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逐漸恢複聚焦,眼前的一切也清晰起來,雲兮看到了床邊輕輕搖曳的流蘇,她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直到紅纓驚喜地喊了一聲:“姑娘,你醒啦。”
雲兮轉過頭,見紅纓托著藥碗和一盅粥走過來,她拿起藥匙湊到嘴邊吹了吹,又遞到她嘴邊:“姑娘終於醒了,你可睡了一下午呢,大夫說你這是沒進食導致的暈厥。”
雲兮看了看天,此時已經是夜晚。
紅纓給她喂了些水,水液順著她乾涸的嗓子滑下去,雲兮咳了一聲,問道:“大公子來了嗎?”
今天她暈過去了,不知道雲湘會不會因為嫉妒衝昏頭腦,跟大公子圓房。
紅纓把藥端起來,吹涼了遞到她嘴邊,語氣彆提有多幸災樂禍了:“姑娘,你說可巧。大公子今天來了,大姑娘本想同他就寢,沒想到大公子吃完晚膳就走,一步也不多留。”
“可惜姑娘沒在場,不然定能瞧見大姑娘那臉色黑的跟鍋碳似的。”
雲兮聽聞,一張臉都皺在一起,這是被藥苦的。
她心頭鬆了口氣。
季鈺絕不能是因為雲湘推測出真相,否則她也會被打上欺瞞者的烙印,救出陳媽媽就更沒有希望了。
今天她故意同大公子製造偶遇,正如她所料,激起他的懷疑,讓他對她有印象,之後再行勾引的事就會方便很多。
卻沒想到被雲湘打斷了。
苦澀一直蔓延到她的舌根,雲兮抿緊嘴唇,掩下眼裡的深思。
既然大公子已經打消了疑慮,那以丫鬟身份在他麵前露臉這個法子就已經沒用了,搞不好會適得其反,得另尋方法。
紅纓見雲兮一口氣喝完,又端來白粥替她壓壓嘴裡的苦澀。
“姑娘,大姑娘活該,讓你做這種事,現在遭了報應吧,大公子根本就不在乎她,她也沒好過到哪裡去。”
雲兮想好下一步該怎麼應對,就開口關心紅纓的情況:“你怎麼樣?李媽媽可有再為難你?我明天定去找她……”,她嗓子忽覺得癢,咳了一聲,“咳咳咳……你……”
“姑娘彆擔心,那老巫婆不能把我怎麼樣,”紅纓說到這,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死老太婆,這麼折騰姑娘!早晚斷子絕孫!死了都沒人給她燒紙!”
雲兮心裡難受——紅纓跟著她已經受了太多苦了。
她動了動腿想下床,沒曾想膝蓋處傳來鑽心的刺痛。
李媽媽懲戒人是有一手的,讓她跪在墊子,既能懲罰她又不會留下痕跡。
紅纓見狀,立刻拿來膏藥替她塗抹:“姑娘,這是那個老妖婆拿來的藥,說是見效很快。”
“賤人,定是怕姑娘身上落了傷,不能頂替大姑娘。”
紅纓這張利嘴,誰也不讓,與雲湘比起來怕是還要勝上三分。
耳畔聽著紅纓的絮絮叨叨,雲兮閉上眼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她被外麵嘈雜的聲音吵醒。
“快點,大娘子開始催了。”
“今日大娘子回門,都給我精神點。”
……
雲兮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推了推身旁的紅纓:“紅纓……紅纓。”
紅纓揉了揉臉,問道:“姑娘,怎麼了?”
“長姐今日回門,我們也快收拾收拾,回去看看陳媽媽。”說著,雲兮就忍著雙腿酸痛下床穿衣。
李媽媽給的藥果然有效,今日她就好多了。雲兮一雙眼垂著,麵無表情地係上衣帶。
紅纓聽聞,也急忙換衣,二人穿好後就到了主屋。
雲湘走出偏門,身邊的丫鬟掀開轎簾時,她抬眼就看到季鈺已經坐在內裡假寐。
季鈺沒忘了回門這事,畢竟兩家結親本就是他有意促成拉攏雲侍郎,雖說他對雲湘不算上好,可還是要給她身後的雲府一些麵子。
馬車開始走動後,夫妻二人靜默無言。
雲湘幾次有意挑起話題,但季鈺從始至終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她也就閉嘴不提了。
下了馬車,就見雲侍郎跟何氏帶著一大堆仆從在門口等著。
“嶽丈,嶽母。”
“爹,娘。”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何氏和雲侍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被爹娘打趣,雲湘臉上泛起紅暈,用餘光瞥了一眼季鈺,卻見他隻顧著同雲侍郎寒暄。
一家四口看上去其樂融融地進了門,真是樁美談。
雲兮低下頭盯著地麵。
到了府上,雲湘跟著何氏去了清荷苑。
“大公子待你可好?”何氏牽著雲湘的手,滿臉慈愛地看她,時不時幫她理理頭上的碎發。
“嗯,”雲湘麵上泛起紅霞,點了頭,但轉臉有些泄氣地回:“可有時我又覺得夫君有些冷漠。”
“夫妻相處間一開始皆是這樣,你夫君年少有為,上過戰場,又立下赫赫戰功,若不是你那婆母為了自己兒子阻攔著,這侯位早就是你夫君的了。男人嘛,總是放不下架子的,總得讓我們女人遷就些。”
何氏看著自己女兒貌美的臉,笑著寬慰她:“況且我女兒如此嬌美動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大公子對你動心也是遲早的事。”
雲湘聽聞這話,臉色由陰轉晴,略有些得意地抿嘴笑,看著自己手上塗著的紅色豆蔻,心情大好,原本在季鈺那裡遭受的挫敗感又如煙塵般散去。
就是,雲兮那賤人算得了什麼,夫君還是要同她攜手一生的。
母女倆又笑著說了會話,何氏似是想到什麼,麵色沉了下來:“新婚夜那晚沒露出破綻吧。”
“沒有。”雲湘有些心虛,她不敢告訴何氏自己昨晚偷偷換人的事。
“那就好。”何氏語氣好轉,皺著的眉頭也鬆開,“哎,你身子因著那年掉下湖水凍壞了,若不然哪輪的上那個庶女替你生孩子。”
“等她成功誕下子嗣,你的地位也就穩了。”
“屆時,就算是大公子納妾也不慌……”
……
當母女二人談著體己話時,雲兮正跟著李媽媽走。
何氏答應過她,等回門這天,會讓她見陳媽媽。
一靠近大門,一股發黴的臭味撲麵而來,熏得人直捂鼻子。
李媽媽推開門,木屑跟灰白的牆皮簌簌掉落,嗆得她咳了好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