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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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私塾離開,俞慎思懷中多了一冊《論語集注》,正是剛剛他翻看的那冊。

蘇夫子將此書借給他,告訴他,半個月後過來要考問。

俞慎思不知這“考問”是解惑,還是刁難,心中惴惴。不過萬幸的是蘇夫子沒有因為他而對俞慎言有不同,還給他幾道題目,讓他回去寫幾篇文下次送過來。

他問俞慎言:“剛剛我那般無禮,蘇夫子會不會不喜我?”

俞慎言也摸不清蘇夫子的意思,蘇夫子的確素來不喜狂傲的學生,在收學生的時候第一項就是看學生的性情,對於狂傲無禮,即便天賦過人也會拒之門外。但今日夫子雖表現出不高興,卻還借書給幼弟,他也不知夫子何意。

他還是寬慰幼弟:“你且仔細看,不懂的大哥給你講解,下次夫子考問不出差錯總是沒錯的。”

俞慎思點點頭。

俞慎言又問:“你剛剛回答夫子所問,是自己領悟的?”

他雖然這幾天教幼弟讀《論語》,也僅僅是教他誦讀,沒有多講解,就是擔心講得太多,幼弟這個年紀不能理解。想等他全背下來,意思也都能明白了,再深入講解,循序漸進。

哪承想,幼弟今日拿著《論語集注》竟能自己看明白,雖然答夫子的問不算完美,卻已經可以和學堂中的學一段時間的學子相比。

幼弟愛讀書他是知道的,卻不知道他竟然如此長進。

俞慎思道:“大哥說過,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剛剛又看了集注,若是還一點不懂,豈不太笨,給大哥丟臉?”

俞慎言笑了下,卻不這麼認為,若非是聰穎的孩子,哪裡看一遍就能夠領悟。幼弟有如此慧根,若是能夠早點進學堂,讀書必然比自己強許多。

他憐愛地撫著幼弟的頭。幼弟走路、說話都比彆的孩子晚,全家都說他生來是愚人,唯有母親覺得他是“貴人語遲”。母親如今九泉之下看到幼弟這般聰敏,一定很欣慰。

兩兄弟說笑著,抬眼瞧見前麵街口停著一駕馬車,高晰和弟弟高昉從馬車中下來。四個人迎麵碰上。

自祭祖那日分彆,高晰就期盼著能夠再見。

他張了張口想喊舊的稱呼,還是改了口。“哥。”帶著弟弟迎上來,欣喜地道,“夫子說你這兩日過來,我每日都盼著,終於將你盼來了。”

俞慎言笑了笑,他知曉那些事情與高晰毫無關係,他也並不知情。但是高明達是知曉的,甚至參與其中,身份注定他們不可能關係如初。

“時辰不早了,莫要遲到,夫子還等著呢,快過去吧!”摟著幼弟準備離開。

高晰擋在他麵前,“哥,你這麼不願與我多少話?我們兄弟情分難道就因為一個身份而變嗎?”

俞慎言不想多作解釋,也不忍心將高明達的事情和他說,以高晰的性情,他定是難以接受,不過是受一遍自己當初的痛苦。高明達對他們姐弟心狠,對自己的孩子終究是慈愛有加。這一點,比高明進強。高晰比他幸運。

他答道:“不是因為身份,是因為我們都在長大,不該如幼時那般貪戀一起玩鬨。如今你我各有自己的事要做,做好自己的事,不給對方添累,就是最好的情分。”

高晰沒太明白。

俞慎言自不會與他解釋,若是高晰因為糾結彼此關係的事而影響了今秋的院試,高明達自要給來找他麻煩。

“快去學堂吧!”俞慎言最後拍了下高晰肩頭,帶著幼弟離開。

高晰回頭看著俞慎言在街口轉彎消失,滿心失落。

另一輛馬車也在街口停下來,一個少年撲上來摟著高晰的脖子調皮地問:“晰哥等我呢?夠義氣,要遲到了,快點吧,否則要挨夫子戒尺了。”將人強行摟著朝學堂去。

俞慎言兄弟回到家,將私塾內的事情和家人說,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俞慎思的身上。

俞慎思以為自己要上一堂“家庭思想教育課”,卻不想俞綸沒有批評,而是怕他心中擔憂,寬慰他道:“你是懂事的孩子,蘇夫子豈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定了你的性子。蘇夫子借你書,說明還是想再考察你。你好好讀,下次不再出錯就行了。”

盧氏也安慰他,“你大哥當初拜師,蘇夫子也給了他一本書讓他回去看,看完了考問過了才收的。”

俞慎言笑了下,蘇夫子的所有學生裡,他拜師算是特彆的一個,蘇夫子沒有如收其他學生那般考問,隻是詢問簡單他的名字、年紀、喜歡什麼之類,於讀書上沒有問什麼。隨後蘇夫子就將他收了。

他也知曉盧氏這話是讓幼弟寬心,便附和盧氏。

隨後盧氏便說請媒人去時家後的回話,時家定親的禮比村子裡其他家娶媳婦翻個倍,媒人傳話,時家態度強硬,不能商量,要想娶她家閨女必須準備這麼多。

俞綸和盧氏認為時父時母在過文定的時候就要這麼多有點過分,但時雪兒是個好姑娘,一直等著堂弟,多點就多點。他們也看得出兩個人情投意合,若是因為這一點東西沒成,不值得,現在家中也不是拿不出來。

這兩日家中便忙著準備東西,幾日後俞紋便與俞綸和媒人一起去時家定親。

東西都抬到時家後,時父臉上笑都沒停過。

事後媒人來說過大禮的禮單,過大禮便是正式下聘,聘禮豐厚得多。時家似乎是看到俞家態度,真正聘禮上沒有要得過分,但也比平常村上娶媳婦的稍微多點,這是一筆大錢。

全家合計,按照裁縫鋪現在的生意,恐怕攢到秋日裡才能夠攢夠。可秋日裡小言要去府城考院試,那也是一筆大錢。

家裡收入,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隻能另想辦法。

月底俞慎言再次帶著俞慎思進城,去的時候上午已經散課。

蘇夫子看完俞慎言的幾篇文章,欣慰地笑著點頭,“有進步。”

師生二人在堂內講文章,俞慎思則趴在上次的窗戶口聽。他還沒到寫文章的時候,但多聽聽總是有好處,知道作文章的要領是什麼。

聽了一會兒,低頭看到麵前書桌上兩冊書中間露出一張紙,看著不像字,而是畫。他抽出來展開,上麵畫的竟是蘇夫子,隻畫了頭像。不知道是哪學生,上課開小差,若是讓蘇夫子抓到,必然要被打手板。

他抬頭見蘇夫子正專注給俞慎言講解,偷偷拿過旁邊的筆,在畫上補了幾筆和兩句話,最後悄悄塞回去。腦補著這位兄弟看到畫時跑去向蘇夫子認錯的模樣,心中先樂起來。

蘇夫子給俞慎言講完文章,便叫他過去,考察他這半月書看得如何。

俞慎思這次乖乖的,問什麼答什麼,再不胡言亂語。

他本以為蘇夫子會考比較難或者比較偏的,卻未想到蘇夫子隻是問了些簡單的,大部分是考背誦的東西。他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記憶力卻比常人好上許多,加上皮囊下的年紀優勢,對答如流。

蘇夫子半晌點了下頭,並未做任何評價,隻是放下書冊,從麵前一摞書中抽出第二冊《論語集注》給他,讓他回去看。

雖然蘇夫子沒有任何表示,俞慎思心裡稍稍鬆了口氣。至少能看出蘇夫子並沒有上一次那麼不高興不喜歡他,想讓一個人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哪有一蹴而就,要慢慢來。學生以後就是夫子的臉麵和聲譽,蘇夫子嚴謹些也是應該的。

這次從私塾離開得比上次早,沒有碰見高家兄弟,卻遇到了施長生。

他那日進城後,跑遍了城中的布莊裁縫鋪,最後在昌隆布莊找了份打雜的活計,雖然累一些,工錢也不多,但能跟著一個老夥計住在鋪子裡看門兒,倒是省了一筆。

他知曉兄弟二人會再來私塾,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今日趁著晌午鋪子空閒跑過來,就是想碰碰運氣,未想到運氣不錯,遇上了。

施長生道:“昌隆布莊的東家有個外地朋友,是個南北行商。此人下個月要北上,想試著帶一些繡品到北邊去賣,找到昌隆布莊,讓他們想辦法給弄點。我想到姐姐會刺繡,家中又是裁縫鋪,認不認識些繡娘,收一些繡品,賣給昌隆布莊。”

兩兄弟聽著有些激動,這是賺快錢的機會。

俞慎言還是謹慎地問:“消息可靠嗎?”

“可靠,那行商和東家談話時,我就在旁邊伺候茶水,親耳聽到的。掌櫃也讓我們下麵的夥計打聽著。我本來想著若是在這碰不上你,要托個人給姐姐帶話,或者親自回去一趟呢!”

“長生,謝謝你。”俞慎言拍了拍長生。

施長生笑著道:“是我請姐姐幫忙,我還想借這事在掌櫃和東家麵前顯點本事呢!”

俞慎言笑了,彼此心知肚明誰在幫誰,就不再說見外的客氣話。

俞慎微聽到這消息知道機會來了。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高家村的人,她們的繡活她見過,繡得都不差,在張家繡鋪也是能賣得上價的,運到北麵也好賣。盧氏說自己娘家那邊附近村子也有不少繡娘,平素也會繡東西拿去城裡賣,可以去問問。

此事不宜遲,遲則失機。

次日兩邊都不耽擱,俞綸陪著盧氏回盧楊村,俞慎言則陪著俞慎微去石頭鄉。

俞慎微直接去找老族長的媳婦葛氏。

葛氏以前對他們姐弟疼愛,想來願意幫這個忙。二來葛氏在村裡是長輩,又是老族長的媳婦,她幫忙張羅比她挨家挨戶問強多了。

葛氏見到他們姐弟倆來,還是如以前那般熱情,並不因為他們改了姓就疏遠。

俞慎微過來帶了份禮,葛氏見了推拒不收,俞慎微這才開口說請她幫個忙。

聽完俞慎微的話,葛氏熱心地道:“這有何麻煩的,就是傳個話的事,又不費什麼力氣。”當即讓自己的大兒媳去那些家問問。

高明秋的媳婦和高明秋脾氣有點像,說話直來直往。她坐下便道:“自明根媳婦的那事私下傳開後,村裡人的繡品要麼是信得過的兩三家湊一起托個人帶進城去,要麼就是自個兒哪天空了跑一趟,麻煩不說,東西少還不好賣。你能收她們也不會不願意的。”

高明春媳婦挨家挨戶通知那些人家時,在家的桂嬸隔著院牆聽到這話,待高明春媳婦離開後,出門和鄰居嬸子道:“你還真信她一個丫頭片子有這本事?她能認識什麼人?恐怕是想騙你們的繡品賣錢去。”

鄰居對桂嬸之前私下扣她們的錢心中不高興,隻是鄰裡之間麵上還維持和氣,聽到這話又想到自己被騙的事,心中不舒坦,冷笑道:“騙子遇到一個,哪裡就遇到第二個?暖丫頭一個姑娘家,哪有旁人那麼多歪心思。”

桂嬸臉紅,“我是好心提醒你。那丫頭可沒你想得那麼好,心狠著呢!”

鄰居道:“嫂子,那我多謝你提醒。”

另一邊走過來一婦人,笑著調和道:“有葛嬸出麵,肯定沒問題的,暖丫頭是個心底善良的孩子,虎頭娘,你是想多了。”

桂嬸冷哼:“天上不會掉餡餅,你們能拿到錢再說吧!”轉身進門。

鄰居撇了下嘴,拉著婦人朝老族長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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