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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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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宋知蕙多日觀察,此行晏翊身側總共就那兩個趕車隨從,她是女眷,下車方便時,那兩個隨從也不會跟過來,隻是坐在馬車上遠遠朝這邊望。

宋知蕙前幾日表現得十分乖順,每次下車都會很快就回去,次數多了以後,她會刻意拖延時間,也不會太久,就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在心裡多數十個數。

這次是宋知慧特意看好的地方,近處草叢皆矮,遠處高叢才能遮住視線,她有充足的理由往遠處去,待身影被高木遮住,她俯下身朝馬車那邊看去,黑暗中馬車未動,似也未有人覺出異樣。

宋知蕙不再停留,提起裙擺轉身便朝更遠更黑處跑去,身上的衣擺被兩側荊棘勾破,鞋襪上也沾滿了泥土。

宋知蕙知道這樣跑會留下痕跡,所以她一邊跑,一邊又在尋找水源,隻有尋到水源,才能掩蓋她的行蹤。

可誰知她正跑著,忽然眼前閃過一個人影攔住了她的路。

月色下,這人戴著麵罩,一身黑衣,腰間還掛著佩刀,他開口便道:“知蕙姑娘要去何處?”

來人並未表明身份,但宋知蕙一看便知,這是靖安王的人,他與那日在春寶閣的晏翊戴得是一樣的麵罩,且一開口就喚了她名字。

怪不得她先前還納罕,靖安王出行怎就隻帶兩個人,原來暗處有護衛,隻是未曾在人前露麵。

宋知蕙頓時心如擂鼓,臉上還是強裝的鎮定,“我發熱,腦袋有些糊塗,便迷路了……”

也不知這黑衣男人信與不信,他手便指著她來時的方向,“煩請姑娘速往回走。”

宋知蕙是被黑衣人一路送回來的,她爬上馬車後,又從車窗朝外看,那黑衣人果然去尋了晏翊,就是不知他會怎麼和他說。

宋知蕙身心俱疲,這幾日頭一次這樣疲倦,方才那一通折騰,幾乎耗儘了她所有力氣,可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她也不知晏翊要是起了疑心,會不會過來找她麻煩。

她迅速脫下裙衫,將裹在身上的那條薄毯拿了下來,正要重新穿回衣裙,馬車門便被人從外推開。

宋知蕙順手拿起薄毯擋在身前,抬眼看去。

昏暗中她看不清來人神色,隻知那寬闊的身影一看便知是晏翊。

宋知蕙立即垂眼,忙從軟榻而下,來不及去穿鞋襪,捂著身前薄毯,便朝那身影跪下,“王爺吉祥。”

晏翊沒有說話,待他坐下,馬車又開始在山中狂奔。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首終是飄來兩個字,“想逃?”

宋知蕙心頭一緊,在說實話與扯謊中猶豫了一瞬,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扯謊,“沒有,荒郊野嶺,奴婢沒有戶籍與路引,能去何處呢?隻是這幾日身子不適,走錯了路……”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嗤。

宋知蕙閉了閉眼,吸氣道:“是……是害怕,因為不知道王爺為何要帶我走,所以才想逃。”

“不錯,懂得步步為營,一次隻多了十個數。”晏翊語氣中帶著嘲諷。

宋知蕙頭垂得更低,原來他早就覺察出了異樣,卻一直沒有說出口,是為了看她出醜,還是為了此刻的羞辱與懲處?

宋知蕙猜不出晏翊所想,但晏翊卻又一次道出她的想法。

“你是在賭孤為了趕路,不會耗時來抓你。”晏翊嗤道。

的確,宋知蕙不認為自己可以重要到那個地步,待晏翊抓她兩日無果,會以為她一個弱女子,在這深山老林中無法立命,興許就會作罷離開。

卻沒想不光是她的行為,連她的心理都讓晏翊摸了個清楚。

宋知蕙頓覺足底生寒,未再敢有半分狡辯,忙伏地叩首,“王爺恕罪,奴婢知錯了。”

宋知蕙說完,見晏翊半晌沒有說話,便悄悄掀了眼皮朝上看,黑暗中隻能看到一個大致輪廓。

晏翊似是合著眼,正揉著自己的眉心。

他向來眠淺,再加上一連數日的舟車勞頓,此刻頭也是沉得厲害,靜默了片刻,他揮手似是不願再追究,隻帶著幾分警告意味道:“孤喜歡的是聰明人,而非自作聰明之輩。”

宋知蕙忙垂眸,再度叩首,“奴婢記得了。”

晏翊緩緩睜眼,看向伏地不敢妄動的宋知蕙。

月色透過車窗照進一絲光亮,那微薄的亮度使大多數東西都看不真切,然而地上那雪白的後背與肩頸,在這一絲光亮下卻顯得格外清晰。

“可讀過《禮記》?”晏翊望著那瑟瑟發抖的身影,問道。

宋知蕙道:“讀過。”

晏翊道:“第一句。”

宋知蕙自幼便記性好,隻要深度一遍,能夠理解其意的情況下,基本都能背誦,她雖不知晏翊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依照吩咐念了出來,“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

晏翊看著她道:“自知為婢,便做婢子該做之事。”

宋知蕙以為又是在說她膽敢逃跑的事,便恭順應是。

見她不動,晏翊蹙了眉頭,語氣驟然沉冷,“彆將你在春寶閣裡學的那套,用在孤身上。”

宋知蕙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當她望見麵前的薄毯,才恍然大悟。

若是四年前的楊心儀,會羞愧難當的與晏翊解釋,可現在的宋知蕙不必開口解釋什麼,便是說了晏翊也不會相信。

她坐起身,將遮在胸前的薄毯撐開,蓋住了後背,隨後便又伏地而叩。

晏翊合了雙眼,語氣中隱約透著幾分倦意,“背《禮記》。”

宋知蕙憑著記憶,開始從第一篇背起,也不知具體是背到何處睡著的,隻知道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晏翊已經離開,她斜靠在軟榻上,手中還緊緊抓著那條薄毯。

往後一連多日,宋知蕙心中都在惴惴,她有些不敢相信晏翊會這樣輕飄飄將此事揭過。

直到第五日,馬車駛進山陽郡,也就是靖安王在兗州的封地後,她被帶進王府後宅,那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定。

後宅管事是秦嬤嬤,年約五十歲,模樣有些凶,話也少,看人時是用下巴尖。

領宋知蕙過去的是劉福公公,在前院伺候晏翊的人,秦嬤嬤對他倒是十分客氣,再看宋知蕙時,隻掃一眼就蹙了眉頭,問劉福,“這是從何處尋來的,怎麼灰頭土臉,這身打扮?”

宋知蕙這一路沒有衣服換,也隻簡單在溪邊擦洗過一次,又在那晚跑的時候刮破衣裙,臟了鞋襪,此刻不用秦嬤嬤嫌棄,她自己都覺得這身裝扮難以見人。

劉福笑眯眯上前與秦嬤嬤低語一番。

得知是王爺帶回來的,秦嬤嬤神情更是嫌煩,壓聲問那劉福,“這次又是何人送的?”

劉福搖頭道:“是王爺自己帶回來的,讓你找個地方將她安置。”

一聽這話,秦嬤嬤終於開始拿正眼瞧宋知蕙。

彆說細看之下,這女子身條的確誘人,是那成年男人會喜歡的,但這五官比起後宅那些姬妾,隻是有些姿色,算不得出挑。

秦嬤嬤與劉福都是府中老人,自然知道王爺的脾性,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碰過那個女子,整個前院連個婢女都尋不到,隻這後宅滿是姬妾,但這些姬妾也並非晏翊所喜,其中幾個是聖上賞的,更多的還是旁人為了討好晏翊,送到他府中來的。

晏翊雖不近女色,但也從未拒過,他將這些姬妾收入府中,好吃好喝將她們養著,待每年府中設宴,便會讓她們出來待客。

瞧了半晌,秦嬤嬤還是沒忍住再次確認,“這當真是王爺自己帶回來的?”

劉福朝她點頭,看到宋知蕙在寒風中打著哆嗦,不由道:“快些安排個去處,咱家還要去前院伺候呢。”

秦嬤嬤隻好按下心中疑惑,領著宋知蕙上了長廊。

於秦嬤嬤而言,這女子雖說是王爺親自領回來的,但沒有多餘交代,那就不用特彆關照,省得回頭生出什麼事端。

一路上秦嬤嬤與她簡單說了一些府中規矩,在說到入了後宅,想要外出必須先得秦嬤嬤應允時,宋知蕙聽出了其中之意,這是想要好處的意思。

可宋知蕙如今身無細軟,渾身上下隻頭上的兩支珠釵,她索性取下一根,塞給秦嬤嬤道:“嬤嬤辛苦,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嬤嬤不要嫌棄。”

比起旁人給的東西,宋知蕙這珠釵的確算不上貴重,但她的情況秦嬤嬤也是看在眼中,遂勉強收下,將她帶到一處幽靜小院。

院中有個婢女正在灑掃,看到二人下廊,趕忙擱下掃帚,小跑到跟前,甜甜喚了一聲,“秦嬤嬤。”

秦嬤嬤叫她安寧,“這是宋知蕙,以後就在降雪軒裡住下,你去掃個屋子給她。”

安寧看到宋知蕙,也是一驚,但她是個守規矩的,也不多話,連忙應是,笑著就拿掃帚去了西邊的小屋裡。

東廂房的門被推開,裡麵走出一個女子,那是去年晏翊尚未離開王府時,兗州長史送來的女子,名為顧若香。

“先來我這裡坐坐吧。”

顧若香莞爾一笑,朝宋知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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