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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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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已經多日未曾來信,可是出了什麼變故?”顏湘緊撅秀眉,神色擔憂道。

以往負責傳信的淩佑避開目光,含糊其辭道:“大人……應是在忙。”

“以往忙碌之時,他也不曾忘記回信,”顏湘不容辯駁道,“還煩請你聯係一下京城那邊,問問他是否安好。”

幾日過後,她如願等來了淩書瑜的信件,對方說自己一切安好,隻是事務繁忙,讓她放心。

“小妹!”

顏湘被突然的叫喚聲嚇到,故而語氣不悅,“你乾嘛啊?嚇死我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相裡鈺微眯起眼審視她,“你怎麼回事?算個賬都心不在焉的。”

“我沒有。”

相裡鈺指著賬簿,眼神質疑:“這幾處都能算錯,還說沒有?”

顏湘大驚,隨即認錯道:“我錯了,我立馬重新算一遍。”

“算了,你乾脆彆忙活了,”相裡鈺不由分說地合上賬簿,“正好我要出去辦事,你隨我一起。”

“去哪?”

“今天新知州前來赴任,我們要代表相裡氏族上門道賀。”

雖說相裡氏祖祖輩輩做了那麼多年的生意,早就有了一定的根基,但若想長久地繼續下去,還是免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所以得先向對方展現誠意。

顏湘稍稍思考,而後答應下來,“行,那我就當去學習如何與人打交道。”

此刻新知州還未抵達,府衙外卻已經有許多人在候著了,眾人眺望遠方,無不好奇這個新知州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顏湘就快不耐煩時,忽然有人道:“來了來了,是那輛馬車吧?”

模糊間,她看見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隨著距離越來越短,她也逐漸能看清驅車人的麵孔。

顏湘登時瞪大雙眸,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怎麼了?”相裡鈺餘光瞥見她的動作,不免心生疑惑。

“嗯?”顏湘清了清嗓,收起情緒道,“沒事。”

雖然奇怪,但相裡鈺也沒多問,又將目光移回前方。

帷幔被緩緩掀起,新知州的真容也顯露在眾人眼前,有人不禁嘀咕:“這人這麼年輕,是他嗎?”

“實在抱歉,讓各位久等了。”那人謙恭道。

“敢問你可是新來的知州,淩大人?”為首的幕僚問道。

“正是。”

眾人這才確信,紛紛問候道:“大人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淩書瑜禮貌頷首,目光在流轉之後停留在顏湘身上,然而此時的她卻四處張望,裝作與他不認識的樣子。

他內心苦笑,臉上卻仍保持著體麵,“各位不必客氣,先進去吧。”

普通州城不比京城,各知州沒有自己的府邸,所以隻能住在府衙裡。

在此之前,幕僚便知道會有新知州上任,所以早早便將府衙打掃乾淨了。

淩風帶人幫忙卸下行李,淩書瑜則忙著接待來訪的客人。

“淩某感謝各位來訪,但請恕我無法收下這些厚禮。清州自古多清正之士,淩某隻有以他們為榜樣,才能對得起‘清州’的‘清’字。隻是淩某初來乍到,往後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各位多加包容。”

等到來訪的人陸陸續續散得差不多了,相裡鈺才帶著顏湘上前,介紹道:“初次見麵,在下相裡鈺,這是舍妹顏湘。”

顏湘站在一旁,始終低著頭,就連行禮也隻是隨意地抬手,一言不發。

“我這妹妹性子內斂,大人勿怪。”

“無妨,早聽聞相裡一族不僅經商了得,才貌亦是出眾,如今一見,果真如此。”淩書瑜同樣客套道。

他說這話時雖未看著顏湘,但顏湘卻覺得如芒在背,渾身僵直。

回府路上,相裡鈺說出了心底的疑問,“你今日怎麼如此奇怪?”

“有嗎?”顏湘垂下眼眸,摳著指尖道,“是你想多了。”

相裡鈺卻不依不饒,“你是不是認識那個淩大人?”

“怎麼可能!”

顏湘此時腦子裡一團亂麻,在沒弄清心中的疑題前,她還不想麵對相裡鈺的刨根問底。

“我就隨便問問,你這麼激動作甚?”

“女孩子家最注重聲譽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顏湘胡亂搪塞道。

馬車快要駛到相裡府時,她驀地叫停,謊稱自己有東西落在鋪子了,得趕緊去取。

“什麼東西如此重要?明日再拿不行嗎?”

“不行,是……我娘留給我的,要是再晚些,我擔心會弄丟了。”

“那你先回府,我替你去取。”

“你認不得,還是我自己去吧。”話罷,顏湘催促他趕緊下車。

而相裡鈺拗不過,便隻好依著,自己先回府去了。

馬車卻並沒駛回商鋪,而是到了府衙,顏湘跑進門後,很輕易便找到了那人。

“阿瑜。”

淩書瑜回身,看見她停在遠處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發絲有些許淩亂。

對上他的目光後,顏湘卻緊抿嘴唇,不吭聲了。

“怎麼回來了?”

胸腔隨著尚未平複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她內心暗道:這人真是明知故問。

看著那雙微紅的眼眸,以及前額細密的汗珠,淩書瑜抬手替她遮陽,“先進去吧。”

府衙後麵是處小院,儘管大小、環境均比不上原來的府邸,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他們幾人住也足夠了。

進屋之後,顏湘四處打量這間屋子,隨後便在窗台發現了自己所贈的盆栽。

沒想到他還帶來了。

淩書瑜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是倒了杯水,無奈笑道:“如今沒有好茶,委屈你先將就著。”

顏湘接過,小聲嗔怪道:“我又不在意這個。”

淩書瑜用手帕拭去她額頭的汗,“怎麼回來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顏湘還在惱他,語氣不免重了些。

“你可是在怪我,來清州未提前告知?”

她含著水,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頭,“我是氣你明明有事,卻還寫信欺瞞我,若是被貶到其他地方,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瞞我?”

淩書瑜目光灼灼道:“我是想等塵埃落定後,再坦誠相告,如此才不會害你平白擔憂。”

“什麼叫平白擔憂?難道你是嫌我幫不上忙嗎?”

“蒼天為鑒,我並無此意。”他舉手發誓道,“你如今安樂自在,我不想你徒增煩惱。”

“好吧。”顏湘把玩著茶杯,不再追問。

“可是還在氣惱?”

她悶悶地“嗯”一聲,不願直視他。

“那我要如何做,才可讓你消氣?”

“把被貶的經過一五一十全告訴我。”

從入獄到出獄,淩書瑜簡略地講述給她,但依舊隱瞞了一些事情。

“就因為你賣畫,便認定你與民爭利?那你所得錢財全捐了去,還不夠證明清白?”

“興許還有彆的緣由。”

“什麼緣由?你為國民儘心儘力,從無私心,就算犯點小錯,也不該如此重罰。”

淩書瑜始終噙著笑意,似乎很樂意聽她為自己鳴不平,“我自然也會有私心。”

“就算有,那也無惡意。”顏湘言之鑿鑿道,“話說你入獄後,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

“我是大理寺的人,他們不敢如此待我。”

“那便好。”

“其實來這兒當個知州,未嘗不是件好事?”淩書瑜安撫道,“不僅能豐富閱曆,還能深入市井,更好地體恤民情。”

他樂觀的模樣,倒讓顏湘想起了從前。

以往受委屈時,無人能給予安慰,所以她隻好說服自己,就當磨煉了,以此來鑄就堅硬的外殼。

但,人可以脆弱嗎?

其實是可以的吧。在所信之人麵前,我們不必堅強,不必完美,因為不論如何,對方都會施以包容。

“你說,擁抱會給人力量嗎?”她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淩書瑜回想起,在淩府時自己擁住她的那刻,篤定道:“會的。”

話音剛落,顏湘傾身抱住他,柔聲道:“阿瑜,好久不見。”

淩書瑜怔愣半晌,隨後才回抱她,闔上雙眸道:“好久不見。”

二人出門時,院中的人都驀地忙碌起來,刻意裝作沒注意到他們。

此時雖是初秋,但日光依舊毒辣,刺得油蟬都禁不住高聲鳴叫。

淩書瑜撐開油紙傘,將她籠罩在陰影內,倆人並肩往外走,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顏湘低著頭,保持同樣的步調,在心裡默數步數。

他也低頭,隻不過目光都聚焦在於她,看她飛舞的發絲,看她交纏的手指,看她規律的步伐。

一步一行間,顏湘突然仰頭,視線交際,她雙頰浮起紅暈,又垂眸道:“你看路呀。”

“好。”

她聞言又扭頭,見他真老實照做,又抑不住勾唇,暗暗嘀咕道:“呆子。”

“顏湘!”

她被這呼聲一驚,似乎全身都在叫囂著“完了”,隨即躲到淩書瑜身後,不敢直麵相裡鈺。

幸虧府衙外已安排了新守衛,否則相裡鈺這會兒已經衝進來了。

“相裡公子。”淩書瑜保全禮數,率先問候道。

相裡鈺無視他,徑直對顏湘下命令:“過來。”

顏湘慢吞吞地挪動腳步,她不用抬頭也知道,相裡鈺的臉色必定難看極了。

相裡鈺耐心耗儘,索性一把將人扯過來,護在身後,“淩大人與舍妹是何關係?”

“未提前介紹,實屬我的過失。”淩書瑜致歉道,“我姓淩名書瑜,是阿湘的未婚夫。”

“你就是陛下賜婚那個?”相裡鈺質疑道,“可你不應該在京城?怎會落到這番田地?”

“二哥彆問了,我回去跟你解釋。”顏湘想將人拉走,奈何相裡鈺不動如山。

“自己的事還要他人轉述,算什麼漢子?”

“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我自己同他解釋便好。”淩書瑜對顏湘說道。

顏湘還想說什麼,卻聽相裡鈺道:“你先回去向父親母親報備,彆讓他們等急了。”

“好吧。”她隻好先行離開,祈禱二人千萬彆動起手來。

雖說淩書瑜武功不低,但倘若真起了衝突,為了顏湘,他定是不會還手的。

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顏湘才聽到門外傳來動靜,遂奔去問道:“你……沒動手吧?”

“我還不至於如此衝動。”相裡鈺嗤氣道。

她聞此,心中大石陡然落地,“沒動手就好。”

“在你心裡,我有那麼壞嗎?”

“當然沒有,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長。”顏湘替他捶捶手臂,語氣諂媚道。

“彆以為如此,事情便可以過去。”相裡鈺嚴肅道,“定是因為你太過受寵,才養成這般嬌縱的個性,今天能扯謊出去私會外男,明天就能與人私奔。此次若是不罰你,想必你不會長記性!”

顏湘自知理虧,隻能垂首受著責罵,況且她如今的一切,全是相裡家給予的,便更沒理由辯駁。

祠堂內,相裡鈺肅聲道:“你對著姑母的牌位跪下,並發誓從此不會再犯這樣的錯。”

顏湘順從地跪在蒲團上,抬手起誓,“我發誓,今後不會再瞞著家人與外男私會,若有違此誓,不得好死。”

“呸呸呸!”相裡鈺又皺眉道,“我叫你發誓,沒叫你發這樣的毒誓!”

“不這樣,怎麼讓母親和哥哥知道我是真心悔過?”

他一哽,登時熄火道:“行了行了,你再向姑母嗑三個頭,便回去休息吧,再晚些母親該起疑了。”

顏湘乖乖照做,離去時恰好碰上劉嬤嬤詢問:“二公子、小姐,這是出了何事,要深夜到祠堂裡來?”

“沒事,我帶小妹來祠堂拜拜姑母,還望嬤嬤切勿將此事告知父親母親,以免他們多慮。”相裡鈺臉不紅心不跳的,仿佛事實就是如此。

劉嬤嬤望向顏湘,眼神似在求證,但見對方始終默然,便也不再多問,“是。”

等人都走了,相裡鈺對著所有牌位跪了下來,懺悔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小妹犯錯,都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管教無方,我自願受罰,還望各位長輩在天有靈,莫要再怪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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