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南深從陽台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到頭發都還沒乾的女人正打開房門準備走出去。
臉色一沉,想也沒想的抬腳走過去。
門剛打開一點,言晏就聽到身後男人急促的腳步聲,還沒反應過來,麵前的門就被男人伸過來的手重新重重關上,“去哪?”
她的手還是搭在門把上,“書房。”
“剛提了離婚,你就要和我分房睡?”聶南深看著女人麵無表情的臉,菲薄的唇勾著弧度,陰沉的嗓音充斥著極深極濃稠的不悅嘲弄,“跟我在一起就有這麼讓你難以忍受?”
“聶南深,我還是個病人,”言晏不想為了這個問題跟他吵,見他的手還是抵著門隻能無奈的道,“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可能會碰到我,這樣你也休息不好不是嗎?”
聶南深抿唇注視著女人充滿疲憊的臉龐,似乎在判斷她這樣說是真是假。
就在言晏再次準備打開門時,雙腳突然離地,人一下就被麵前的男人抱了起來,“聶南深!”
言晏被嚇了一跳,見男人二話不說的將她抱回房間,人一下被氣笑了,“我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還是你真的想吵架?”
聶南深彎腰將她放在床上,淡淡的打斷她,“我去書房。”
言晏微微一怔,神情也呆滯了兩秒,似乎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乾脆。
聶南深剛抬頭,她一下就扭頭彆過了視線,“那你出去吧。”
聶南深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嗓音溫和低啞,“頭發乾了再睡。”
言晏已經閉上了眼。
男人溫淡矜貴的身形在地上投了一片陰影,見她沒有回答,好半天才道,“晚安。”
說完這句話,他習慣性的想親下她,但還是忍住了,然後才起身關燈離開。
直到關門聲響起,言晏閉上的眼才重新打開,整個暗下來的房間就隻剩下床頭微弱的燈光在地板上投出影子。
半夜,言晏睡意朦朧的時候模模糊糊的覺得身旁好像有什麼東西貼了過來,然後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但奈何困意太深,那懷抱給人的感覺又太過安穩舒適,僅有的一點點意識又沉沉的消寂了下去。
夜色正濃,深夜淩晨的警局卻是忙碌一片。
葉警官剛給下麵的人遞完案件資料,抬頭就看到身姿高挑氣質清冷絕豔的女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自從一個月前被媒體曝出了路潞和池騫沒的緋聞,她現在的人氣幾乎不亞於任何一個當紅小花,走哪兒都有無數人盯著,哪怕這是深夜的警局,但還是在一進門的時候就引去了不少人的側目。
葉琅一拍手下的腦袋,“看什麼看,還不快去裡麵告訴詹隊路小姐來了!”
那人連忙應了兩聲去了審訊室,葉琅抬腳就朝女人走去,低聲道,“路小姐,詹隊正在裡麵審問犯人。”
女人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那張驚豔美麗的臉,沉聲問,“人抓到了?”
“嗯,在臨城海口接到有人舉報,我們的人如果去晚一步可能就逃了。”
葉琅正打算帶她去審訊室,轉頭就看到詹聿朝他們走了過來,“詹隊。”
“嗯。”詹聿點點頭,然後才看向一旁的路潞,“抱歉,這麼晚了還把你叫過來。”他臉色顯得有些疲憊,揉著眉心,“原本是打算讓你明天和言晏一起,不過她目前行動不方便,所以想想還是應該讓你先確認一下。”
路潞點點頭,“沒事,正好在這附近處理事情。”
她幾天前就已經出院了,這段時間也落下了不少工作,所以在接到詹聿電話的時候就直接從工作室趕了過來。
把摘下的墨鏡放到胸前,四周看了一下,“不說這個,人呢?”
“在審訊室,”詹聿直接帶著她往最裡麵去,“兩個小時了,一句話不肯說。”
路潞皺了皺眉,抬腳跟了上去。
審訊室的門打開,監控器前的幾人見詹聿進來,連忙起身打了聲招呼,詹聿示意他們坐下,帶著路潞來到監控器前,隔著一張單向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麵的情況。
審訊桌後坐著一名穿著黑色t恤剪了寸頭的男人,臉上從眉骨到左邊臉頰劃過一道深且長的猙獰的刀疤,隻一眼,路潞就認出了裡麵的人。
正是那晚在關園出現的那個男人。
“全名張龍,人稱蛇頭,”詹聿在一旁出聲解釋道,“之前在安保公司做過保鏢,後來成為了一名職業殺手,不過除了殺人之外也接一些其他見不得人的勾當,在他們那一行是出了名的要錢不要命,除了關園這起案子,身上還背負了好幾條人命,但是嘴很緊,關於之前的案子哪怕證據確鑿也閉口不談。”
這一點從監控器裡就能看出來,不管對麵的警官問什麼,男人都冷著一張臉一副要死不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的態度,詹聿見她盯著監控器,詢問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嗯,”女人緋唇勾著冷豔的弧度,眸光微冷的笑,“正好我也有事想問問他。”
審訊室內,被麵前男人磨得沒有耐心的警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男人鼻子憤怒大罵,“你特麼彆敬酒不吃吃罰酒!證據全在這兒你就算不認罪也改變不了你殺人放火的事實!”
說著把麵前一堆資料重重砸在桌上,但對麵的男人仍是一臉無動於衷,掏著耳朵悠哉的回了個冷笑,“那還浪費時間審問什麼,直接把我抓進去不就得了。”
那警官被氣得臉色通紅,正要大罵,審訊室的門就從外麵打開了。
一見來人是詹聿,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詹隊。”
詹聿看了銬著手銬的男人一眼,臉色沒有什麼波瀾,然後對那警官道,“出去吧。”
那警官看了犯人一眼,最後才青著臉應了一聲,帶上門出去了。
坐在審訊桌後的男人聞聲也抬眼看了過去。
如果說他在看到詹聿的時候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那麼在看到從詹聿身後跟著走進來的女人的時候,那張帶著刀疤極具辨識度的臉終於有了微末的變化。
緊接是一聲冷笑,“命挺大,”他盯著那走進來的路潞,沙啞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明顯的忌憚,“那樣的火都沒能燒死你。”
“看起來你好像挺意外。”路潞瞥了他一眼,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不鹹不淡的勾唇淺笑。
男人盯著她冷嗬了一聲,何止意外,他媽的他那天被這個女人打傷的肋骨現在都還在痛。
詹聿也拉開椅子在一旁坐下,“受害者也已經到了,”看著對麵的男人,“張龍,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
男人聞言這才看了他一眼,不耐煩的道,“我沒什麼好說的,你們換誰來都一樣。”
說完人就靠到了椅子上,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
“你應該清楚,有我的指認你就算不開口也擺脫不了罪名,”路潞仿佛沒看到男人眼底的意味,雙手環胸,兩條長腿自然的交疊在一起,閒恣的往後一靠,勾唇淡笑,“來吧,咱們不聊你,就聊聊你背後的那個幕後使者怎麼樣?”
回她的依然是男人的冷笑聲。
路潞也不意外,做他們這行的,手裡握著無數條隱秘的交易鏈,一旦暴露出背後的買家,影響信譽是小,丟了命才是大。
見男人不說話,她也不急,慢條斯理的道,“聽說你身上背負了不止一兩條人命,那麼你應該清楚既然進來了就彆想出去,”她淡淡笑著,“你服務的那群人可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裡能有多少分量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
男人麵露譏誚的看了她一眼,“做我們這行本來就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買賣,告訴了你們我才是吃不了兜著走,”淡淡的道,“所以你們彆想從我這裡問出什麼。”
聞言路潞就笑了出來,“你倒是比我想的還要天真。”
男人一下黑了臉,“你什麼意思!”
“你相信他們不代表彆人也相信你,”她打量著對麵的男人,勾唇淡笑,“你信不信,一旦你落到警方的消息傳了出去,又會有多少個買家會爭著要你的命?”她笑了笑,那笑容在這樣封閉冷暗的審訊室內有種違和的冷豔,“到時候彆說坐牢,你恐怕連判刑都等不到,就該去見那些被你殺掉的死者了,”她頓了頓,“你覺得那些人會為了你去冒這個風險?”
果然,下一秒就見男人眼底閃過一絲猶疑,她繼續道,“你與其閉口不談,不如老實交代,這樣至少還有警方的人可以替你牽製住你的買家,這樣也沒人敢輕易對你下手,不是嗎?”
張龍看著對麵女人嫣然的笑容,不知為什麼,一絲涼意從背後油然而生,仿佛她今天過來,就已經篤定了能從他嘴中知道什麼。
但那雙直直盯著他的棕色眼眸又像是在告訴他,這個女人似乎已經知道了真相。
審訊室有將近五分鐘的沉默。
期間詹聿和路潞都沒有開腔,隻是安靜的等待。
男人閉著眼,似乎在做一場利益權衡的心理抉擇,五分鐘後閉上的眼才緩緩打開,看了他們一眼淡淡的道,“問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詹聿一愣,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輕易鬆口,同樣的話他們之前在審問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但顯然沒有起到這麼好的效果。
他和路潞對視了一眼,然後拿起紙筆開始記錄,沉聲問,“誰買通你的?”
“我不知道。”
詹聿皺眉,抬頭看他。
男人攤了攤手,無奈的道,“我是真不知道,買凶殺人又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誰會告訴你他的身份?而且我們都隻是收錢做事而已,更不會多問什麼免得引火燒身。”
他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詹聿又問了一些問題,路潞就在一旁閉目聽著,沒有插話也沒有問什麼,仿佛她的作用隻是讓他開口。
直到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結束,詹聿才繼續道,“他讓你去關園做什麼?”
聞言,路潞一直閉著的眼才睜開,正好對上男人看過來的視線,他不鹹不淡的回,“讓我去關園偷一份資料。”
詹聿眉峰一凜,這份資料,應該就是在關園消失的那份,“資料現在在哪?”
男人莫名,“不是在關園嗎?”
詹聿懷疑的看著他,“不是你偷的?”
“當然不是,那天火燒起來之後我就逃了。”男人笑了一聲,看著路潞懶懶的道,“至於那天的火勢怎麼樣,這個女人比我清楚。”
詹聿眯起眸,也笑了一聲,明顯的不信,“意思關園的火不是你放的?”
“我放的?”男人似乎覺得荒唐,“我再怎麼蠢也不至於把自己燒死在裡麵,況且那天我也受了不輕的傷,根本沒時間去放火。”
詹聿下意識認為他這個受傷是指在關園言晏打中的那一槍,沒有繼續追問,路潞這才坐直了身體,悠悠淡笑,“也就是說,那天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也在關園?”
男人看著她,同樣不冷不淡的笑,“這點,路小姐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
路潞微眯起眸子,臉上的笑意也微微淡了下來,“什麼意思?”
男人低頭擺弄著手銬,慢條斯理的道,“一開始那人是讓我去偷那份資料,不過後來又讓我確認住在關園卡裡的人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人突然就改變了決定。”
詹聿開口,“什麼決定?”
“花了一大筆價錢,”張龍看著對麵的女人,抬起一隻手指向路潞,帶著刀疤的臉陰測測的笑著,“買她的命。”
路潞麵無表情的看著對麵似笑非笑的男人,眸底一絲冷光閃過。
看來她的命是挺值錢。
詹聿卻意外的看向路潞,眉心鎖得更緊了。
如果是陸驍,想要得到那份資料還能說得過去,那麼針對路潞又是為了什麼?
見她沒有說話,詹聿拿出了一張照片遞到男人麵前,“認識這個人嗎?”
路潞下意識看過去,視線掃過照片上的人,瞳孔微縮,長長的睫毛落下,輕易掩過了所有情緒。
張龍拿起來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穿著一身碎花襯衫,陰柔精致的五官看起來有種格外妖孽的痞氣,他當即就認出了照片中年輕的男人,“喲,這不是鼎鼎有名的驍哥麼。”冷笑聲中有種毫不掩飾的厭惡,“怎麼,你們懷疑是他?”
詹聿看著他,“你認識?”
他隨手把照片扔回桌上,“以前在他手底下混過,”嗤笑,“再說,乾我們這行的能有幾個不認識他?”
“不是他?”
“他手底下那麼多人,還用得著花錢讓我去?”
陸驍在道上的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去關園辦那點事根本用不著借彆人的手。
這點詹聿也不是沒想過,但目前他們能查到有作案動機的也隻有陸驍一人,如果不是他還能是誰?
正在詹聿疑惑時,一直沒有再說話的女人突然開口,“不,就是他。”
說完,路潞取下胸前的墨鏡重新戴上,冷豔逼人的五官立即被墨鏡蓋去一半,“接下來應該也沒我什麼事了,”她朝詹聿打了個招呼,“我先回去了。”
詹聿站起身來,“我送你。”
“不用。”路潞朝他笑了笑,然後拿起包起身離開了。
門很快被關上,詹聿有些不放心,叫了人進來繼續,起身也要離開。
“詹警官,”手剛落到門的把手上,男人戲謔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您該不會是喜歡那女人吧?”
步子一頓,詹聿回頭看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這個。
見詹聿的反應,男人一下就明白了,“看在您未來可能會照料我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閒適的靠在椅子裡,臉上一笑就牽扯著那刀疤,森森可怖的陰冷,“那女人可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小心哪天栽在她手上,您可就得不償失了。”
詹聿眉頭微蹙,某些念頭一閃而過,但也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打開門就走了出去。
葉琅守在外麵,見他出來,連忙問,“頭,問出什麼了沒有?”
詹聿看了一圈也沒見到路潞,低聲問,“路小姐呢?”
葉琅一臉茫然,“路小姐說臨時有事,讓我轉告你她先回去了。”見男人臉色似乎不大好看,又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詹聿沒有回答,隻是拿出手機撥出了路潞的電話。
她離開不過五分鐘左右,這個時候應該剛上車。
電話很快通了,女人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異樣,“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詹聿看了一眼手表,眉心擰著,“很晚了,怎麼不等我送你回去?”
女人微微笑著,“你那邊不是還要繼續審問嗎,我一個人可以回去。”末了,她又補充道,“對了,後麵如果還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隨時聯係我。”
詹聿應了一聲好,就在路潞準備掛電話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路潞。”
“嗯?”
他遲疑了一下,淡淡的問,“你怎麼能確定……關園的幕後使者就是陸驍?”
女人在那邊似乎笑了一下,“很難猜嗎?”淡淡的道,“聽說他和池騫沒本來就是對頭,前段時間又剛好曝出我和池騫沒關係不菲,他想要你們說的那份資料的同時還能取我的命,這樣一來也不是那麼難理解?”
這樣一來確實不難理解,甚至一舉兩得。
詹聿沒有繼續追問,過了一會兒才道,“今天辛苦你了。”
“沒事,本來也是我該做的。”
“好,你到家早點休息。”
“嗯,拜拜。”
掛了電話,詹聿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菲薄的唇微微抿起,葉琅一直在一旁聽著,這會兒才回過神來,“頭兒,意思是說,這件事還真是陸驍乾的?”
“就算真的是,我們目前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向他。”詹聿看著門口的方向,狹長的眸微微眯起,半晌才道,“去查一下,看看路潞和陸驍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葉琅一愣,路潞和陸驍?
一個光芒四射的鋼琴家和一個背地裡見不得人的暗界頭頭,能有什麼關係?
哦不,路潞不也還是池騫沒的女朋友麼。
難不成……路潞和陸驍也是那啥關係?
這個念頭讓葉琅一下就打了個激靈,不過很快他就否認了這個想法,如果真是什麼不正當的關係,他們頭兒怎麼看起來好像是在擔心著彆的什麼?
紅色的蘭博基尼上,剛掛掉的電話被隨手扔到副駕駛上,路潞眸光冷然的看著前方,妖豔的紅唇劃出一抹寒凜冷笑,一腳油門下去,夜色中飛快的馳騁出一抹疾馳的紅色,直奔‘夜瑟’。
紙醉金迷的銷金窟,氛圍比名爵還要更加驕奢淫逸。
‘夜瑟’二樓的包間內,男人正沉醉在酒精和女人的誘惑中,左耳上的紅色寶石鮮血欲滴,將那張妖孽的麵容襯得愈加魅惑。
滿房間坐著的男人女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歡愉放肆的調笑聲,處處儘顯頹靡二字。
“來來來驍哥,今晚的妹子都夠嫩啊!”其中一個男人挑了個當中最好看的女人推到了男人懷裡,端起杯子恭維道,“這杯是小弟敬你的,您可不能不賞臉!”
陸驍冷冷白了那人一眼,“少拍老子馬屁,”順手摟過身旁穿著暴露的女人,“你們什麼德行我還不知道?”
他這一說,其餘的人皆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旁的女人見他接過酒,立馬湊了上去,嬌聲道,“來驍哥,我喂你喝。”
“哦?”陸驍看著眼前嬌豔欲滴的女人,手指摸著對方紅潤的唇,極具暗示性的曖昧道,“你打算怎麼喂我?”
在座各位見狀,立馬跟著起了哄,“用嘴!用嘴!用嘴!……”
聽著那些聲音,再加上麵前這張極其好看妖孽的臉,就算是見慣了這種場麵的女人也不由紅了臉,然而自己剛把酒喝下去,還沒湊到男人麵前,緊閉的包廂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發出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