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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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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因為窗簾合不緊,清晨陽光徑直劈進來。

梁願醒把被子拽上來蓋住臉繼續睡。段青深起床後走到他這張床邊:“醒醒,醒醒。”

“我等下有急事要先回一趟浙江。”梁願醒悶在被子裡說,“我要回去改名叫梁深眠。”

“那我改叫段醒醒,以後你叫我起床。”段青深又推了兩下被子,說,“起來吧,洗漱一下,清點行李,我下樓買點早餐。”

鎮子清早有些不濃不淡的霧氣,冷意很明顯,是純冷,不摻潮氣的冷。

梁願醒捧著段青深買回來的煎餅,站在摩托車旁邊。他敞著袋子口,讓煎餅在風裡冷卻一下。

他問:“做煎餅的老板是不是便衣警察?”

“……”段青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一樣,左右露餡,“湊合吃吧。”

“挺好吃的。”梁願醒邊嚼邊說,“吃進嘴裡都一樣。”

“彆嗆著風了,嘴閉上吃。”

“閉著嘴怎麼吃?”梁願醒問。

黃河大橋下來有很多景區指路牌,濕地公園什麼的。

梁願醒戴的這枚對講機是觸碰式,他如果要跟段青深講話,就輕輕摁一下它,等到它檢測不到人聲,就會休眠。

但這個對講機的靈敏度似乎有點過頭,車隻是顛了兩下,它觸發交流模式了,並且梁願醒沒發現。

導致……他在頭盔裡跟著耳機唱歌,傳去了段青深車裡。

段青深的對講機擱在杯架上,乍然傳來唱歌聲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竄頻率竄去了電台廣播或者彆人的對講裡。又因為他在開車,所以沒有立刻拿起來檢查。

而聽了幾句…怎麼這麼耳熟。

很多人在唱歌時候的音色和普通講話時的音色會不太一樣,梁願醒屬於有輕微差彆。他唱歌時的聲線更輕薄,加上他頭盔內部狹小的空間在投射聲音,有一種浴室唱歌的混響感。

他在唱《我的快樂時代》。

“時間尚早,彆張開眼睛。”

“長路漫漫是如何走過,寧願讓樂極忘形的我。”

段青深把自己車裡的音樂暫停,隻留下導航,聽著梁願醒的聲音。清唱的,沒有伴奏,對講機的音質有些糙,不過在路上就剛剛好。

他們在《我的快樂時代》中跨過黃河,黃河以北的空氣裡有涼爽的味道,梁願醒跟著下一首《不眠飛行》繼續唱,他開頭“dududu~”的那幾句讓段青深感覺車開上了雲端。

歌曲節奏明快,但因為調有點高,加上梁願醒早上吃得太飽,而且又是在騎車,沒唱上去的地方咳嗽了兩聲。段青深也忘了自己這個行為叫做“偷聽”,順手拿起對講,說:“嗆著了嗎?靠邊喝點水?”

“啊——?”梁願醒嚇得差點車頭打滑。

段青深一愣:“你小心點!”

“等一下!”梁願醒震聲問,“你怎麼聽到的!?你聽到了你不告訴我?!”

他們在下一段無護欄的地方開去土路停下了。

梁願醒把車一熄火,頭盔摘下來,氣勢洶洶地往吉普旁邊走。段青深也下車,不知道該怎麼辦,關門的時候車門還夾著外套了,狼狽地拽了一下沒拽出來又去開車門。

梁願醒已經拎著頭盔走到旁邊,蹙眉怒道:“段老板你有點幼稚了吧!”

“對不起啊。”段老板抿著唇,把車門關上,沒關緊,又關了下,“我真…真沒意識到,就……”

“沒意識到?”

國道上時不時唰地駛過一輛大貨車,帶起的風卷著沙礫。段青深把他拉到車的另一側:“我錯了。”

“我真錯了。”段青深比他高些,低頭看著他眼睛,“一開始我以為…我以為對講機竄頻率,接收到了廣播。”

“電台廣播能唱成這樣嗎?”梁願醒沒好氣,“有幾段路顛得我都轉音了!”

“哪有。很好聽啊。”

梁願醒幽幽看著他,沒搭這句話。

段青深隻能再道歉:“對不起。”

他很誠懇,也是真怕梁願醒生氣。這事認真說起來算他偷聽,他沒再為自己開脫什麼,隻能乾巴巴地重複道歉。

但梁願醒在乎的部分不一樣。他換了隻手拎頭盔,撓了撓後腦勺,說:“不是……你得告訴我,我那瞎唱的,我……”

他磕巴住了,後半句想說的是“我不想你第一次聽我唱歌是這種效果”,磕巴住了是因為這麼講還怪難為情。

還好段青深聽明白了。他搖搖頭:“我覺得特彆好,聽你唱歌的時候很輕鬆。”

段青深心裡一直壓著塊石頭,他今年三十歲,帶著差不多十萬塊積蓄和迷茫的心態,並且處於一個“虛浮自由”的狀態,很不安。

“這次不算。”梁願醒說,“下次好好唱的時候你再聽。”

“嗯。”段青深笑起來,“如聽仙樂耳暫明。”

“拉倒吧。”

一個半小時後,當加油站便利店廣告牌上出現大量且密集的“德州扒雞”時,不用看導航也能知道到哪兒了。

205國道貫穿華北、華東和華南,由南到北的話,能一條道從深圳開到山海關。

這天中午,說來也巧,他們在滄州吃一家火鍋雞的時候,薑妤的電話打過來了。

打給段青深的,那火鍋雞剛好還燙著,沒法下嘴。他邊製止梁願醒吃燙食,邊接起電話。一句“喂”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薑妤率先怒道:“趕緊收錢!”

“妤姐,不收了吧,本來就是說好了幫忙的。”

“什麼幫忙,那是婚慶公司的賠款,本來就是支付拍攝的,趕緊收了。”薑妤那邊態度很強硬,“對了,還有個事兒,你們今天能到北京嗎?”

服務員端上來蒜蓉粉絲蝦和小酥肉,段青深示意他先吃,繼續說:“我們不過北京,走京滬高速,隻過大同。”

“不是!”薑妤那邊笑了下,“哎呀我沒說清楚,給你介紹個活,在北京,接不接?是以前在我服裝店打工的一小男孩,後來自己去北漂單乾了。”

段青深一時間有些為難,苦笑了下:“說實話啊,我挺想接的,但我拍人像實在很一般,回頭再給你丟人。”

聽到這,梁願醒單聽段青深這邊的發言,大概猜到了個七八。但他沒插話,就看著段青深。

薑妤那邊聲音很爽朗:“你不會以為我把你強塞給人家吧?真不是啊,我乾嘛莫名其妙推給你個人情,是他自己刷到我朋友圈,看見你給我拍的照片,然後來問我的。”

見梁願醒不動筷子,他換左手舉手機,拿起筷子夾了個酥肉放進他碗裡。

“這樣,妤姐,我先跟醒醒商量一下,然後給你回電話,幾分鐘,行嗎?”段青深說。

“人像攝影,在北京拍兩天。一套外景一套棚內一套夜景,底片全給,他那邊自己修圖,八千八,接不接?”

“接啊!”梁願醒脫口而出,“八千八!北京商業攝影前景這麼好?”

“可能人家看著妤姐麵子。”段青深說,“所以你同意的話,我們就先去一趟北京?”

梁願醒嗯嗯著點頭:“又不繞多遠,一起去,掙油錢。”

“嗯。”段青深接著給薑妤回電話,梁願醒把碗裡的小酥肉塞嘴裡,點點頭表示好吃。

路線沒有改變多少,本來就打算走京滬高速。原計劃在京滬高速上隻跑一小段兒,然後上榮烏高速。現在改道直接往北京去。

一頓火鍋雞吃完出來,梁願醒感覺自己充滿乾勁。

“走啊!掙錢去!”梁願醒抱著頭盔,見他還靠在車門看手機,催促道,“快點呀,都兩點多了。”

段青深站直起來,“沒事,到了都撞晚高峰,我在給對方發設備信息。”

想來也是,梁願醒抬頭看了看天。他記得上禮拜剛從家裡出發的時候外麵28攝氏度,天很晴,風把t恤貼在皮膚上。其實到十月份,長江中下遊的濕度也沒有到誇張的程度——是對比來講,那天65的濕度竟讓他覺得風很乾爽。

在山東的時候因為沿海,也讓他覺得還好。但過了黃河就不一樣了,乾燥程度讓梁願醒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從皮膚上揭掉一層濕漉漉保鮮膜……也許不至於,但對他來講的確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於是他又深呼吸了一下。

段青深收起手機,五指張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嗯?”梁願醒猛地扭頭,“你叫我了?”

“沒,”段青深笑了笑,“搞定了,對方挺好說話的,不介意野生攝影師。”

“是嗎!”梁願醒也笑起來,“你有告訴他你是三年前《看見·地理》雜誌西北特彆刊的封麵攝影師嗎?”

梁願醒一口氣說完的,頭銜報下來熟練得可怕。

“沒說。”段青深一把將他懷裡頭盔拿過來,往他腦袋上戴下去,“都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還掛在嘴邊,質保期早就過了。”

梁願醒把護目鏡推上去:“那是你的榮譽。”

段青深再把他護目鏡摁下來:“那隻是我的過去。”

“而且我本來就不擅長拍人物。”段青深補充了下,“這點也跟對方講明白了。”

“他願意?”梁願醒又推上去,眨眨眼。

段青深點頭:“嗯,他那邊比較急,說原本合作的攝影師家裡出了急事,昨天緊急回了老家。重要的是他挺喜歡妤姐的那組照片。”

“好了。”段青深最後把他護目鏡按下來,扣好,摸摸他頭盔頂,“你在手機裡下個a,先把進京證辦了。”

“那是什麼?”梁願醒露出清澈的目光,不過他隻是短暫地清澈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那是字麵意思,“喔,進北京的通行證。”

“外地車牌都得辦。”段青深說,“我們辦六環內的,但到時候找個地鐵口近的停車場把車放下,不在城裡開。”

這在北京確實是個明智的選擇。梁願醒投去肯定的目光:“靠譜的段老板。”

“說走就走的梁助理。”段青深無奈看著他。

200多公裡不算遠,從京台高速轉上京滬高速,京津冀路段允許摩托車上。過收費站的時候交警檢查了梁願醒的摩托車駕駛證,告訴他全程靠右行駛。

他們在182號出口往天津方向,有段很長的距離隻有兩條車道。摩托車在高速隻能跑80的時速,雙車道的情況下段青深並去和他跑一條車道,留一條快車道給彆人。

進了天津地界後天開始慢慢暗下來,段青深用對講說:“讓我開前麵,醒醒。”

“好嘞,你過去。”

看見“北京 65k”的路牌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過公安檢查站的時候飄起了小雨,氣溫不到10度。段青深降下副駕駛的車窗看著另一個車道排隊的梁願醒,拿起對講:“你冷不冷?”

“我冷。”梁願醒說,“這就是南北差異嗎,半個月前我們酒吧還開在空調。”

“你們製冷製熱啊?”段青深開玩笑地問他。

“冷。”梁願醒嗓子哆嗦,說,“我好冷。”

段青深鼓勵道:“堅持一下,你才二十三,正是風雨中不怕一點兒痛的年紀。”

梁願醒憤怒地轉頭看過來,發現此人竟車窗大開:“你三十了,哥,正是要保重身體的年紀,窗戶關上吧。”

段青深笑起來:“過了檢查站靠邊停一下。”

“做什麼?”

檢查站後麵有公安崗亭,那附近可以應急停車。段青深說:“就停一下。”

“喔。”

過安檢,出示證件,開後備箱,很快通過了檢查站。梁願醒那邊快一點,因為他沒尾箱。雨不大,像雨霧,甚至都看不見水滴,但是非常冷。

梁願醒的護目鏡上映著間錯的車燈和警燈,北方的冷和南方全然不同,冷得大刀闊斧又淳樸。冷就是冷,雨隻是陪襯。

段青深開過來停在他旁邊,下車。

“怎麼了?”梁願醒問。

“頭盔給我。”段青深說,“我騎車,你開我車去。”

“嗯?”梁願醒不明白。

“你穿太薄了。”段青深說,“趕快,我有摩托駕照,你上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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