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皺著眉頭回想了一下,他擁有的信息非常少,在凱斯奇修士握手時的驚鴻一瞥,他也隻是大略記得幾個構成元素。
出於好奇,他曾認真記憶了一下,構成凱斯奇修士的幾個“銘文”。
那些銘文和剛剛感受到的告解室牆洞上的銘文,似乎有著微妙的不同。
修斯並沒有接觸過這些銘文類的知識,但他上一世看過不少工程圖紙,早就熟悉了在腦海中構建零件的立體樣子,因此一眼就感覺不太對勁。
這兩種銘文,在主體結構上是基本一致的,在細枝末節上卻是完全相反。
或許是功能不同吧,畢竟兩者一個是固定的建築,一個是機械構成的人體
嗯?
修斯又想到了一個點,凱斯奇修士幾乎與人類沒有任何區彆,握手時也是正常的血肉觸感,而之前那個殺死他的燭光會神甫身上則滿是誇張突兀的機械零件
“大人?修斯大人?”克洛伊有些警惕的聲音傳了過來。
修斯露出了笑容,向告解室另一端的克洛伊修女輕聲道歉,保證他這隻是好奇而已。
一番安撫之下,克洛伊還是將信將疑的接受了他的說法——畢竟他可是捐了錢的,總不能因為這點冒失的舉動把他趕走吧。
何況修斯的道歉很是真誠,克洛伊很快也就打消了心中的不滿。
“那麼請您訴說吧,我將在此傾聽您的煩惱。”
修斯也整理了一下思路,發現燭光會隱藏的超凡力量不過是意外之喜,他來這裡確實是有許多想問的。
“我有一些煩惱,也有一些東西想請克洛伊修女解惑”
他斟酌著開口。
從教堂中出來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修斯和康納騎著馬向著莊園走去。
這個時代可沒有路燈,天黑了之後再趕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好在這裡距離莊園並不遠,他可以在太陽落下之前趕回。
不過島上的漁民們想回家就不那麼方便了,修斯看著坑窪不平的路麵,他將來倘若想要開辦夜校,就必須解決晚上照明的問題,夜間沒有光亮,所有的活動就隻能在白天進行了。
在心中暗暗記下了這一點,他的餘光瞥見了康納略顯擔心的表情。
修斯倒是理解自己這老管家為何會擔心——皇室和教會不合已經是幾乎擺在明麵上的事情了,他作為女皇的家臣,是不該和教會走的太近的。
事實上他也沒打算走得太近。
教會確實有些超凡力量,可和他們接觸風險實在是過高了些。
這裡的“風險”和大多數人的不一樣,修斯其實對於危及生命安全的那種“風險”並不算特彆在意,他並不會真正的死亡,軀殼反而對他是某種束縛。
但教會的手段似乎並不隻有暴力,修斯心中隱隱擔心他們是否有某些精神上控製的手段——教會是有著相當一批狂信徒的,修斯並不確定他們是本來就如此虔誠,還是教會使用了某些手段。
反正據他在告解室中的感受,起碼燭光會在修建告解室時是有許多巧思的,至於他們是否會在控製人心上同樣用上這些巧思,他可不想去賭。
“放心吧,老康納,我沒打算和教會有多少接觸。”修斯說道
“我隻是需要了解一下他們能起的作用——你知道,難保什麼時候會需要他們來治病的。”
治療,包括治療傷勢和疾病,這是教會的一大職責,也是斂財手段。
不同於藍星上中世紀西方可怕的醫療手段,這個世界上的教會是真的有些本領的,修斯剛剛親自確認過。
他和克洛伊聊了聊藍星上的放血法和四液學說,結果聽得對方一臉迷茫,還勸他不要去看這些“迷信”。
然後克洛伊給他講的各種治療方法,已經有了些藍星上現代醫學的雛形了,她雖然沒有細菌之類的概念,但卻懂得消毒與麻醉的作用——彆小看這點,有了消毒和麻醉的概念,至少不會出現死亡率300的手術了。
雖然實現手段很是有教會風格罷了。
根據克洛伊所說,教會中有一種“聖水”,用來衝洗傷口就可以防止傷口化膿感染,縫合傷口的針與刀也要衝洗,而焚燒一種特定的熏香並誦讀禱詞則可以讓病人短暫的昏迷,感覺不到疼痛。
修斯幾乎可以確定這其中有著超凡力量的參與,因為克洛伊所說的聖水製備流程和消毒完全不沾邊,可又確實能起到消毒殺菌的效果。
唉,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要隱藏起超凡力量的存在,明明它能夠惠及更多的普通人。
卡斯特爾島算得上條件得天獨厚,無論是海中的魚還是林間的甜果,至少很難會有人餓死。
而前幾次降臨,修斯在帝國可見過不少人餓死,哪怕是在首都萊茵,也是有著大片大片的貧民窟的存在,工廠中的工人們,平均壽命甚至不到三十歲,就這還是人人羨慕的工作。
這個世界,大抵是病了。
修斯的眼神暗淡了些。
他並不是天生的聖人,有了降臨於軀殼的能力,想的也不過是遊戲人間,人前顯聖。
可一次次的降臨,看到的全都是在痛苦中飽受折磨的靈魂,全都是懷抱著希望與不甘倒在道邊的可憐人。漸漸的原本的想法就淡了。
他的心也是肉長的,他也有感情,既然他腦子裡有著能改變世界的知識,既然他有這麼多軀殼不必畏懼死亡,那為什麼不去試著做些什麼?
降臨的次數越多,他便越是堅定,他要讓工業的洪流席卷這個世界,讓貪婪無度的貴族鮮血浸染金幣,讓引燃戰火的劊子手倒在斷頭台下,讓貧弱窘困的苦命人盤中也有麵包。
工業會帶來很多新的問題,給人們帶來新的痛苦,但無論如何那都是進步,有進步就比在原地打轉要好。
沒有任何一種體製能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問題,修斯也不行,但他可以給人們帶來希望。
有希望就好,人類是很偉大的生物,隻要有希望就有勇氣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