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黃紙,雄黃,去老夫人院裡拿,快些!”
明舒說罷,又朝奶嬤嬤伸出手:“把衣服給我。”
奶嬤嬤怔怔瞧著麵前仙氣飄飄的女子,毫無意識地把衣服遞了過去。
明舒蹲下身子,手指輕觸小樹的眉心。
程氏正要阻攔,可一直哭鬨不休的小樹,突然止了哭,淚眼汪汪地看著明舒。
明舒穩住孩子魂魄後,迅速給替他穿上衣服,又用衣袖擦去眼淚鼻涕,對奶嬤嬤說:“先帶孩子進屋吃點東西,哭鬨這麼久,肯定餓了。”
程氏瞪著乖乖跟奶嬤嬤進屋的小樹,驚愕又狐疑地看了看明舒,當即吩咐下人去老夫人院裡拿東西。
“再去瞧瞧……大山?”明舒有點納悶,這侯府的少爺,取名這麼隨便的?
傅大山?傅小樹?
程氏“哼”了一聲,走進西邊的廂房,見到滿臉潮紅的孩子,臉上是掩不住的心疼。
明舒則是心下暗驚。
不出她所料,大山臉上的屍氣比小樹濃,症狀也更重。
要是再這麼燒下去,肯定熬不過今日。
孩子若出事,傅直潯會不會覺得她是惹禍精,鬨得侯府家宅不寧,又起殺心呢?
寄人籬下,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明舒一邊穩住孩子魂魄,一邊問程氏:“找大夫了嗎?退熱藥用了嗎?”
“我又不是傻子,能不給孩子看大夫吃藥?就是大夫沒用才想到是你搞的鬼!”程氏氣又上來了。
明舒見程氏一副不罵死她不休的架勢,火也有些壓不住:“要真是我搞的鬼,現在這滿屋子都是死人了!”
“再退一步講,我剛進侯府,你們誰是誰我都沒搞清楚,我為什麼要害你們?”
程氏叉腰正要對罵,明舒一句話讓她閉嘴:“你再跟我耗下去,兩個孩子真沒命了!”
“老老實實坐著,孩子我來救!”
明舒略一想,吩咐木樨:“去找三少爺,說四少爺燒退不下去,命在旦夕。”
趙伯應該把話帶到了,傅直潯不會坐視不理。
果不其然,她畫完一半的符,傅直潯便帶著趙伯過來了。
明舒抬頭:“孩子出事的時候,我還昏迷著。”不關我的事。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解決大山小樹的問題。”侯府的事就是我的事!
傅直潯覷了她一眼,眼神裡隻有一個意思:自打你來,侯府事情就特彆多。
明舒無語,院裡的屍氣與她何乾?這要換從前,事主這個態度,她早走人了。
一點都不尊重玄學大師!
不過,傅直潯嫌棄歸嫌棄,事是做的,當即示意趙伯給孩子治病。
又問明舒:“說說,這回又是什麼妖魔鬼怪?”
“二伯母、大山和小樹沾染了屍氣。孩子魂魄不穩,才會發燒和啼哭不止。”
明舒的目光落在吃驚的程氏臉上,“二伯母的症狀輕些,但應該也有反應,比如心煩意亂、惡心吃不下飯、胸悶氣短之類。”
程氏原本想罵明舒瞎扯亂講,但一聽這話,神情驚愕,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明舒畫符動作未停:“當務之急,一是儘快讓大山退燒,二是找到屍氣源頭徹底毀去,大山、小樹和二伯母才能沒事。”
傅直潯劍眉微微一挑,目光不由落在明舒下筆如飛的手上。
她兩隻手上都還包裹著紗布,是上回淨化雲清怨靈時割的。趙伯說,傷口極深,得養半月才能徹底愈合,除疤還得用特彆的膏藥。
順著她的手往上,是一張雪白的小臉,眉眼漆黑,唇瓣粉嫩,沒了數日前鬼氣森森的慘白,這張臉倒真透著股仙氣飄飄的傾國傾城。
難怪太子對她不依不饒,盯著侯府妄圖把人換走。
“如何找到屍氣源頭?”
明舒畫完最後一筆:“每張黃符代表一個方位,哪個方位的黃符燃燒,便意味著那是屍氣凝聚之處,即屍氣源頭。”
她走到院子裡,按五行八卦,依次將對應的黃符放在相應的位置。
寒風簌簌,吹動黃符,突然一道道赤焰燃起,所有的黃符於瞬間化為了灰燼。
程氏和下人們吃驚不已。
明舒更是愣住了。
“這個意思,是院子裡到處都是屍氣,這院子就是屍氣的源頭?”傅直潯開口,語氣帶著幾絲嘲諷。
“不對勁。”明舒搖頭,用目光指了指幾個下人,“如果是這樣,那他們身上定也有屍氣。可沾染屍氣的隻有二伯母、大山和小樹,這不合常理。”
傅直潯神色凝重起來,他知道明舒看得到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
“如何才會沾染屍氣?”他問。
“屍氣,顧名思義,乃屍體上的穢氣,一般隻有死人和跟死人放在一起的東西才會有……”明舒如醍醐灌頂,“這裡有沒有與死人相關的東西?”
話音一落,她就有點後悔。這話問的,二伯母又得發飆吧?
誰知程氏卻一聲不吭,不僅是她,連傅直潯的表情也頗為複雜。
明舒心念一動,從西院古色古香的布置上來看,大抵真有不少古董。
而古董這個東西,不少是陪葬之物,是從地下挖出來的……
明舒遲疑了下,試探著問傅直潯:“我看看這院裡的古物?”
傅直潯似笑非笑:“這是二伯父和二伯母的住處。”
明舒無語,我知道啊,可我開口,二伯母能同意?男人,真是指望不上一點。
這時,一道樂嗬嗬的聲音傳來:“三賢侄,今兒個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明舒循聲望去,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挺著個小肚子,邁著外八字走進院來。
明舒盯著他的臉。
他白淨的臉上,布滿了濃鬱的屍氣,竟是程氏和兩個孩子數倍之多!
“二伯父——”
傅直潯還沒喚完,中年男子就一把拽著他的手往屋裡走:“杵在院子裡做什麼?進屋一起瞧瞧二伯父新得的寶貝!我跟你說啊,這回我可真是撿了個大漏!”
身後,兩個小廝各抱著個木箱,走得小心翼翼。
“瞧什麼瞧!你還有心思管你這些破爛貨,大山小樹出事了!”程氏氣道。
傅言善停下腳步:“出什麼事了?”
“她說孩子沾染了屍氣,快沒命了!”程氏指著明舒。
“屍什麼氣?江湖騙子唬人的話,你怎能信……她是誰啊?”
傅言善看清明舒的樣子,聲音不自禁地低了下來,實在是覺得長成這樣,沒有必要當騙子騙錢。
“你三侄媳婦。”
傅言善似嚇了一跳,轉頭問傅直潯:“就、就那誰誰誰?”
傅直潯平靜地“嗯”了一聲:“南寧國梵音公主。”
傅言善麵色微微一沉,前幾日老夫人院裡發生的事,他也得知了一些。
這位亡國公主……的確有幾分詭異。
“我先去瞧瞧大山和小樹。”傅言善直直衝進屋去,程氏緊跟其後。
明舒略一想,走到傅直潯身邊,低聲道:“二伯父身上的屍氣,比二伯母和兩個孩子還要重,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四人都碰過某件古董或明器,其中又以二伯父沾得最多。”
傅直潯瞥了她一眼:“二伯父他們碰過的東西,下人不可能沒碰過。若是碰過就會沾,那下人為何會沒事?”
明舒被問住了。
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就像她的黃符找不到屍氣源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