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幼安和其他幾個姑娘一起到的,跟著過去見了禮,就滿心期待地坐到一邊。
她時不時地朝沈鶴平投去目光,但都被他躲過,她心中納罕。
聽到那位沈夫人一個勁兒地誇讚陸雲珠,再一瞧陸雲珠那一臉嬌羞,薑幼安一下子明白過來。
沈鶴平根本不是為了向她提親而來,甚至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搭上了陸雲珠的線。
薑幼安的心驀地涼了。
沒坐一會兒,老夫人就把她們幾個打發走,讓沈鶴平同陸雲珠一起去逛園子。
正值冬季,園子裡樹木凋零,光禿禿的一片,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看人罷了。
陸雲珠很滿意沈鶴平,嬌滴滴地同他說著話,臉上是止不住的笑。
走到湖邊時,陸雲珠不小心絆了一下,弄臟了裙擺,她隻好先去換衣服,讓沈鶴平自己先逛。
沈鶴平一個人在湖邊兒待著,想起陸雲珠在他麵前是那般的含羞帶怯,不禁有些自得地勾了勾唇角。
他正美著,突然,身後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沈公子另攀高枝了,怎麼也不事先知會我一聲?”
沈鶴平身形一僵,先是環顧了一圈,再蹙眉去看薑幼安,那眼神有心虛,有焦急,有不耐。
他憋了半天,最終吐出一句:“幼安,你彆怪我。”
“想當初,你一介寒門學子,仕途走得艱辛,處處受人排擠,是拜入我爹門下後,得他一路扶持,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剛走不到一年,你這就翻臉不認人了?”
“老師對我的恩情我銘記於心,可是幼安,我也是沒辦法,人往高處走,你……一介孤女,娶你對我沒有益處。你自己想想,換做你是我,你會怎麼選?”
薑幼安冷笑,“你我的婚事,雖然隻是私下的口頭之約,還未來得及定下文書,但我們之間可是交換過信物的,你想背信棄義?”
當初沈鶴平得了薑尚書的賞識,薑夫人看他有才有貌,便動了心思。薑幼安的姐姐嫁得遠,薑夫人每每想起便心痛,不舍得再把小女兒嫁出去,便想招沈鶴平入贅。
薑夫人一提這件事,沈鶴平轉頭就巴巴地來給薑幼安送了信物。
如今薑家倒了,他又避之不及了。
沈鶴平自知理虧,有些惱羞成怒,“無門無聘的,你還想逼我娶你不成?”
“我如果真的想逼你娶我,我早就拿著信物登你家門了。”薑幼安眼眸微微眯起,“當然,我現在也可以這麼做。”
沈鶴平看著她不緊不慢地掏出那支素銀簪子,一下子慌了,“薑幼安,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你爹在的時候,我可以給你們家當贅婿,現在你爹死了,你有什麼資格嫁給我?你連給我做妾都不配!”
薑幼安不免被這話氣到,她攥緊手心,嘴角緩緩勾出一個笑,“你說得對,我身份低微,那你也該聽說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把我逼急了,我就把這件事捅出去,就算我落不著什麼好結果,也要讓你沈學士身敗名裂!”
沈鶴平氣急敗壞,伸手去搶簪子,“把簪子給我!”
薑幼安直接抬腳,朝著他的肚子狠狠一踹,將他踹進了湖裡。
沈鶴平渾身濕透,狼狽不堪,氣得破口大罵。
薑幼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冷道:“想拿回信物,拿銀子來換。五百兩,少一個子兒,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薑幼安轉身就走,回去後,還是沒忍住大哭一場。
她和沈鶴平之間並沒有什麼感情,當初入贅之事她隻是聽父母的,可還沒徹底定下來,家裡就出了變故。
之後她去找沈鶴平,沈鶴平安慰她,說會娶她。
她並不是對嫁給沈鶴平有多麼期待,而是把這當成自己所剩不多的退路,而這條退路斷了,今後她又能何去何從呢?
以前她有爹娘,有姐姐,現在隻剩她一個人,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一直哭到晚上,哭累了直接睡了過去,又開始夢魘,夢見父親被人押走,夢見母親上吊自縊,夢見遠嫁的姐姐在回京路上失蹤……
她又哭起來,陸玄衡來到她的床邊時,見她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人還睡著都哭得滿臉淚痕。
他立在黑暗中,靜靜地看了會兒,坐過去為她拭淚。
薑幼安囁嚅著喊娘,他抬手輕輕拍她的身子,像哄孩子一般。
薑幼安漸漸安靜下來,黑暗中聽得一聲歎氣。
陸玄衡在床邊坐了許久,天快亮時才走。
等到晨光大亮,薑幼安睡醒起身,眼睛浮腫著,但目光卻有了些精氣神。
她收拾好自己,說要去看看爹娘。
母親是上吊自縊,而父親被處決時,連個全屍都沒有,薑幼安取了父親的幾件衣物,和母親一同葬在城郊的一座山腳下。
今日下了雪,土墳上蒙了一層白。
薑幼安在墓碑前跪下,像往常在家一樣同爹娘說話,“爹娘,你們看,今日下初雪了呢。往年下雪的時候,我最愛溜出去玩,你們怕我著涼,總是攔著我,現在你們可管不了我了。不過你們彆擔心,我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的。”
薑幼安輕輕笑了一下,又有些抱怨地說:“爹娘,你們眼光一點都不好,看錯了沈鶴平。我本來想嫁給他,自己有個著落,或許可以跟他一起調查真相,可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把父親對他的恩情忘得一乾二淨,隻可惜沒有早日看清他醜惡的嘴臉。”
“你們放心,就算沒有他,我也一定會查清父親的冤情,我還會找到姐姐。爹娘,你們就保佑我吧。”
薑幼安準備燒些紙錢,她將墓碑前的雪扒拉兩下,卻發現積雪下有幾枚紙錢。
看著還挺新的,應該是最近幾天的,可是她近兩個月都沒有來過。
難道除了她,還有彆人來探望過爹娘嗎?
她一時想不出會是誰,雪越來越大,她和爹娘又說了些話就先走了。
回府後,薑幼安已經振奮精神,將櫃子裡的衣裳拿出來打理。
秋蘭問她:“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薑幼安拿著熨鬥,低著頭仔細地熨燙,“過兩日靖寧侯府有宴會,我得準備準備。”
“姑娘不是不愛去那些宴會嗎?”
薑家還在時,她是各種宴會的座上賓,薑家倒了,她便是被嘲笑奚落的對象,所以現在都不去了。
“屆時會有許多年輕男女,我該去瞧瞧,為自己尋個機會。”薑幼安眼中目光沉穩堅定,“我一直寄居在陸家不是回事,得先讓自己的婚事有著落,再慢慢籌謀以後的事。”
兩日後,便是赴宴的日子,薑幼安同陸家的姑娘一同前往。
陸玄衡正準備去軍營,走到門口見她們幾個正在上馬車。
陸玄衡問修竹:“這是去做什麼?”
“永安侯府設宴,咱們家的姑娘都去呢。”
陸玄衡的目光遠遠地鎖定薑幼安,她平日穿戴都很素,今日倒是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頭上的發釵也是搭配好的,顯然是特意打扮過的。
“小心思還挺多。”
陸玄衡冷哼一聲,黑著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