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纂怔了一息才問:“刺史的意思……犯人在糊弄廷尉屬吏?此犯知道的,都是以前審問過的?”
元誌:“犯人僅是把消息來源胡編一下,就誆了這夥廷尉屬吏,唉,難怪廷尉署把他們遣來平城學習查案。崔纂,你是不是也認為查案斷案,是單方麵的獄吏審罪徒?不然,有時候情況會相反。”
“請元官長教我。”崔纂揖禮,誠心求教。
“你來一處陌生牢獄,首先要觀察獄中布局。在平城裡,州府府衙的重犯最多,審訊的牢屋就會少,時常兩、三名重犯關在一間牢屋裡審,對彼此的口供、甚至脾氣性格都熟悉了。”
崔纂十分聰明,一點就透。“此犯以前和聶照在同個刑室被拷問,他現下招的,都是聽之前聶照說的?他看出新麵孔的獄吏想立功,於是一天編一點口供,期待拖過九月的死刑期?”
“嗯。太和十一年的十一月,陛下因那年寒氣勁切,下令十一月至來年四月不得拷問罪人,從那時候起,北地各衙署延續了這一仁政。此犯若能拖到冬季還活著,就能一直活到來年入夏,再遇到什麼節慶大赦,嗬……”
崔纂雖未入仕,但他的出身遠比幾名廷尉屬吏顯達清高,不知道崔纂怎麼說服的,廷尉署一眾吏員次日向元刺史道彆,啟程回洛陽。
而元刺史所述“胡說八道”的那名重犯,像往常一樣等了一上午沒被提審,得知那些洛陽獄吏已然離城,不會再回來後,這犯人跺足哭嚎:“我還有重要的沒說,我曉得一件最重要的啊!”
深深牢獄,有的是手段挖出秘密,也有的是手段埋葬秘密。
七月十一,是小學館的休沐日,也是胡二迢、亥也仁這些帝室學渣被罰結束的日子。
他們全未完成任務,斛律參軍許他們每個人最後撫摸一下白馬“飄亮”的毛,然後攆他們出府衙。
最能鬨騰的元暉都覺得渾身疲憊,出來衙門後往牆根一坐:“唉,我總覺得上當了,這幾天的任務換主簿做、換刺史做也做不來。”
周泰:“哼,你才覺得?等著吧,我非得查出是誰出的損招折騰我,然後把這廝的頭發剃了塞進鞠囊裡!”
長孫斧鳴跟個老儒生似的,問:“你們就沒什麼體會、心得嗎?我終於知道夫子教我時有多辛苦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聽不懂裝懂,學不會裝會。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告辭。”
元狼蟋拋下句“一群蠢貨”,也……沒走成。被元暉摟住她腳,拽了個大馬趴。
“二迢幫我打這該死的!”
胡二迢都不用夥伴召喚,揪起門口的蘭草,連草株帶花盆往元暉背上砸。
亥也仁總算逮住報複胡二迢的機會了。
丘睿之趕忙兩邊勸:“彆打啦,要打也彆在這打啊——”
周泰趁機踩了下元暉的手,哼,讓你鄙視《論語》,我學不好,你以為你能學好了?
這個時候,尉窈按夥伴們說好的時間來到了有梅園林。
隨著入秋,天氣轉涼爽了,大大小小的蹴鞠賽、踢毽子賽、跳繩賽即將開始,因此街頭巷裡皆可見踢鞠囊、毽子和跳繩的小童,有梅園林裡更是被分成一片片練習場。
歡聲笑語讓晴朗天氣更顯美好。
尉窈帶著鞠囊來的,為防萬一閒著,她還帶了個毽子。進入園林後,她踢著鞠囊往約定的地方走,有時勾起球、或用膝蓋交替頂。在大魏,女子蹴鞠常見,凡是大的蹴鞠賽,都會有女郎邊擊鼓、邊鞠舞的集體表演。
一個五彩鞠囊從她前方的樹乾處滾過來,是尉茂。“蹴球不錯,以前沒見你玩過。”他誇讚。
尉窈不計較這廝故意冷戰好幾天的小心眼勁,全當沒這回事,笑著回他:“我是好久沒練了,生疏很多。”
“真的?!”尉茂神情變重視,這說明尉窈的蹴鞠本領應當很強。
尉窈看出對方誤會了,解釋:“我是說獨蹴。我沒和彆人組過隊,更沒參加過比試。”
她的蹴球術是前世嫁人後練出來的,那時大多時間她都自己呆著,看書看累了,總踢毽子也會無趣,就學著蹴球。重生以後她天天看書時間都不夠,根本沒想起過縫製鞠囊玩。
可這番話聽在尉茂耳朵裡,因為關切,他立即想歪了。他想的是,她在池楊巷尋不到能玩到一起的同齡夥伴,所以她很孤單,這種孤單很久了吧?讓他心疼。
尉茂建議:“咱們學館的蹴鞠比賽缺人,你報名吧?每天中午下學後,咱們一起去騎射場練習,我看你膝頂球、腳勾球這兩項都不錯,到時我教你頭、肩、背的頂球法。這是‘白打’比賽裡必須會的五項。”
尉窈欣喜應“好”。蹴鞠既能強健體魄,還可以擴交際結朋友,她當然想學習更多的正式比賽技巧。
“女郎,能不能幫我們把鞠囊揀回來?”側方練習場裡,有兒郎扒著柵欄呼喚尉窈。
尉茂把對方踢出來的鞠囊踢回去,呼喚者立即被他的夥伴們起哄而笑。
尉窈和尉茂離開此處,快到達約定地時,看見了早到的尉蓁與步延楨。
尉蓁正指導後者用頭頂住球,步延楨怕球掉下來,眼睛總往上翻,每往上看一次,尉蓁就輕擰他手臂提醒。“又看!要是比賽,你這樣會被淘汰的。”
尉景、武繼從另個方向來了,武繼捏著嗓子學尉蓁:“這樣比賽會被淘汰的——”哼,步延楨有什麼好的,除了會背詩,乾啥啥不行!他心裡不舒坦,徑直踢球,差點砸中步延楨的頭。
“武繼!你再敢亂踢,信不信我真和你翻臉!”尉蓁生氣了,把對方的球踢更遠。
武繼撅著嘴揀回來。
尉茂說道:“好容易過個休沐日,吵架就沒意思了。咱們定個比試法吧,是白打還是按進球次數比?”
白打就是隻比拚頂球的技巧,不擺放球門設施。一般分為單人白打和雙人白打兩種形式,球在比賽過程中,落地、手觸都算輸。
進球也分兩種形式比賽。一種是隊伍與隊伍比,看哪隊把球踢進球眼的次數多。另一種是每個人自成一夥,其他人全是對手,當然,比的也是進球門次數。這種比賽過程,球是可以在地上滾動的,但是不能用手觸碰、傳球。
步延楨往尉蓁身邊挪步,尉蓁立即說:“比三人白打!延楨、窈同門和我一隊。”
尉茂、武繼……我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