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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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暖將痘瘟少年之事說給弟弟聽,高昭和俞慎思震驚不已,此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許是蒼天憐見。”片刻後高昭感慨一句。看到這樣一個求生之人,閻王都不忍收,除此之外他沒有更好的解釋。

俞慎思想的卻是,如此反常,莫不是他和自己一樣是穿越者?有個新手保護期?就如當初他穿越而來,饑病相交,卻隻是吃了幾頓飽飯病就見好轉。

如此的揣測,他自不敢和高暖姐弟說。

他問:“大姐還會給他送吃的嗎?”

高暖著實被那少年的堅韌觸動,這是她做不到的。少年身上那股力量讓她想要拉他一把,這一把不是同情憐憫,反而是汲取,是借力。她認為有此意誌的人,將來必定會有所作為,此時施以援手,日後興許會反過來幫他們姐弟一把。

如今少年的病症已有好轉,雖然還要千萬個小心提防,她已沒有最初那麼恐懼。

見幼弟還小,她沒和幼弟說自己的心思,隻道:“他是最好的人證。”怕他們擔憂,先和他們說自己會小心,然後說明日要去鄉裡藥鋪買些藥。

少年的病症靠他自己挖的那些不知名草根吃有所緩解,但終歸存在危險,若是不慎吃了什麼有毒的,得不償失。牛山是各村的墳地,沒有祭拜鮮少有人去,山中有哪些草木村人自己也不清楚。

俞慎思忙問:“大姐知道買什麼藥嗎?”

高暖倒被問住了,她患水痘的時候年紀不大,也沒見到大夫開的藥方,隻記得有金銀花、連翹,其他就不知了。她當時病症輕,和少年如今症狀完全不同,用藥必然也不同。

如今又不能詢問大夫,如此必然被懷疑鄉裡出現痘瘟,給他們姐弟惹來麻煩。

俞慎思看出她犯難,笑著道:“我知道。”跑到書箱邊,從一堆“雜書”裡麵翻出一本醫書來。姐弟二人見此書竟然是《痘疹正經》,書中記錄了水痘、麻疹等幾種傳染性比較強的病醫治方法。

書中內容詳實,從辨彆診斷到症候分析都有說明,針對不同階段,不同症狀的治療方法以及用藥詳細說明,還附帶了幾個病例和藥方。即便是沒有任何醫藥基礎的人,翻看此書也能做到對症下藥。

高昭笑著拍了下幼弟道:“你時常翻看雜書,還真翻出有用的東西來,大哥都不記得有這書了。”因為與科舉關係不大,當初整理的時候也沒放在心上,事後就忘了。

俞慎思並沒細看書中內容,隻是翻個大概,見裡麵內容寫得詳細,拿來就能用,就將它當成參考書一樣的存在。剛見少年那天,他就想到這本書,隻是他顧慮有點多,高暖又打定不救人的主意,他就沒提。

如今拿出來正好派上用場。

高暖依照少年的症狀,翻找到醫治的方法,甚至在後麵尋到相似病例和藥方。看著上麵的一味味藥,高暖猶豫了。

這兩年他們姐弟也就攢十多兩銀子,這些藥花費可不少。得繡不知多少幅繡品,抄多少天書。

高暖詢問地望向高昭。

高昭沉默須臾,樂觀地道:“銀子還能掙,很快就過年了,今年我不僅能給人寫祭文,還能寫門聯,年前興許就能掙回來呢!”

有弟弟這樣寬慰,高暖也就放寬心。

鄉裡人平素小病都不請大夫,也就沒藥方,一般都是根據經驗去抓藥。藥鋪的夥計見怪不怪。聽高暖要買的藥,隻是問一句:“得了什麼病?”

高暖謊稱:“發燒、咳嗽,內火盛,以前就這麼吃好的。”

她要抓的藥也是舒風清熱、解毒化濕。夥計年紀不大,學醫沒幾年,瞧不出什麼端倪。鄉裡的藥鋪就是給百姓治個頭疼腦熱,草藥種類有限,高暖隻買到了一半的藥。而這一半的藥已經花掉了她一兩多銀子。

回到家熬藥時,隔壁四奶奶聞到藥味過來詢問誰生病了,高暖拿高昭腳崴傷當幌子,“給小昭泡腳用的。”四奶奶信了。

高暖將湯藥倒進葫蘆裡,拿了兩樣吃的給痘瘟少年送去。

痘瘟少年以為他們的相識會由昨日的祭品告一段落,未想到對方還會來,還送藥送吃。

他今日感覺比昨日又好些許,身上雖然還奇癢難耐,但疼痛稍稍好些,喉嚨也舒服點,身上的痘正在慢慢結痂。如今有藥有吃,必然好得更快。

少年一口氣喝下去一半的藥,苦得眉頭擰作一團。吐了口氣,又昂首將剩下的藥全都灌進肚子裡,忍不住咳了一陣。喝了兩口另一葫蘆裡的溫水才喘勻了氣。

“姐姐怎麼想要救我了?”他好奇地問。

高暖道:“我沒有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不過是幫你一把。”

少年沉默半晌,沉聲道:“我會記得姐姐的恩情。”

高暖笑了聲,“先養好病再說其他吧!”

接下來幾日,高暖借著上山祭母,每天給少年送藥送吃,還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給少年。她每次都將東西放在距離少年十幾步的石頭上讓少年過去取,然後自己避開。

山中有風,她每次都在上風處,她想這樣身上不會沾染痘瘟,回家再從頭到腳清洗一遍,確保萬一。少年現在撐著樹棍已經能夠自己走動,隨著身上的痘慢慢結痂脫落,身體也漸漸恢複。

高昭和俞慎思這些天一切如常,身體沒有任何症狀,但仍舊沒敢掉以輕心。這幾日在家中熏艾草預防,村上人問起來依舊拿高昭腳傷做幌子。村上人跌打損傷腫了淤血,也會有熏艾草的,倒是能掩飾過去。

這日,高暖又如往日一般去祖墳東邊的小水塘,但沒有見到少年。

經過這麼多天少年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不會再傳染給他人,不會被視作不祥之人。

她知道少年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以後還會回來,隻是如此一句話不說就走,高暖的心裡還是不高興的。她要查清楚背後的事,要指認大伯之罪,少年是最重要的人證。

從山上下來,剛到村口遇到了桂幾位婦人在山牆底下曬著太陽納鞋、縫衣聊天。

桂嬸笑著向其他婦人誇梅兒嫁得好,如今大著肚子,什麼都不乾,就連給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婆婆都怕累著她。又誇自家的虎頭,現在跟著範童生大有長進,範童生私塾好幾個學生,就虎頭最出息。旁邊的婦人羨慕附和。

高暖走近時,婦人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平素未特彆在意,今日婦人們忽然發現,這丫頭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出落亭亭玉立。粉麵桃腮,如花兒一般。

“十四了吧?”一位婦人問。

“過年就十五了。”

“是要找婆家了,不知哪家有這福氣,娶狀元郎的女兒。”

“肯定是官家少爺,不會是咱們這樣鄉裡的人家。”

“也是,這樣的丫頭若是嫁鄉裡,那真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

幾個婦人小聲說著碎嘴。

高暖笑著和幾位婦人打招呼。

桂嬸聽旁邊幾名婦人的話,心中剛剛升起的自豪感瞬間壓沒了。想到上次梅兒和她說暖丫頭詛咒她短命、夫妻不和,她心裡就生氣。丫頭之間即便有什麼不愉快,也不該口出如此惡言,本想找她好好說道,被自家男人拉住,勸她彆去為難一個沒娘的孩子,兒子又跟人家讀書識字那麼久,他爹又出錢修繕祠堂。她就忍下了。

後來她將事情說給三寶娘聽,三寶娘還不信。

自己姑娘、姑爺還能說謊不成?

桂嬸麵上笑盈盈地,說出的話卻陰陽怪氣,“以前守孝時,沒見暖丫頭日日上山祭拜,如今孝期滿了,反是日日去祭拜,暖丫頭莫不是在山裡藏了什麼?”

這話彆說高暖聽著不舒服了,就是旁邊有的婦人聽著也覺得不順耳。特彆最後一句,太刻薄,姑娘家哪經得起這樣說道,這個年紀如花似玉的姑娘,最是容易讓人多想一些。

王嬸在旁邊搗了下桂嬸,提醒她說錯話。她哪裡知道桂嬸是故意而為。

高暖壓著心頭火,裝著沒聽懂桂嬸話中機鋒,溫聲道:“就因為孝期過了,馬上要離開村子,不能常來看望先母,這才日日過去看望。”見到一位婦人在繡襻膊,隨口誇讚道,“大嫂這條襻膊繡得真好。我上次在張家繡鋪看到一條,還不如大嫂這條品相,夥計八十文收,翻著倍賣,還有好多姑娘爭著買,可吃香了。”

高暖誇著繡技,婦人聽在耳裡的卻是那八十文,自己拿到的可沒這麼多。

高暖走後,婦人回過味,難怪暖丫頭去年農忙後就不讓虎頭娘拿繡品去賣了。

高暖沒走多遠,聽到身後婦人和桂嬸理論此事。村上人都知道桂嬸私下一件繡品肯定不止隻拿一文錢跑腿,但是想著自己拿進縣城來回耽擱一天,桂嬸多拿一文兩文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可這一條襻膊差不少。

桂嬸在心裡將高暖罵了一通,沒想到這丫頭在此事上將她一軍。經過去年的事,她已經給鄰裡“抬價”,時間長了,她也不怕暖丫頭說道,沒憑沒據,自己確實沒多拿什麼。但是襻膊是今年村裡人剛興起繡的東西,她的確從這上麵撈了點。

幾日後,高暖從四奶奶口中得知,村上婦人、姑娘現在繡東西都不讓桂嬸跑腿。

又幾日,高昭和俞慎思身體還未出現異樣,他們知曉躲過這次痘瘟,姐弟三人提著的心,直到這時才徹底放下來,高昭也不再裝腳傷院門不出。

姐弟三人終於可以去田灣鄉看望舅舅。大半年沒有舅舅任何消息,連他們除喪之日也沒來,他們心中一直不安。田灣鄉東北相鄰的就是雙河鄉,正好順便去施村,找那少年的父母,拿更多的證據。

冬月末,北風裹挾寒意,吹得人臉蛋冰冷,雙手插在袖子裡不想拿出來。

姐弟三人前一天收拾好包裹,次日清早就出門,繞道縣城去田灣鄉。晌午時,姐弟仨搭上了一架去雙河鄉的牛車。

車上姐弟三人便和車主閒聊,故意提到痘瘟少年,本來隻是想試問,卻不想車主認識這戶人家。

“你們不知道,這事可神了。”車主像得知了什麼驚天消息似的,興衝衝地和他們說,“那娃兒被人買走的時候就一口氣了,最多活不過兩日。前幾天卻活蹦亂跳回來了,把他爹娘嚇一跳,以為見了鬼!聽說是買走他的人請山中神仙治好的,現在正在尋那買他的恩人呢!”

姐弟三人相覷一眼,心下都猜到少年目的。高暖欣慰,沒有白幫他一場。

“找到了嗎?”俞慎思追問。

“昨兒進城時聽說尋了點眉目,不知現在找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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