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脖子上的圍巾已經脫了,露出光潔的肌膚,低領的毛衣下隱約能看見形狀美好的鎖骨線。
聶南深就這麼看著她,嗓音黯啞,“嗯。”
這裡是停車場,雖然還是白天,但來往的人很少,連光線都暗到不怎麼清晰的程度。
就算他在這裡把她x了,也不會有人看見。
見他仍是沒動,反而那眸色越發深暗灼熱,女人皺起了眉,“聶南深。”
他呼吸沉了沉,薄唇劃過一抹自嘲,最後化為了一道無聲的歎息,“放心,你不點頭,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她平靜的望著他,“你沒有過嗎?”
聶南深眉心一跳,想起了在倫敦的時候,“上次是意外。”
“那你坐回去。”
聶南深盯著她看了兩秒,最後還是強忍住想要親她的衝動,戀戀不舍的將視線從她臉上收回。
回到位置上,聶南深往下麵瞥了一眼,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唇角泛出苦笑,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得不到,越想要。
現在光是看著她,就這麼容易起反應。
手機已經響起了不知第幾通。
大概花了幾秒鐘的時間調整呼吸,男人很快又恢複了那副矜貴儒雅的模樣。
他接起電話,除了那說話時嗓音隱約還帶著不正常的沙啞,“什麼事?”
手機那端很快傳來聲音,聶南深抬了抬眸,神色已恢複了正常,嗓音淡漠,“什麼時候的事?”
接下來有將近半分鐘,聶南深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某個瞬間,他眉心突然一皺,下意識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隻不過此時言晏已經將臉彆到了一旁看向窗外,看上去不像是因為剛才的事在生氣,反而更像是在出神的想什麼。
他收回視線,“好,我知道了。”
說著便掛了電話。
言晏回頭看向他,“誰的電話?”
一開始聶南深的手機就放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中間,隻不過剛才她也沒有注意到是誰的來電。
聶南深看了她一會兒,才將手機收起,“思硯。”
言晏沒有繼續再問。
其實哪怕他不說,她也隱約猜到了,至於他們的對話內容是什麼,她也沒興趣知道。
下午,楓關彆墅。
餐桌上沉悶的氣氛安靜得有些過分。
樊天逸和良黎各坐一方,一頓飯吃得悄無聲息,無人開口。
樊榆剛從外麵回來,一眼就看出了麵前的氣氛有些不對。
家裡的傭人見她回來,立馬迎了上去,還沒來得及叫她,就被樊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
她看了一眼玄關後餐廳裡的兩人,旋即小心翼翼的帶上門,悄聲問,“我爸和我媽這是怎麼了?”
傭人替她接過包,也隻能表示不知情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今天先生回來後兩人就沒說過話,不過這兩天太太的心情看上去都不太好,”說完還不忘提醒她,“小姐,您也注意點,彆惹太太不高興了。”
樊榆撇了撇嘴,還是不打算在這個情況下踩雷區,換好了鞋,躡手躡腳的就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站住。”
良黎一聲淡喝,樊榆貓著的身形猛然僵住。
她尷尬的閉了閉眼,旋即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朝餐廳走去,看了一眼樊天逸,又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女人,甜聲道,“爸,媽,我回來了。”
樊天逸掀眸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說什麼。
良黎卻頭也沒抬的冷聲道,“你昨天晚上回來那麼晚,去哪兒了?”
樊榆一邊拉開良黎身旁的椅子,一邊道,“原本思硯是有事要找南深哥哥幫忙的,不過後來聽說南深哥哥住院了,我就和思硯一起去看了一下。”
她覺得這事兒沒什麼好瞞著他們的,於是便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良黎正在夾菜的動作一頓,看向她的神情已然有了不悅,“秦思硯找聶南深,你跟著去做什麼?”
“媽,我這不也是擔心南深哥嗎?”樊榆坐在她身旁坐下,讓傭人上了一副碗筷後才挽著女人的手撒嬌,“再說了,我們兩家好歹曾經也是合作夥伴,我去探病也說得過去……”
“那是以前。”
良黎看著自己女人那副天真的模樣,語氣一下子嚴厲了下來,“樊榆,現在是不是媽媽說的什麼話你都不聽了?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離聶南深遠一點,離聶家遠一點!?”
樊榆被女人突然來的斥責嚇了一跳,脾氣也一下就上來了,“憑什麼?”甩開女人的手,不滿的抱怨道,“南深哥哥這麼多年一直都很照顧我,我連關心一下都不可以嗎?”
到底是從小嬌生慣養,才說了兩句樊榆眼裡已經有了淚花。
但這次女人不為所動,半點沒有心軟的意思,“照顧?要不是看在秦思硯的麵子上,你以為聶南深會搭理你?更何況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聶南深和關家……”
“行了。”
她越說越激動,直到男人清淡的嗓音突然將其打斷。
良黎的話一下停在嘴邊,扭頭看向對麵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男人,眼中的隱忍的情緒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發。
“孩子還小,你凶她做什麼?”樊天逸卻隻是掀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對一旁快要哭出來的樊榆道,“去洗完手再過來吃飯。”
語氣淡漠,始終沒什麼波瀾。
樊榆咬著唇,看了一眼樊天逸,又看了一眼麵前的良黎,最後忿忿的哼了一聲,“我不吃了。”
說完臉色一甩,直接上了樓。
直到餐廳內隻剩下兩人,良黎才看向麵前若無其事的男人。
“還小?”她突然就笑了出來,“小榆都已經成年了,連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了嗎?”
“到底是分辨是非,”男人這才放下筷子,“還是因為這次聶南深救了關珩的事讓你不快了?”
樊天逸抬頭看著她,鏡片下的雙眼平靜得像灘死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語氣甚至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冷意。
良黎瞳孔微微一縮,五官有過短暫的僵硬。
樊天逸看了眼她緊握筷子的手,麵無表情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鏡框,“你也知道她已經成年了,那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沒什麼語氣的道,“不管怎麼樣大人的事都和孩子無關,你也沒有剝奪她交朋友的權利。”
不知道是他態度的問題,還是這句話的原因,良黎隻覺得可笑,一下就把筷子拍到了桌上。
“我剝奪?”
她從位置上站起來,看著麵前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覺得有些陌生的男人,眼底的譏諷就差沒溢出來,“說得好聽,樊天逸,你到底什麼時候有真正關心過我們的女兒了?”
丟下這一句話,她也沒再看男人的臉色,轉身就離開了餐廳。
………………
遊艇的事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發酵得愈發厲害。
有人說,是關家的關總關珩在道上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引來了殺生之禍。
也有人說,關珩一直與陸驍有利益往來,八成是分贓不均,兩人爭奪中出了意外。
更有人說,陸驍的死原本就不是一場意外,隻不過有人暗中操作罷了。
總之眾說紛紜,各執其詞,什麼猜測的都有,其中也不泛將暗夜墨道牽扯進來的陰謀論。
於是就有了關珩所在的醫院每天被各路記者圍堵的情況。
陸驍的死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關珩。
不論是最開始的關家破產,還是後來與樊家的爭鬥,關珩作為曾經的天之嬌女,在沒了關家之後仍屹立不倒的一直處於輿論的風暴中央,總有人期待看到她跌下神壇的那一刻。
人心都是這樣。
不過好在醫院已經由聶南深安排了人守著,一時也沒有記者再敢去打擾,言晏就專心下來應付著媒體的事。
她幾乎每天都在醫院和各大媒體公司中間來回奔走。
雖然這些一開始言晏就有讓宋秘書著手處理,不過當日目擊證人太多,又都是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取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聶南深也每天準時準點的出現在她麵前,不論是早晚的接送,還是到飯點的時間,不論她在哪兒,他總能輕易找到她。
一開始言晏還有些抗拒,不過後來她發現出去的時候有這個男人在身邊,辦事的效果總要比她想象的好很多,於是她也就默認了。
直到第三天,不論是新聞還是雜誌報紙上關於這次事件的報道統統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手段迅速果決,不留半點餘地。
自此也無人再敢拿這件事當做茶後談資。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有傳言流出,最終是聶家親自下場買斷了這次所有相關媒體的報道。
不過至於這個所謂的聶家,到底是聶南深還是聶老爺,就無從得知了。
事情勉強算是平息下來,言晏在家裡休息了一天才接著去醫院。
用聶南深的話來說就是,“如果你希望把自己再搞進醫院好讓我每天都來照顧你,那麼你可以直說。”
她當時就沒說話了。
一來是最近奔波確實有些疲憊,二來也是宋秘書那邊一直給她提到的關珩沒有大礙,她這才妥協。
中午的時候,江城醫院已經擠滿了患者。
而相比起下麵的人來人往,高層摟的病房外倒顯得要冷清許多。
言晏剛下電梯,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關珩的病房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護士。
很年輕,邊走邊低頭看著手裡的病例表,“情況比想象中的好一點,還好沒有受到落水的影響造成肺部感染,”拿起胸前的筆在上麵簽了字,“還有,下午記得再安排一下關總這次的透析時……”
他剛抬起頭,尾音突然就頓住了。
他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電梯口的女人,俊秀的眉微微蹙起。
見他突然停下,一旁的護士出聲提醒,“林醫生?”
他收回視線,將手裡的文件遞給護士,淡淡囑咐,“記住我剛才說的,去忙吧。”
“好的。”
直到兩名護士離開,男人才將手放進白大褂的口袋裡,臉上掛起禮貌的微笑,抬腳朝她走去,“關小姐。”
男人身上有一種溫潤儒雅的氣質,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尤其那笑容看上去如沐春風。
言晏皺著眉,看著麵前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淡淡開腔,“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次我姑姑的主治醫生,應該是鄭大夫。”
鄭大夫是這個醫院資曆最老的內科醫生,論經驗論成就在整個江城都算排得上號的頂尖專家。
但眼前這個,有點過於年輕了。
見到女人的反應,男人愣了愣,旋即低低的笑出聲,“看來關小姐是真的把我忘得徹底。”他伸出手,舉止溫雅的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已經正式介紹過了,我是林一鳴。”
距離醫院不遠處的咖啡店。
室內開著空調,大廳放著悲傷抒情的古典音樂。
言晏看了一眼被端上來的咖啡,朝服務員道了謝之後才看向對麵坐著的男人,語調婉和的道,“抱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一直沒有時間聯係你。”
距離她回到江城也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但她幾乎將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所以這句抱歉倒也是真心的。
林一鳴苦笑了一聲,“說抱歉的人應該是我,畢竟關總會發生這種事誰也沒想到。”
他看著女人乾淨而顯得格外耐看的臉,“其實這段時間我也有猶豫過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訴你,所以在得知你回到江城後也一直沒有再打擾你。”
現在是中午,來往咖啡店的人不算多,他們這處更是格外的安靜。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所以,你上次想要給我說的關於我姑姑的事,是什麼?”
男人臉上的笑意淡了淡,神情轉而化為了嚴肅的凝重。
半個小時後。
林一鳴在中途接到醫院的電話,已經提前離開了。
行人來往的人行道上,寒風蕭瑟涼得刺骨。
言晏從咖啡廳出來的時候,頭腦一片空白。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仿佛四周都靜了下來,腦海裡回響的都是男人剛才說的話。
“關小姐,我很抱歉現在才讓你知道關總的病情,不過作為大夫希望你能理解我們有替病人保密的義務。”
“目前大部分腎衰竭患者在透析以後存活的時間都在510年之間,甚至也可能更長,關總也一直都有配合醫生在靠著藥物和透析治療緩和病情,可是以關總目前的身體情況,後續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其他並發症出現,所以我們給出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進行腎臟移植手術。”
“為什麼不?”
林一鳴搖了搖頭,“首先腎源的匹配一直很困難,哪怕匹配成功了對方也不一定會同意,其次,關總似乎也因為某些原因一直不肯配合,也拒絕了讓醫院尋找合適的腎源,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事到如今如果再不進行手術的話……關總剩下的時間恐怕不會超過兩年。”
兩年。
時間短到她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道路上的行人很少。
她怔怔的摸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言晏雙目空洞的不知看向哪裡,但聲音聽上去尤為平靜得過分,“姑姑腎衰竭的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宋秘書一怔,好半天才回,“……您都知道了?”
指尖用力得有些顫抖,手機幾度無法握住。
臉色更是頃刻間慘白得厲害。
宋秘書,跟了關珩十幾二十年,除了她以外,是她姑姑身邊最信任的人。
連他都這麼說。
“現在……”她喉尖忽然哽咽了一下,閉了閉眼,好半天才再次開口,“病情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腎衰竭晚期。”
宋秘書在那邊頓了頓,似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關總這些年其實一直都有慢性腎炎的問題,隻不過半年前出的那場車禍,直接導致了腎臟衰竭的加劇,關總怕您擔心,所以才一直讓我瞞著您。”
她扶著額,一陣冷風吹來險些站不穩,好半天言晏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姑姑為什麼拒絕手術?”
“這個……”
宋秘書看了一眼透析室緊閉的門,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想還是親自見一麵之後再告訴您吧。”
十分鐘後,透析室門口。
這個時候走廊上沒什麼人,醫院那種消毒水的味道將空氣都帶出一種死亡般的寂靜。
女人坐在門口的長椅上,雙手合十將整個腦袋都靠在了上麵,有將近五分鐘沒有說話。
宋秘書恭敬的站在她麵前,一時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直到女人蒼白的聲音響起,“也就是說,裴景旭就是目前你們找到已經配型成功的人?”
“關總血型特殊,光在這一點上匹配的成功率就被降到了一個極低的程度,整個江城翻下來也不超過十例,其中再去掉各項檢查的匹配概率,和不同意活體移植的……”
宋秘書心疼的看著她,方遲疑道,“裴景旭雖然不是唯一,但卻是目前匹配程度最高的。”
“所以,”言晏這才從手中抬起頭來看著他,語氣蒼白而無力,“裴景旭其實不是失蹤,是麼?”
“您也知道,裴家之前的情況一直不樂觀,”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宋秘書也隻能如實道,“他說隻要我們答應將裴家的人安全送往國外,他就同意手術。”
言晏突然想起去倫敦之前裴景旭找她的那一次。
因為那份資料,整個裴家都牽扯了進去,他那時候恐怕是猜到有人想對裴家趕儘殺絕了。
對於他來說同意手術不過是一顆腎,而對整個裴家來說,卻是全家人的安危。
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言晏揉著眉心,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思去同情誰,“裴景旭現在在哪兒?我要見他。”
“這……恐怕有點困難。”
言晏頓了頓,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既然有人想要對裴家趕儘殺絕,那自然也不會放過裴景旭。
兩個多月在警方都沒有找到人的情況下,裴景旭顯然是被關珩藏得極好。
之前有陸驍一直虎視眈眈,不說裴景旭那邊的問題,一旦她的病情被泄露,裴景旭的安全就更沒有辦法可以保證,所以她才一直不肯同意立馬做手術。
言晏這才冷靜下來,聲音有些虛無的縹緲,“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宋秘書搖頭,“為了保護他的安全,除了關總和我沒人知道,裴景旭那邊也提前打了招呼,他不會輕易露麵。”
所以他們才拒絕了讓醫院尋找腎源的提議。
見她疲憊的模樣,宋秘書安慰道,“小姐,您放心,關總不是那種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人。”
既然有了腎源,陸驍也死了,那做手術也不過隻是時間問題。
“我知道了,”她往身後靠了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累,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才道,“你想辦法安排個合適的時間,我再和他見一麵吧。”
“好的。”宋秘書看著她,“那關總……”
閉著的眼緩緩打開,言晏扭頭看向透析室的門,呆滯的目光有些失神,“我已經知道的事,暫時也不用告訴姑姑吧。”
宋秘書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應了一聲,“好。”
一次透析做下來,差不多需要五到六個小時,關珩從透析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差不多暗了。
言晏沒有一直在外麵等著,而是先回到了病房,當關珩被宋秘書攙扶著回來的時候她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女人臉色有些不明顯的蒼白,似是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裡,原本由宋秘書攙扶著的手不著痕跡的就收了回去,“不是說讓你休息兩天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麼又過來了?”
做透析原本就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如果不是女人臉上無法隱藏的疲憊,關珩此時的模樣幾乎和常人沒什麼區彆。
言晏當即就上前扶住她,“沒什麼,媒體的事解決得差不多了,就過來看看。”
她低著頭,所以關珩看不見女人的神情,不過那聲音聽上去明顯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