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之上鴉雀無聲。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蕭景壬身上。
他臉色頓時黑了下去,強忍著扯了扯嘴角,目光卻急切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避開他的目光,心下冷笑。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會說出什麼話來。
高座之上,太後眸中閃過一抹驚詫。
她本以為,沈禾會義無反顧選擇蕭景壬。
但沒想到,卻是這個心智不全的六皇子。
她微微蹙眉,沉聲開口:“阿禾,你可想好了?”
“臣女心意已決。”
沈禾聲音很輕,但卻堅定。
她沒注意到,角落裡的男人,目光一瞬間亮了起來。
“哀家記得,你與三皇子……”太後看著她,猶豫片刻還是問道。
沈禾的性子她最是了解,認準了一件事,便是天塌了也不會回頭。
往日那些傳聞所言非虛。
但又是什麼,讓她臨時改了主意?
太後心中擔憂,怕她違心。
沈禾眯了眯眼,出口的話卻儘顯委屈:“三皇子身份高貴,臣女自知不配,便也不敢……”
剩下之言未說出口,但話裡話外已說明了一切。
蕭景壬忍不住猛然起身,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立刻開口:“阿禾!我從未嫌棄過你的家世!”
沈禾垂眸冷笑一聲。
她當然知道她是沈將軍嫡女,讓她嫁入皇家,不過是為了安撫民心。
但她不能讓蕭景壬如意。
他還有用。
沈禾輕啜兩聲:“三皇子不必再說,臣女心意已決。望陛下、太後成全!”
宴會上一時寂靜。
角落裡,原本眸中驚喜的男人,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皇上沉默了片刻,看了眼太後,見她沒有阻止的意思,終是歎了口氣道:“阿禾尚小,婚姻大事還是要斟酌。此事日後再議吧。”
天子一言九鼎。
他既已開口,便也無人敢反駁。
“臣女謝過陛下。”
沈禾輕輕福身謝過,眼見著宴會重新熱鬨起來,她這才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外麵。
沈禾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靠在連廊柱上平複著心情。
她微微眯眼,敏銳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唇角微勾。
果然,他還是追出來了。
身後,蕭景壬臉上帶著薄怒,匆匆而來,一雙大手狠狠鉗製住沈禾的肩膀。
沈禾借力回頭,一雙明眸含淚,直直對上他的目光。
原本盛怒的氣頓時消了下去。
蕭景壬咬了咬牙,擺出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耐著性子問道:“阿禾,今日到底為何!”
沈禾抬手拭淚,輕聲細語地開口:“我自知殿下胸有大誌,我雖是沈府嫡女,可從小便沒了母親,沒有母族的支持,已是孤苦,沒什麼能力,若我執意嫁你,豈不誤了殿下前程?”
她說著,目光一寸一寸落在他眉眼間,“隻是陛下明察,自知我心悅與你。縱使我那樣說,他仍是沒有鬆口。我……深蒙皇恩,著實惶恐。”
“何出此言!你我兩情相悅,何故管旁人閒言碎語!”蕭景壬急急勸道。
他鋪了這麼久的路,這沈禾原本就是心悅於他的。若是臨時變了卦,他日後該怎麼走!
不過好在……
蕭景壬的目光在她身上遊移,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便以為是說了違心的話,心中仍是對自己情根深種,稍稍放下心來。
他用力抓住沈禾的雙手,“阿禾,不論如何,我對你至死不渝。”
沈禾隻覺渾身像是被螞蟻爬過一般,整個人浸在一股油膩寒涼之中。
她微不可聞打了個冷顫。
麵前蕭景壬的臉和上一世漸漸重合。
看他嘴唇一張一合,沈禾隻覺惡心。
她用力掙脫開對方的手,彆過頭,“三殿下當真?”
“當然!”蕭景壬迫不及待自證,“若非如此,我怎會半數身家都交予你!”
沈禾聞言,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半數身家?
說得好聽。
數月前邊境戰亂,大批百姓南遷。蕭景壬為了穩固勢力,大招流民。
隻是他有心無力,無法妥善安置。
當時的沈禾為了幫他,便想出個法子,將流民招攬後為她所用,傾其千兩白銀,在城郊買了一處煤山。
如今,煤山終於開始盈利。
蕭景壬此時跳出來說,是他的半數身家,無非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可偏偏這千兩白銀,都是出自沈家。
她怎麼可能如他願?
她不僅要將礦山穩固,還要讓蕭景壬也出出血。
沈禾破涕而笑,輕輕錘了一下蕭景壬的肩膀。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我,”話說一半,便欲言又止,“隻是……”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蕭景壬道。
沈禾猶豫著,頓了頓,才遲疑開口,“如今礦山開始盈利,隻是沈家存銀本就不多。若是銀子跟不上,那些流民……”
點到為止,蕭景壬已然明白。
前些日子那真金白銀看得他眼熱,早就想將礦山收入囊中。
此時沈禾提出此事,他一口答應:“放心吧,銀子的事我來想辦法。”
·
傍晚十分,宴會散了。
沈禾與太後敘舊後,一步三回頭乘著步攆回到府中。
未至正廳,遠遠便聽著一陣隱約的抽泣。
“阿姊處處都好,爹爹偏心她,也是應該的……”
沈禾腳步一頓,眼中瞬間燒起怒火。
她的好繼妹,沈嬌。
上一世,若非她在耳邊吹風,沈禾尚不會這麼輕易落入圈套。
沈嬌和蕭景壬早就私通,自知無法說動爹爹,便利用沈禾來脅迫爹爹卷入朝堂之爭。
至死她才知道,沈禾從來不是爹爹的孩子。
她做的這一切,無非是在幫蕭景壬鋪路!
沈禾眸中一絲陰霾閃過。
想演?
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