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修擔心每個人在美醜的審美上有所不同,特意說得格外謹慎,用詞更是充滿了不確定。
這種話聽在彆人眼中,和承認自己不好看沒什麼區彆。
[長得好不好看不重要啦!]
[我們是來聽歌的又不是來看臉的]
[手好看就行,rrr]
鬱修秉承著實話實說的態度,自然沒察覺到安慰的意思,反而非常讚同地說:“對,謝謝你們的支持。我給你們選下一首歌吧。”
但那搗亂的人卻不肯善罷甘休,接著說:[果然不露臉是因為長得不好看,還想著保留幻想,騙女孩的錢呢]
[也就騙一騙你們,真正有錢的誰來這裡]
說得實在太過分,這人還外貌攻擊經濟歧視五毒俱全,鬱修麵色一沉,徹底不高興了。
他剛想把那人禁言拉黑一條龍,直播畫麵突然下起流星雨特效——是在直播間打賞到一定程度的粉絲進入直播間時才有的特效。
[四麵楚歌進入了魚頭不愛吃芋頭的直播間。]
“楚歌你來啦。”
四麵楚歌剛關注鬱修不到一個月,雖然常來鬱修的直播間,但每次待的時間都很短,走的時候還會隨手灑灑打賞。
幾乎同時。
流星雨特效還沒消退。
[四麵楚歌打賞了100個艾聽幣。]
一個艾聽幣是一百塊。
一百個艾聽幣,就是一萬塊。
這一次打賞都比之前所有零散的打賞加起來都多。
鬱修一愣。
[四麵楚歌:主播說話要被直播平台監管,我來罵]
[四麵楚歌:有的人沒錢整容就好好治治腦子,彆天天來彆人的地盤攻擊外貌家境]
[四麵楚歌:真正有錢的我天天來這裡]
彈幕立刻刷起了一排的“土豪”“魔法打敗魔法”,無情嘲笑起搗亂的人。
那人壓根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沒等到鬱修把人踢走,自己就灰溜溜地走了。
鬱修怒氣還沒起來就這麼下去了,哭笑不得。
他看著那打賞提醒,不但沒有開心,反而有點擔憂。
“楚歌你……成年了嗎?”
四麵楚歌這種出現頻率和時長,還有不把錢當錢的樣子,不是收入高工作忙,就是每天被壓著做作業的學生偷偷拿著爸媽手機上網。
[四麵楚歌:我成年了]
鬱修鬆了口氣。
他直播間不常有打賞,畢竟他就是唱唱歌回答一些樂理問題。
他賺的很多都是平台給的廣告費,一萬的打賞,就算去掉平台抽成,對他來說也算很多。但……
“謝謝你,剛剛那個人應該由我來解決的。你衝動打賞的話,等下播我把錢提出來還給你。不過我可能隻能還得起平台抽成之後的部分……”
[四麵楚歌:不用,小錢。你剛剛唱了什麼歌?]
“楚雲榭新專輯的主打歌。你想聽嗎?”
[四麵楚歌:想]
“那我給你再唱一遍。”
直播間裡打賞的是老大,更何況是對鬱修這種體量的直播間來說巨額的打賞。
其他人當然沒有異議。
鬱修又唱了一遍。
彈幕紛紛誇他第二次就明顯唱得更好了一些。
鬱修有些不好意思,讀出彈幕以後,半晌不知道怎麼回答,又遭到了這些聽眾的調笑。
[四麵楚歌:你覺得這首歌的原唱唱得怎麼樣?]
“原唱?楚雲榭嗎?”
[對。]
“他唱得肯定好……”
鬱修對此信手拈來。
類似的問題他直播間經常有——畢竟他的直播主題就是這些。
他認真回顧了一下剛才唱的時候遇到的難點,以及要怎麼唱好這些地方,“這些原唱都處理得特彆好。”
[都是優點,缺點呢?]
鬱修無奈一笑:“沒有缺點。”
[為什麼?]
為什麼?
這個問題問的,好像已經確定他能聽出來改進之處一樣。
他確實覺得有些地方或許改個方式會更好,但楚雲榭不是他能隨便點評的人。
而且……
四麵楚歌這個id……該不會就是楚雲榭的粉絲吧?
他故意裝作說悄悄話一般:“噓,因為我也是他的歌迷。”
四麵楚歌立刻發了個小黃豆大笑的表情。
但發完這個表情之後,四麵楚歌就又消失了,顯然很忙的樣子。
他直播間的這位粉絲每次都這樣,來去匆匆,他沒覺得有什麼。粉絲本來就是來來去去的,他不是專門為了哪個打賞多的粉絲直播的。
今天的天氣很好,鬱修的心情也很好。
也許是因為昨天他暫時解決了外婆需要的醫療費,也可能是昨晚喬先生沒有再折騰他,他難得有久違的放鬆感,接連直播了幾個小時。
他說話說得嗓子有些累,讓直播間的人稍等片刻,他掛著直播喝點水休息一下。
……
喬若也推門走進臥室和客房,都沒有看到鬱修。
他今天為了回憶重生之前這時候發生的一切,不得不先去一趟公司,安排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但他發給鬱修的消息再也沒有彆的回音,他連下午開會的時候都每隔五分鐘看一眼手機——置頂聊天框一條新消息都沒有。
喬若也摸不準鬱修為什麼又不理他了。
他忐忑許久,最終沒忍住,在眾人詫異見鬼的目光下提前下班。
走出辦公室之前,他突然回頭,問正在收拾文件的林木:“你談過戀愛嗎?”
林木:“啊?談、談過兩個……”
喬若也上輩子就沒有談過戀愛。
哪怕是他想留下鬱修的那兩年,他們兩人之間實在不像是正常戀愛的樣子。
他昨晚以為自己在做鬱修在意的事情,但鬱修的反應……和沒有反應差不多。
他實在不擅長,毫不猶豫地決定不恥下問。
“你如果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但是你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是很喜歡你,你想對他好讓他開心的話,一般會怎麼做?”
林木:“……?”
喜歡的人?
不確定對方喜不喜歡?
稀奇!!閻王爺在追人!!!
喬若也眉梢一挑,已經麵露不耐。
林木趕緊說:“應該就是……陪她做喜歡的事情?送她喜歡的東西?給她點她愛吃的外賣——啊喬總應該不用點外賣……”
喬若也認真思索。
鬱修喜歡的事情是彈琴,這個他陪不了。他的藝術細胞自小就是個災難。
至於其他,鬱修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什麼東西。
沒說,那就是沒有。
“他什麼都不喜歡。”喬若也肯定道。
林木:“???”
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封心鎖愛的人?
“那,那那那,那她總有經常做的事情?”
喬若也斬釘截鐵:“除了工作,沒有。”
“想買的東西?”
“一個也沒有。”
林木:“……”
不會吧。
這是談了個菩薩嗎。
“……有沒有經常吃的?”
“沒——”喬若也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個月領工資的時候,從我私人賬戶裡再多劃給你五萬獎金,”喬先生交了學費,然後說,“你下班吧。”
“……?”
“謝謝喬總!!!”
喬若也坐上車,先讓司機帶他去了一個地理位置算不上好的簡陋甜品店。
是他和鬱修上輩子出門散心過的地方。
那時他把人強行留在自己身邊,鬱修悶悶不樂的樣子讓他也格外憋悶,他便把人帶出來逛街。
但鬱修什麼昂貴奢侈的東西都沒要,隻有這間甜品店,鬱修進去一趟之後,拎出來了一盒提拉米蘇。
“你喜歡吃這個?”他問。
鬱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點頭:“嗯。”
在那之後,喬若也隔三差五讓人給鬱修買來。
鬱修會拒絕他的很多東西,唯獨這一份甜品,鬱修總會接受。
幸好這個甜品店不是未來兩年裡才開業的。
喬若也頂著下班的晚高峰來到甜品店,發現提拉米蘇居然是店裡最便宜的。
一片對喬總來說實在是太寒磣了。
“有一整個嗎?”
收銀的地方是個隻有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我去問問媽媽!”
不一會兒,小姑娘就拿著打包好的一整個提拉米蘇蛋糕出來了。
喬先生在司機震驚的目光下,拎著盒七十八元的蛋糕回到後座,頭一回體驗了外賣員的感覺。
可是回家之後,他發現臥室客房還有書房都一點動靜沒有,隻有楊叔在餐廳準備晚餐。
喬若也把蛋糕盒子放在餐桌上,一路往樓上找,來到了沒有動靜的琴房外。
最後一間了。
鬱修如果在的話,裡麵一般會傳來琴聲。
難道出門了?
他不抱希望地打開琴房的門。
青年正坐在琴凳上喝著水。
手機支架立在一旁,鬱修稍稍低著頭,似乎在看著屏幕上的什麼。
他微微笑著,雙眸明亮如星。
開門動靜響起的那一刹那,鬱修下意識轉過頭來,手中的水杯猛地一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炸開水花。
鬱修卻沒心思顧及地上碎裂的玻璃片,匆忙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操作手機屏幕關了什麼。
喬若也趕忙進屋上前,把鬱修往後拉,遠離那些碎片。
他回過頭。
青年麵上的微微笑意消失殆儘,雙眼之中滿是緊張與慌亂。
仿佛開門的不是昨晚還相擁而眠的男朋友,而是來討債的。
喬若也一愣。
——他好像打擾到鬱修直播了。
他知道鬱修有時候會直播,隻是上輩子到最後鬱修連打開手機的興趣都沒有,很久沒有直播,他才忘了這回事。
他嘗到了一絲陌生的手足無措的感覺。
“……怎麼把直播關了?”
他可以回屋等鬱修直播結束。
鬱修麵上慌亂之色不減反增。
他麵色一白,稍稍垂眸,低聲說:“不關……會被看到。”
“什麼會被看——”
喬若也嗓音猛地一滯。
什麼?
他從前鮮少來琴房,更彆提安靜地坐下來,聽鬱修彈一首曲子、等鬱修直播結束。
他每每來琴房,還會做些什麼?
他滯了許久。
過去的記憶狠狠給了他當頭一拳,把他打得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