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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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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天際處,紅日緩緩升起,晨光驅散山間霧靄,同時也喚醒了清州城。

顏湘早早便候在馬車旁,卻遲遲不見相裡鈺出現,不免疑惑道:“二哥怎麼回事?以往這時他早到了。”

“我聽說,二公子昨夜並未回房,似乎在祠堂裡跪了整夜。”雲蘭解釋道。

顏湘驚訝,分明是她有錯在身,相裡鈺卻反倒自己頂上了,思及此處,內心的愧疚感攀升。

此時相裡鈺恰好出來,他步伐緩慢,腿腳明顯沒有昨日利索,麵上卻仍舊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你的腿……”

他避而不答,神色冷淡道:“沒事,上車吧。”

可一路上,相裡鈺都閉口不言,甚至沒給顏湘一個眼神,和以往判若兩人。

而顏湘始終偷偷觀察他的神情,知他仍在惱怒,便想緩和氣氛道:“二哥,我們今日要做什麼?”

“你先把昨日的賬算明白。”

“噢。”她識相地閉了嘴。

今日的顏湘比以往都認真,不僅賬目清算極快,甚至還將每種貨物都清點好,確保不出任何紕漏才報給相裡鈺。

在相裡鈺審查時,顏湘還討好地為他捏肩,同時端茶倒水、扇風解暑,將侍女的活都乾了個遍。

“怎麼樣?”

相裡鈺合上賬簿,依舊麵無表情道:“沒什麼問題。”

“那大功告成,我們去吃飯吧?”

相裡鈺難得拒絕了她,“你去吧,我仍有許多事要忙。”

“那可有我能幫上忙的?”顏湘故意賴著他,鍥而不舍道。

“沒有。”

“那我可以等你啊。”

相裡鈺卻自顧自地往後走,沒回頭看她一眼。

“這是哪家的小姐?以前從未見過。”幾位挑選布料的姑娘在一旁低聲討論。

其中一位不屑道:“哪家小姐會如此沒羞沒燥?怕不是野雞裝鳳凰吧。”

顏湘隱約聽到了幾句,可畢竟在鋪子裡,所以她隻睨了一眼,並未上前理論。

可那幾位姑娘先不悅了,認為顏湘目中無人,於是質問道:“你這是什麼眼神?真是沒有禮教。”

儘管很莫名其妙,但顏湘不好當麵與客人起爭執,故而問道:“幾位姑娘是真心來采買,還是來嚼舌根?”

那幾位姑娘環顧四周,生怕旁人聽了會看輕自己,略微慌亂道:“當然是來采買!”

“那便認真挑去,有何問題找掌櫃說。”

掌櫃適時出來緩和道:“鋪裡新進了幾種新料子,幾位小姐可有興趣瞧瞧?”

顏湘原以為她們會留點體麵,誰知最先出頭的那位又繼續道:“掌櫃的,彆為了生意,將什麼沒臉沒皮的人都放進來,那隻會寒了老主顧的心。”

“說誰是低端人?”

相裡鈺走出來,眼神鋒利,麵若寒冰。

先前眾人見到的他都是隨和的,即使偶爾不露笑意,也決不這般嚴肅,讓人不禁發怵。

“相裡公子……”那姑娘又放低聲調道,“我隻是看不慣她硬纏著你。”

“我相裡鈺的妹妹,還輪不到彆人來說三道四。”相裡鈺語氣又冷了幾分,“掌櫃,日後若還有人仗著老主顧的身份耀武揚威,便直接請出去,我們鋪子不缺這一單生意。”

顏湘拽了拽他衣袖,想讓他彆將話說得太絕,可對方依然不為所動。

掌櫃也有些著急,湊近提醒道:“不可啊少東家,這是楊員外家的千金,我們與楊家還有生意往來……”

相裡鈺卻是半點情麵也不留,“楊員外家又如何?若不尊重我相裡氏族人,那這合作斷了也罷。”

那位楊府千金感覺自己被羞辱,其後噙著淚跑了出去,剩下那幾位見狀,紛紛向顏湘致歉,便也灰溜溜地離開了。

“很抱歉擾了各位雅興,”相裡鈺對鋪內其餘顧客說道,“為表歉意,我宣布,此刻在場客官均享九成優惠價,望各位逛得開心。”

“好!”眾人鼓掌歡呼。

顏湘感歎:難怪舅父如此放心讓他接手生意,一是因為他有原則,二是因為他有頭腦。

“愣著乾嘛?”相裡鈺又恢複了原先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徑直乘上馬車。

“噢,來了。”顏湘追了上去,也不問是要去哪兒。

“彆人欺負你,為何要忍氣吞聲?”

“這不是在自家鋪子嘛,我怕影響生意。”

相裡鈺聚著的眉頭又舒緩開來,他寬慰道:“不必擔心,放眼霽朝,想與相裡氏合作的人不計其數,就算與楊家斷了往來,那最該急的也是他們。”

顏湘似懂非懂地揚起下巴,繼而又問:“那你可是不生我氣了?”

“一碼歸一碼。”

“你如此維護我,那定然已經消氣了。”

相裡鈺仍舊嘴硬道:“倘若換作其他同族者,我亦會如此。”

“哦,那你的意思是,在你心中,我這唯一的妹妹與其他族人並無差彆,是嗎?”顏湘挪動身體,似想同他保持距離。

相裡鈺噎住,無奈地撇嘴,坦誠道:“不是。”

顏湘立即又展開笑顏,挽著他的手臂撒嬌,“我就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長,彆再氣惱了。”

“下不為例。”

“好!那我們此刻是要去哪兒?”

“回府裡,我要將方才的事稟報母親。”

“為何不是先找舅父?”

“父親定忙於其他事務,便不去打擾他了,況且你沒發覺,大小事幾乎都是遵循母親的想法嗎?”

她細細回想,似乎確實如此。

未曾想,這相裡氏一族族長、相裡家一家之主,竟還是個寵妻奴。

顏湘原先還擔心,相裡夫人知曉前因後果後,會指責他們行事衝動,可她卻給予了肯定,“楊家千金如此作為,想來家風不良。若我們繼續與楊家合作,隻怕會留下隱患。”

“夫人,楊員外上門求見。”小廝傳話道。

“請進來。”

楊員外帶其嫡女走進正廳,向相裡夫人說明來意後,對女兒低斥道:“還不快向相裡小姐賠罪!”

楊玥蓮不知是害怕還是委屈,始終不停地抽泣,“對……對不起。”

“不成氣的東西,彆哭了!”

她瞬間憋住,可肩膀依然止不住顫抖。

座上三人均未言語,楊員外因此又推了一把楊玥蓮,叫她跪下。

最終還是顏湘不忍直視道:“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不用跪了。”

楊玥蓮覺得顏麵儘失,便始終低著頭,不再言語。

“相裡夫人,小輩玩鬨不懂分寸,如今小女已經賠罪,相裡氏與楊家的合作也不必取消了吧?”

“想必我兒先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相裡氏絕不會與不尊重我族的人合作,兩家婚約也就此作廢,二位請回吧。”

“都是我這做父親的教女無方,”楊員外低聲下氣道,“可小女先前並不知這是令愛,否則也不會出言不遜。”

“楊員外,那我坦白說了吧。”相裡夫人言語間隱著怒意,“不管令愛侮辱何人,她意圖在商鋪鬨事,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我很懷疑楊家私下對相裡氏的態度。”

“今日廚房未準備多餘的飯菜,就不留二位用膳了,”相裡夫人完全不給對方辯駁的機會,“來人,送客。”

楊員外內心憤恨,但礙於臉麵不好發作,隻好用力揮了揮衣袖道:“告辭!”

今日顏湘對相裡夫人又有了新的認知,原先隻覺得她溫柔和善,可沒想到她麵對無理之人,竟也能如此強硬果斷,難怪府裡眾多仆役都服她。

“舅母,你今天真厲害。”

相裡夫人給她夾菜,眼尾上揚道:“你受委屈了,今日多吃點。”

“母親,我們要不給小妹補辦個接風宴?正好趁此宴請賓客,當眾宣布小妹的身份。”相裡鈺提議道。

“還是彆這般大動乾戈吧。”顏湘反對道,一想到在宴席上,自己要麵對眾人的打量和議論,便渾身不自在。

“此舉甚好。”相裡夫人讚同道,“日後我們不能時刻守著你,可你獨自在外又會受委屈,倘若公開了你的身份,那就是對你最大的庇護。”

顏湘眼眶濕潤,小嘴一撅,眼淚便啪嗒啪嗒地墜下來,引得母子倆一陣錯愕。

相裡夫人拿起手帕替她擦淚,細聲哄道:“這是怎麼了?可是還受了彆的委屈?”

顏湘晃著腦袋,吸吸鼻子道:“我就是覺得……你們待我這般好,如今的我好幸福。”

“好孩子,先前你受苦了。”

她順勢鑽進相裡夫人懷裡,忍不住心想道:原來這就是家人啊。

從前在顏府,雖然待遇不差,但顏湘更像是遊離在外的人。她知道比起自己,父親更在乎姨娘和弟弟,他們才是和諧的一家三口。

“方才舅母提到兩家婚約,是什麼婚約?”

相裡鈺說明道:“原本兩家是打算聯姻的,並且已經商議好了,隻是還未曾上門提親。”

“聯姻?你和楊小姐?可我看你對她並無情分。”

“不過遵從父母之命罷了,但就算如此,若成了親我自然也不會虧待於她。”

用了晚膳,顏湘便沒有再回商鋪,正巧又收到了淩書瑜的信件。

“他如今也在清州,有何事不能當麵說?”她嗔怪道,雙眸卻抑製不住地彎下來。

淩書瑜抵達清州已有兩日,認為該以她未婚夫的身份遞帖拜訪,方顯禮數,故寫信詢問她的意見。

“大人,顏小姐讓我幫忙傳話。”

“什麼話?”

“好。”

他表露出幾分疑惑,恍然後不由得失笑,待管事備好禮品,他又親自清點一番,才安心歇下。

翌日清晨,淩書瑜身著雪白色衣袍,袍上鑲繡著金線流雲紋樣,腰間是朱紅白玉腰帶,手持玄清透雕折扇,低調卻不失涵養,儘顯翩翩風度。

他暗暗在心中組織言語,無意識地用折扇敲打掌心,雙眉緊蹙。

“大人,我們到了。”

待守衛前去通傳,淩書瑜便命人將禮物都抬進去,確保沒有遺漏才跨門而入。

“阿喻!”

顏湘想先行跑去迎接,誰料卻被相裡鈺拽住,寸步難行。

“你一個女兒家,能不能矜持一點?”

她無言,自己有不矜持嗎?

“伯父、伯母。”淩書瑜率先問候,禮節周到。

相裡夫人略一頷首,“淩大人快請進。”

“您是長輩,喚我書瑜便好。”

往正廳走時,顏湘好奇道:“你怎麼來得這般早?”

“既是拜訪,怎可讓主人家久等?”

“彆客氣,我們家不在乎這些禮數。”

相裡鈺卻不合時宜地插嘴道:“在乎。”

顏湘不滿地瞪他一眼,“你今日為何總與我唱反調?”

“我說的是事實。”

她不再爭辯,轉而對淩書瑜說道:“我二哥就是愛說笑,你彆在意。”

淩書瑜仍掛著笑,“可以理解。”

正廳裡,儼然擺著他送來的各種禮品,全是禦賜的名貴花瓶、綾羅綢緞,儘管隻有十幾件,倒也不覺寒酸。

“一點薄禮,還望笑納。”

相裡鈺拿起畫卷,覺得它與其餘禮品格格不入,故而問道:“這是?”

“這是家師親手所作,他得知我將拜訪貴府,便囑咐我務必要將畫卷奉上。”

“快打開看看!”顏湘興奮地催促,迫不及待要欣賞畫作。

畫卷一展,一幅春日牡丹圖躍然紙上,右上角除了題詩,還有文鶴的專屬印章。

眾人驚呼:這竟是文鶴的真跡!

文鶴是輔佐先帝的最後一位宰相,可自打致仕後,他便隱退山林,不曾有任何消息,也不曾公開新作,所以這春日牡丹圖,世間僅此一幅。

“淩公子竟是文鶴先生的弟子,難怪如此有才情。”相裡欽讚賞道。

“伯父過譽了。”

“都彆這麼客氣了。”顏湘轉了話頭,“舅父舅母,距離用膳還有一會兒,我先帶阿瑜在府裡轉轉。”

“去吧。”

相裡鈺又要一聲不響地跟上去,卻被相裡夫人叫住,“你彆去了,我相信湘兒懂分寸。”

他不情願地嘀咕:“她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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