼快,更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不過恍然聽來,還真有幾分母女情深的意思。

做戲做全套,挺好,沒白養。

舒遙坐在明麗床邊,握著明麗的手輕聲說起最近發生的事,溫柔緩慢的語調,說著瑣碎又平常的內容,明庭靠在窗邊聽著,周身落滿晨光。

他的身影被光拉長,悄然籠罩那對“母女”。

仲夏豔陽漸盛,讓場景過曝,讓色彩失真,讓人物蒙上了一層模糊濾鏡,就這麼不近不遠瞧著時,像看電影。

一場色彩明亮,節奏緩慢,溫情又治愈的電影。

而在每一場院線電影的中間,總是會出現不合時宜的反派製造衝突,就在舒遙說到“等媽媽醒來我唱給你聽”這句話時,房門被人猛地推開,衣冠楚楚的商庭洲出現在門口,麵上不斷變換著驚異之色,比電影還精彩。

“媽媽?!”

他大步上前,直衝舒遙而去。

明庭的反應已經足夠迅速,但商庭洲還是先他一步抓住了舒遙手腕。

“你叫她什麼?!”

商庭洲渾身發冷,舒遙感受到他掌心的冷汗,那種類似蠕蟲在腕間纏繞的觸感讓她惡心。

她強忍住內心的不適向明庭求助:“哥哥”

“放開她。”

明庭同樣攥住了她手腕,她能感受到明庭正在與商庭洲對抗,奈何商庭洲用了死勁兒抓她,根本動彈不得。

聽見那聲“媽媽”的瞬間,商庭洲再也忍不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的眼中驟然浮上血絲,一雙棕黑眼眸死死盯住舒遙,他的手愈發用力,舒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脈搏,在強壓中艱難搏動。

“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哪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

“十二年!十二年!”

商庭洲高聲咆哮著,怒目圓瞪,“你媽騙了我整整十二年!如果不是車禍,你們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騙你整整十二年?”

明庭覺得好笑。

他還是以往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用最平和的嗓音,說最殘酷的話:“你該慶幸她願意騙你,畢竟,你又多吃了十二年軟飯,還用她的錢養了女人和兒子,日子過得快活又逍遙,你該感謝她,不是麼?”

商庭洲一怔,手上力量更重。

舒遙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被他折斷,可為了哥哥,她要忍。

“我慶幸?我感謝她?!”

商庭洲怒極反笑:“究竟是我慶幸還是她歹毒?!寧願把女兒放在外麵養十幾年都不願意跟我提離婚,為的是什麼?”

商庭洲的這句話是問句,但他並沒有想讓明庭回答,他的心中早有答案。

“婚前協議裡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倘若明麗作為婚姻過錯方,日後離婚將向我支付一個億的補償費。”

“一個億!”

商庭洲哈哈笑起來,“為這一個億騙我十二年,為這私生女!”

他猛地一拽,舒遙吃痛一聲。

“為這私生女能順利回家苦苦等待了十二年!”

商庭洲肆意笑著,卻笑中有淚。

“放開她!”明庭再一次命令。

舒遙已經無法承受手腕處的疼痛,那隻被緊攥的左手因血流不暢變了色,明庭一把抓住商庭洲,強行掰開了他的手。

商庭洲的力量不及明庭,舒遙終於解脫。

可商庭洲的情緒還在持續發酵著,就在明庭分神看舒遙的瞬間,他猛地推開明庭,大步衝到床邊掐住了明麗脖頸。

“你怎麼不死?!”

商庭洲爆發的那一瞬,門外等候多時的保鏢一下子衝了進來,三兩下將他拖離了床邊。

明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回身去看明麗,待他再看商庭洲時,眸中已然翻騰著洶湧怒火。

已經情緒崩潰的商庭洲不顧保鏢的拖拽,依舊高聲詛咒著明麗。

“那麼嚴重的車禍為什麼沒有撞死你?!你這個心腸歹毒自私自利的惡女人!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為你拋棄尊嚴忍氣吞聲至今!你千算萬算可算到你如今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這都是你應得的報應!你——”

一聲悶響,明庭的拳頭帶著疾風掠過商庭洲麵龐,商庭洲應聲倒地,但他還來不及痛呼就挨了第二拳。

惡毒的詛咒停止了,商庭洲被打懵了。

他歪倒在地,雙臂依舊被兩位保鏢扣著,全然沒有還手的可能,鮮血從他嘴角緩慢往下淌,一雙眼滿是血絲。

明庭蹲下身,用單手卡住了他下頜,“要死,也是你死在她前頭。”

“我呸!”

商庭洲口中的鮮血濺到明庭臉上,他嫌惡撒開手,商庭洲的頭一歪,口中鮮血跟著灑在地板。

商庭洲回過頭,惡狠狠瞪著明庭,“毒婦!逆子!我不會讓你們的陰謀得逞!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明家人有多麼歹毒!是如何將人一步步逼上絕路!我要你們付出代價!”

“是麼?”

明庭麵無表情站起身,冷眼睨著歪倒在地的男人。

“你現在連站起來都做不到,要怎麼才能讓我們付出代價?”

商庭洲一震。

他試圖掙紮,卻被兩位保鏢按得更重,他的關節在重壓下咯噠作響,他控製不住痛苦地哀叫。

“把他丟出去。”明庭漠然吩咐。

商庭洲忍著劇痛,艱難仰著頭看他。

明庭就站在他眼前,那雙眼睛居高臨下俯視他的樣子像極了明麗。

他忽然低低笑起來。

“你笑什麼?”

商庭洲嘴角的鮮血隨他咧嘴的動作滴落在地,陰惻惻的笑聲,像索命的惡鬼。

“笑什麼?”

他幽幽地說:“笑你們母子倆都會不得好死。”

明庭聞言,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笑,“我拭目以待。”

他轉了身,商庭洲便像狗一樣被保鏢拖著往外走。

“你不得好死!明庭!你大逆不道毆打生父,你會遭報應的!”

商庭洲的人已經被拖走了,聲音還在走廊回蕩。

舒遙被嚇壞了。

商庭洲推開明庭的那瞬間,她被踉蹌的明庭撞倒在地,也正好目睹了商庭洲撲向明麗那一幕。

電光火石之間,她清楚看到了商庭洲眸中閃過的殺意,她不敢去想,若是保鏢進來得稍晚一點會是怎樣的境況。

病房門被拉上,商庭洲的聲音也被隔絕,她迅速起了身,本能地先去查看明麗的身體。

她掀開薄被小心檢查著明麗被掐過的脖頸,皮膚表麵沒有明顯的痕跡,病床旁邊的醫用儀器也在正常運轉,料想沒什麼大礙。

醫生緊跟著進入病房,她迅速退到一邊等待。

病房內的氣氛異常凝重,舒遙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和明庭分彆站在病床的兩邊,醫生正在做檢查,她也不好繞過去,隻能隔著人群遠遠看他。

他臉上的血漬還沒擦,霜白的臉,鮮紅的血,陰鷙的眸色讓他周身充滿了戾氣,但她一點都不害怕。

她此刻隻想走近他,牽住他,與他站在一起。

她與明庭看似親近,但其實她一點都不了解明庭,她不清楚明庭讓她演戲的用意,也不明白他故意激怒商庭洲的原因。

可她能讀懂他的眼神。

後怕的眼神,和她一樣。

醫生確認明麗無礙,與明庭說明了情況之後,一起退出了病房。

舒遙手裡攥著的濕巾已經被她體溫捂暖,她走近明庭,想要替他擦擦臉,伸手的瞬間,卻被明庭握住手腕。

“疼麼?”

舒遙被商庭洲捏過的地方已經開始發青,她瞞不過,也覺得沒有必要騙明庭,便說:“疼。”

窗外日光亮得晃眼,舒遙看見明庭蹙了蹙眉。

“疼為什麼不早說?!你蠢嗎?!”

慍怒的一聲吼,舒遙嚇得渾身一顫,控製不住紅了眼。

她知道明庭煩她哭,所以就算害怕也咬牙忍著不哭,直到明庭甩開她的手往外走

她慌了。

她著急兩步跟上去,一把抓住明庭的手,可明庭還是下意識一甩。

她愣在原地。

被甩開的那瞬間,她好像又回到那個下著雨的天台,爸爸撒手人寰,她被整個世界拋棄。

當她也想要放棄自己的時候,哥哥出現了,成為她這黯淡的生命裡唯一一抹亮色。

而現在,哥哥也不要她了。

她定在原地,怔怔望著明庭的身影逐漸遠去,她的淚水終於撐不住,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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