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尉茂、尉景,哈哈,你倆也在這練蹴鞠?”
過來打招呼的一群少年以陸甲衣為首,最矮個的陸征品獨向尉窈笑嘻嘻:“我記得你,你是把欺負我葆真阿姊那夥壞人都比下去的尉姊姊。”
“姊姊”這小孩子氣的叫法,讓尉窈想起高婁之弟高歡在信裡對她的稱呼。她向陸征品回道:“我也記得陸小郎君。”
瞌睡遇到遞枕頭,尉茂把足下鞠球踢給陸甲衣,對方右腳尖鉤球,將球扣在腳尖與小腿間,然後腿向側外伸平。
鬆!
球落,左腳跟斜踢,把球踢回給尉茂。
這是平城蹴鞠愛好者時下流行的打招呼方式。
尉茂先誇對方“好球技”,然後問:“你們出六人跟我們六個比試白打,敢不敢?”
陸甲衣大笑,倆嘴角瞬間咧到兩邊耳根:“啊,你這是晴天找雷劈!說吧,怎個比法?上截、中截、下截哪種解數?還是三種解數都比?輸的一方拿什麼受罰?”
蹴鞠裡的上截解數,指的是上軀控球技巧,包含後背。
中截解數,指的是腰腹部至膝蓋的控球,包含膝部。
下截解數是小腿至腳部。
單純的比試這三類解數技巧,都不能讓球落地。
尉茂:“輸的一方把鞠囊全給你們,怎麼樣?你先說哪六人參加,咱們再商議比哪種解數。”
“好!”陸甲衣看一眼瘦瘦弱弱的尉窈,先點陸征品參加,以示自己不欺尉茂這方勢弱。
他挑選其餘隊友時,崔學館不少學子為了蹴鞠訓練,從西城來到了東城。
西城的土地多被權貴宅院、大族學館占了,論坊市貨物的多樣和趣意,還得是東城。
奚驕、元珩、元瑀、元子直、元靜容帶著才融入他們的小夥伴爾朱榮,逛到東四坊鞠毽集市的時候,巧遇到崔尚、孔毨、郭蘊和鄭學館的學子鄭遵,兩夥人合一夥,連帶他們的隨從仆役,真可謂浩浩蕩蕩,尋常行人看到他們無不讓路。
好的鞠球必須輕重合適,裡麵填充的動物毛得把球體撐圓,最忌玩耍幾下變癟塌、破裂。爾朱榮是這些人裡唯一沒玩過蹴鞠的,他一路上表現乖巧,郭蘊覺得這個小師弟可愛、模樣又討喜,就主動選一個沒染色的牛皮鞠送他。
郭蘊解釋道:“彆嫌難看啊,你才開始玩,如果顏色絢麗,眼睛就會被鞠球吸引,練習時容易走神。”
“嗯,我知道了。其實……我正好不喜歡那些顏色豔的。”爾朱榮聲音轉低,和郭蘊分享自己的喜好。
跟在旁邊的爾朱買題能感覺出少主在假裝喜悅,買題越來越憂愁,少主對任何事情最多歡喜兩、三天,接著就厭了,這可怎麼辦啊,倘若對什麼都厭倦,交不到真心願結交的同門,保不準少主哪天就偷偷逃離崔學館了。
奚驕讓仆役提前去有梅園林定下蹴球場地,每人都買了新鞠囊後,他們抓緊時間過去。
剛出坊市是條窄街,奚驕看見一名個頭矮的學子背著大大書箱,突然想起曾在祖父書房裡看到過的一幅畫,畫上是個背大書箱、書箱擋著大半截身體的趕路人,且是背影。
奚驕不禁多看兩眼,他一直都奇怪,好武厭文的祖父為何視一張儒生趕路圖為珍寶?可是祖父已不在人世,那張圖,奚驕也再未見過。
趁休沐日來東城的學童,除了趕熱鬨、逛集市的,還有尋找機會交遊的。胡烏屋就是如此,她當然不會自己來,她約了平城令的女兒許嬌晴,以及吵過架才和好的辛純。
出來學館,三人都覺得渾身輕快,她們不是侍童了,在外邊,她們是真正的世族女,不必比人矮一等。
許嬌晴熟悉平城,她說道:“咱們去東城的有梅園林,那裡挨著皇舅寺,離永寧寺也不遠,是平城最熱鬨的園林。”
確實如她所說,隨著各種蹴鞠比賽的展開,有梅園林將會一天比一天場地難求,再加上有些百姓專愛看蹴鞠訓練,覺得比正式比賽有意思,因此園林的歡鬨動靜比坊市還要喧囂。
此時,陸甲衣挑出來六名比賽者了,除了他和陸征品,還有陸伐山、陸推寬、賀叔桐、穆遠。
賀叔桐是賀榮的從弟,穆遠是穆岱的從兄,都和尉茂認識。
雙方定下的白打項目是雙解數配合。詳細比法是甲隊友站在固定的圈內,隻能用上截解數或者中截解數接球、表現控球本領,表現出的每套花樣必須做全,一套動作與下套動作不能重複。
當球掉下來時,乙夥伴隻能用下截解數接球、控球,然後在五個控球動作內,把球重新踢回給甲隊友。
乙夥伴可以出圈、進圈,但甲隊友必須在圈裡麵。
尉蓁好為難啊,選誰和她結成一組呢?步延楨是她帶來的,隻認識她,而且球技差,她要是不跟延楨一夥,呆會兒延楨肯定會被隊友嫌棄。可是窈同門的球技說不定還不如步延楨!
尉蓁哪知道有人一直在引著陸甲衣,就等此刻了!
尉茂直接分配隊友:“我和窈同門組夥,蓁同門和步學子,阿景,你和武繼一夥。”
事關比賽,尉窈幾人也覺得如此分組最合適。
陸甲衣那邊有個最弱的陸征品,所以雙方同意先各自練習。
那練習多久呢?
陸甲衣有主意了,他嗓門大,說話跟嚷似的,指向隔壁的練習場:“等那群笨蛋有人踢進球,咱們就開始比,怎麼樣?”
隔壁場十幾少年一窩蜂湧過來,質問:“剛才是誰放屁?”
從沒在外頭鬨過事的步延楨頓時害怕,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挪了一步,把尉蓁護在了他自己身後,還是覺出腰後癢癢,才回過頭,看到尉蓁笑著在撓他。
尉茂、陸甲衣、陸伐山、賀叔桐、穆遠站到了最前頭,陸甲衣剛要還嘴,尉茂以理駁斥那群少年:“蹴鞠場本就以蹴球本領說話,嫌我們說話難聽,你們倒是進球啊!”
“哈哈,對,是我放的屁,你們倒是進球啊!”陸甲衣大笑。
尉景、賀叔桐幾個憋笑憋得下巴打顫,尉窈也垂低頭,想些難過事壓住笑。這個陸甲衣,真是白瞎尉茂救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