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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兄弟糾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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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趙基檢查家裡給他準備的鎧甲。

這是一套典型的漢軍半身劄甲,沒有保護雙肩的披膊,簡單到了隻有前後兩麵。

雖然經過清洗和甲片更換,但趙基還是找到了幾處兵刃劈斬、刺擊的痕跡。

痕跡處沒有多少鏽跡,斷定這半身劄甲應該是從戰場拾取,然後流散出來的。

或許前任主人是李傕郭汜、張濟等人的部下,也可能是參與護衛天子進而戰死的兵士。

打掃戰場,拾取鎧甲販賣,似乎也是不錯的營生。

一些鎧甲跨過黃河賣到河東,還有些鎧甲會翻越稷山,順著汾水流入匈奴人手裡。

檢查劄甲各處確認沒有大的缺口後,趙基取出黃羊皮短襖穿在身上,才將這套沒有內襯的劄甲穿好。

原地試著跳了跳,這還是自己嶄新人生中第一次穿戴護具,硬質半身甲護住胸腔、後背,給了他濃厚的自信與勇氣。

整個人的心情,在這種突然的安全感衝擊之下,也舒暢起來。

隨即他拔出劍,左手反握劍鞘,出門舞劍。

記憶中隻有一些家傳的劍術,這些都是劍術的練法,而不是戰鬥拚殺時的打法。

劍術的練法是完整的一套體係,以舒展筋骨,鍛煉出招本能為主。

而打法,就是這些出招本能的實際應用。

看似花俏的一招劍舞,分解其動作,真到搏殺時隻取其中兩三式。

劍術練好拓實基礎,再使用矛戟之類,也能得心應手。

趙基幾乎是順應身體肌肉記憶在舞劍,小院內場地有限,家傳劍術招式銜接依托步法變動,步法才是關鍵。

一個步法隻能銜接幾個固定的步法,再加上方向變化以及扭腰轉身,就是常見的固定招式。

原身劍法純熟,此刻憑借本能舞動時,趙基催動右手技能圖騰。

招式變化、身姿騰挪圍繞著小院中心,表現的十分靈活。

而動作姿勢,也在技能圖騰指引下小幅度的糾正,更符合人體發力原則。

沉心劍舞,最後一劍刺出後趙基深呼吸兩次,才持劍搭在左手腕部擦拭不存在的血跡、水分,隨後歸劍入鞘,扭頭去看站在小院柴門處的女子。

粗布羅裙,端著個冒熱氣的柳木盆。

目光接觸,對方略帶腮紅的鵝蛋臉垂下:“阿季,母親讓奴來伺候阿季洗腳。”

“我自己洗,你回去吧。”

“母親說了的,阿季自己洗,奴回去會受罵。”

她說著就端著沉重木盤去屋內,趙基轉身跟著進去,坐在火炕邊上將劍放在身邊,自己拆草鞋綁腿:“你坐著吧,我習慣自己洗。”

“阿季獨自一個人在山裡就不怕麼?”

對方將木盆放在炕邊,蹲下伸手去抓趙基的腳,趙基很不適應:“那有什麼好怕的?山裡也有獵戶,猛獸又在深山。”

“還是阿季有本事,在山裡能活下去,不像奴。”

她牽著趙基略僵硬的腳放到胸前,也不嫌棄什麼,就拆解皮條綁腿,見趙基腳底還襯著兩層狼皮,就問:“阿季你這走了,山裡怎麼辦?”

“二哥他們會去收拾。”

趙基雙腳落入溫燙的木盆裡,褲腿被挽起,腳踝、腳趾被外人搓洗,讓他兩股發麻,很不自在。

“母親說阿季不該負氣去應募,留在家裡娶個妻子過幾年想去山裡了,到時候也沒人會說什麼。”

她捏起裙擺擦拭趙基的左腳,低著頭繼續說:“奴聽說護衛天子的虎賁都戰死了……阿季不去好不好?”

趙基垂眉,看著她頭發明顯是剛剛梳洗過的,油亮柔順披在肩背。

而記憶中,兩三年前這還是個瘦小饑餓的小姑娘,頭發如蓬草,撓癢時指甲縫摳出虱子也是必然的。

今天穿著的粗布羅裙沒有補丁,雖然陳舊泛白……但也不是她的,是自己大嫂的。

不見趙基言語,她微微挺起胸膛,繼續擦拭趙基腳底不存在的水分。

瞪著一雙略紅的眼睛看趙基:“阿季變了,以前會悄悄給奴吃肉。”

“你吃了家裡的飯,就得聽他們的話,我不想聽他們的話。”

趙基嘴上說著,檢索記憶,隻能感慨這種可憐的感情,放低聲音:“小的時候父親沒打死我,我現在留在家裡聽他們的話,豈不是那些苦白吃了?大哥飽讀詩書,二哥踏實敦厚,家裡會越來越好,我留在這裡隻會招惹禍端。”

“他們不會給奴吃肉,跟著阿季,奴不吃肉也快活。”

她解開衣衫繼續擦洗趙基的腳跟,神態激動起來:“阿季不喜歡奴,那時不給肉,奴餓死了也好。”

她抬頭盯著趙基:“母親也說了,說是有負阿季,讓奴以後在家守著,就等阿季回來。”

趙基臉上沒有表情:“母親隻愛大哥,除了大哥她還愛大嫂,愛她的大孫兒,怎麼會愛我這個惹她生氣、受罵的劣兒?”

“不要給自己惹禍,大哥、二哥殺過人,他們不會饒過你。好好活著,以後有了孩子,孩子會孝順你,會給你抓魚吃。”

“以後的孩兒,還不是跟奴一樣?”

女子咧嘴一笑,突然咬住趙基的大腳趾,牙齒用勁,趙基也是暗暗咬牙強撐著。

他不想鬨出聲響,女子吐出後吞咽唾沫,一雙眼溜溜丹鳳眼在油燈下顯得黑漆漆:“是大嫂讓奴來的。”

“她是裴家女,也有母親撐腰,她能給大哥擺臉色耍手段,你不能。”

趙基見她淌眼淚,就伸手去擦拭,繼續說:“他們都說我在山裡為盜,父親也跟我說了,說是縣裡來的縣吏聽說這件事情後,也信以為真,覺得我是個能殺人的人才。我去應募,會給我一個出身,以後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就是活著回來,也是斷手斷腳,最輕也是跛足、瞎一隻眼。”

“外麵和家裡一樣,不會拿飯食養閒人。”

說著見她要掀起自己鹿皮裙擺,趙基伸手抵在她額頭:“外麵有人。”

女子猛地抬頭看他,神情驚恐,眼神中滿是探詢。

趙基輕輕點頭:“我不會騙你,我給你拿些肉,你乖乖吃,他們忍不住就進來了。”

說著兩手撐著炕邊縮身回炕上,從行囊裡取出風乾肉條與匕首,削切成片遞給她。

“這個家是吃人的家,我不喜歡大嫂,她貪婪好妒,大哥想必忍的也難受。”

趙基低語,拿起一片肉乾放嘴裡緩緩咀嚼,又轉身去包裹裡翻找,找出兩張揉軟的兔皮圈在一起放到女子麵前:“做一雙皮靴吧,雖然不耐磨,但也暖腳。”

女子隻是含著淚吃肉片,哽咽的說不出話。

不多時腳步聲傳來,就見大嫂引著另一個沒有血緣的姐姐進來,這個與二哥相好的姐姐聲音粗糙:“怎麼突然就哭了起來?若舍不得阿季,哭能有什麼用?還是一起去求母親,讓母親來勸阿季。”

說著上前就從女子麵前抓一把肉片遞到大嫂麵前:“大嫂快嘗嘗,阿季可舍不得給我們吃,父親、母親那裡也沒有。”

“阿季你還是這樣疼愛蘭妹,你那兩個侄兒正是換牙長身體的歲數,怎麼就給忘了?”

大嫂體態豐腴,轉身扭胯抬腿側身坐在炕邊,笑著看趙基,嘴上不停:“要麼嫂子去給你大哥說一聲,咱不去應募了?”

趙基沒理她,而是看著另一個從小就相對野蠻的沒血緣姐姐:“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大哥、二哥比我孝順,大嫂還養著雞鴨,二嫂還有幾窩兔子,父親、母親怎麼會缺肉吃?”

瞪著對方,對方委屈去看大嫂。

趙基也才去看大嫂:“應募是男人的事情,大嫂還是不要攪合進來。我從小不喜歡說話,說話除非行騙,否則是弄不來吃喝的。除非我死在外麵,不然還要勞煩大嫂多照顧阿蘭。這個人情,等我回來,會還的。”

“阿季你在山裡住慣了,說話都這麼野,好端端說什麼死在外麵的話。旁人聽去了,還不知會怎麼想。”

大嫂說著一歎,斜眼去看撲在炕邊哭泣的阿蘭,又看趙基:“阿季你就這麼狠心?嫂子嫁來的也早,是看著阿季你長大的,自問家裡不曾虧待什麼,怎麼就不肯留在家裡過富足日子?”

“家裡不暢快,去了外麵,我才感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這種心思,大嫂你是不會理解的。”

趙基察覺外麵又有腳步聲,就繼續說:“大嫂,我一個人住在山裡時,我就是那山的主人,周圍的林木我想砍就砍。鳥雀擾我清夢,我能殺就殺,就連泉水我也能挖成池子在裡麵泡澡。我的手一指,大黃、三黃就像千軍萬馬一樣衝殺過去。這種暢快,是大哥、二哥無法理解的,大嫂也不會理解。”

“沒想到阿季倒像個山裡的君王,這種誌氣果然不凡。”

大嫂頓時生出彆樣的感受,見小跟班要開口插嘴就眼神一瞥,當即止住。

她又笑說:“阿季你一心應募要謀個前程,嫂子也不好再勸什麼。就像阿季說的那樣,應募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嫂子能做的就是協助母親管好家裡,阿季你就放心去吧。”

這時候外麵腳步聲漸近,就見大哥低頭進來,大嫂當即起身:“夫君、二叔。”

跟在大哥身後的二哥也隻是點頭,立刻去看相好的阿喜,笑容燦爛。

很快又扭頭去看火炕上:“阿季,大哥來了你還坐著?”

“那我趴著?還是倒立著?”

“二弟,阿季就這脾氣,你彆惹他。”

大哥坐到炕沿邊上,這時候哭泣的阿蘭也起身想往後麵退,卻被突然伸出的腳絆倒,一聲驚呼摔倒在地,還打翻了水盆。

“賊婆娘!”

火炕上趙基拿起手裡把玩的燧石就狠狠砸過去,一聲慘叫站在老二身側的阿喜當即後仰被砸翻。

見趙基赤足就要往火炕下麵跳,老大趕緊起身展臂攔住:“阿季!阿季!彆跟她見識!”

老二伸手一摸感覺手心都是血,當即跳起來大罵:“你這山蠻子,要殺人不成?”

“你當我不敢?”

“那你試試!”

“阿季快停手!”

小院外,矮牆邊上趙斂沉著臉,天黑也看不出表情變化。

身邊是妻子裴氏,裴氏長歎:“留阿季在家,這個家難安穩。大兒也製不住他,這一年多在外,比以往更凶,以後還得了?”

回應她的,隻有趙斂的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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