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寒氣衝著臉頰撲過來,沈全懿閉了閉眼睛,下意識的搓了一下手指,卻是鑽心的疼,忍不住咬了一下唇角。
“你方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話落,劉氏臉上閃過一絲憂色,可很快撫平,她手裡那些鬥篷替沈全懿披上,兩人並肩而行。
她壓低了嗓子,小聲道:“奴才還不能確定,方才隻是一進屋裡頭就是花香撲鼻,那樣濃重的香味裡,奴才驚覺有一絲膩人的甜味,隻是短暫而過,尚不能確定是何。”
“按理說,身懷有孕之人屋裡頭不管是什麼味兒也不該這樣的濃重,長久的熏著,到底是不好的。”
劉氏微微蹙著眉頭,忽然前頭的沈全懿步子一頓,牽住劉氏的衣袖。
“側妃身懷有孕東宮皆知,這一胎得主子爺看重,可是側妃今日點明,要我去伺候。”
沈全懿的語氣濃重,心裡頭的思緒萬千,就連腳下的步子邁起來都覺得十分沉重了。
“您是說側妃這一胎怕是…”
劉氏的話沒有說完,沈全懿回頭漆黑幽深眸子一瞬不動的盯著她,直盯的她心裡頭發毛。
“你今天應該也瞧見了二姑娘,太子妃那樣謹慎的人,明知道側妃這一胎養的不安穩,還將二姑娘送回春雅院兒,這樣幾次三番的事情下來,直讓人驚險。”
沈全懿緩緩的歎出一口氣,兩人已經穿過了遊廊,快過角門兒到青亭院兒了。
待兩人立在門兒上,秋月從屋裡迎上來,將沈全懿懷裡已經失溫的手爐拿了過來,剛想要開口,見沈全懿一臉凝重,就是劉氏也皺著眉頭。
不覺的閉了嘴。
壺觴在堂屋侯著見沈全懿進來,馬上端上一碗薑湯,沈全懿卻皺了眉毛,一掌推開:“行了,放下吧,日日吃這些,舌根兒都是辣的。”
壺觴抱著碗退下,已經覺著氣氛不對了,幾個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劉氏指揮著秋月去打熱水過來,今兒個在顧檀小心翼翼的繃著,人早就都累乏了。
浴桶裡劉氏加了一些安神兒的花瓣兒,沈全懿泡進去,溫熱的水將她全麵兒覆蓋住,她的呼吸,終於從胸腔裡放了出來。
沉沉的不知道泡了多久,還是劉氏進來將她喚出來。
劉氏過來替沈全懿卸妝換了衣裳,坐在妝台前,瞧著銅鏡裡那個熟悉的麵孔此刻卻輕蹙眉頭。
“姨娘不用太擔心,奴才可看著側妃娘娘的肚子還是很穩的,今日的樣子也不像是保不住的。”
劉氏覷著沈全懿的臉色,小聲兒的說著,沈全懿輕扯了扯嘴角,輕輕扭動僵硬的脖子:“你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的肚子嗎。”
“你今日不過初去便已經發現那些墨蘭的異常,接下來待產的日子還長著呢,中途還有什麼事兒,無人能預料。”
說著語氣一頓,沈全懿嘴角輕輕的上揚,眸子裡閃著奇異的光芒:“她既然點了名兒,我就推脫不得,可你說若是我在的這些時日出了事兒,隻怕頭一個拉出來背鍋的就是我。”
聞言,劉氏也嗓子一噎,桌上的燭火正歡快的跳動著,橘色的光圈兒打了下來,正好就遮蓋在了沈全懿一張有些蒼白的玉麵兒上,那張奪目的臉便隱在那忽明忽暗的光裡。
一時叫人看不清楚。
這會兒子她也是心驚肉跳,愈發的害怕了,後宅之中但凡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你說這把火到底是不是能燒起來。”沈全懿歪著腦袋,細長的脖子微微的彎著,潔白肌膚在光的照耀下顯得透明,甚能瞧見那跳動的青色的血管兒。
“這麼熱鬨,不如咱們添就為其添上一把材。”
沈全懿漆黑的眸子閃起細碎的光,宛若一瞬星光劃過,直勾勾的盯著劉氏。
劉氏微震,她堪堪避開沈全懿灼熱的視線,有那麼一霎,她覺得自己被套進一個永遠逃不出去的袋子裡,眼前這個外表溫柔嫻雅的女子,內心卻如藏著千萬個綿密的針一般。
那針不要人命,可不妨它還沾著劇毒。
“嬤嬤這是怎麼了。”
沈全懿出言將還沉溺在係列的思緒裡的劉氏喚醒,劉氏回神兒,不敢抬頭答話,隻是緊緊攥著手裡的帕子替其絞著一頭濕發,又拾起桌上的桂花頭油,輕輕搓開在手心兒裡,沿著頭皮塗抹至發梢。
“咱們要是出招雖險之又險,可若仍人擺布,也是死路一條。”
沈全懿輕輕的揉動著手腕兒,看著紅腫的指尖,拉開妝台前的小抽屜,拿出一個玉淨瓶兒來,開了孩子清香的藥味就飄了出來。
塗在手指上,馬上就試著冰冰涼涼的,那股子灼熱感已經被掩下去了。
“嬤嬤的手藝果然不同凡響,如今是不是也該派上用場了。”
說罷,沈全懿輕輕張開嫣紅的唇角,柔和的氣息吹過指尖。
劉氏臉色有些白:“奴才沒做過這樣的事兒。”
有些不忍的偏過頭,還朝著沈全懿行了一禮。
沈全懿起身冷著臉,躲開那禮,她嗓間發出輕輕的笑聲兒,越過劉氏,行至雕紅漆的高腿兒桌子邊兒,桌麵兒上幾盞燈燒的久了,上頭留出一卷兒焦黑燈芯兒來。
細如蔥白的手拾起一側放著的銀剪子,衝著那盞燈過去,齊齊的剪下一段兒燈芯兒。
去除之後,燭火更加旺盛。
“留下來的東西都得是有用的,不然便是累贅,可棄之可惜,若說是一刀下去是能斬斷,可畢竟也要帶上幾滴自己的血,還真有些舍不得。”
沈全懿轉身兒手裡的剪子卻沒放下,“嬤嬤您說是不是?”
劉氏啞然,她再一次被堵的啞口無言,可眼前那那帶著銀光的剪子,卻猛的衝著她過來了,還掀起一股勁風,堪堪的就從她的耳邊兒擦過。
那剪子帶著一縷劉氏發絲滯空,然後沉沉的落在地,劉氏心驚肉跳,她的耳朵火辣辣的,在方才那一刻她幾乎看著那個剪子是衝著她麵兒上來的。
下意識的腿軟,人就跪下地上了。
“嬤嬤你的心該定下來了,事到如今你我包括秋月她們,咱們都綁在一根兒繩兒上,如果我躲著不出頭,隻等著旁人來害我,屆時我倒了,這院兒裡的人自然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