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蓮的一句話,似乎才讓顧檀想起來沈全懿,她嬌嫩白皙的臉上好不容易掛上憐惜:“瞧我,若不是你這丫頭說,我倒是真忘了。”
“快快起來吧,地上跪著怎麼能好呢。”
沈全懿捧著青瓷冰紋瓷碗起身,那瓷碗的灼熱似乎是留在了指尖,心裡剩下的是一寸寸的寒涼,任人支配,這樣的無力感再一次襲來。
壓住心裡的情緒。
沈全懿低眉順眼的伺候顧檀用了燕窩,不過也隻是一碗燕窩,她便直擺手不願意再用了。
門兒幾個小丫鬟進來,捧著茶盞和帕子,沈全懿接過茶盞,顧檀就著吃了漱了口,又用帕子擦了擦手。
看著眼前乖巧聽話的沈全懿,就扯了扯嘴角,細長的手指摟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著,那清亮的“篤篤”的聲音直落在沈全懿的心頭上。
“沈姨娘到底是會伺候人,不過一頓飯食的功夫,事事做的細致,比我身側這些奴才可強多了,怪不得太子爺喜歡,若不是你為姨娘,真想著將你收過來。”
顧檀輕輕的笑著,那笑裡帶著極大的蔑視,一側的珠蓮眼底也滿是幸災樂禍。
沈全懿卻並不惱怒,還又俯身跪拜下,嘴裡的話清瀝:“娘娘抬愛,且受主子爺看重能得以侍奉在其身側,已經是莫大的福分,若再能在娘娘跟前兒服侍,也是恩情,不如就讓妾稟報了主子爺,請主子爺定奪。”
顧檀的臉色一變,掀起朱唇,露出潔白的貝齒,捏起一抹冷笑:“好啊,你還是裝的乖順,這會兒子有那太子爺壓我了?果真是個賤人。”
說罷,她衝著珠蓮揚了揚下巴,珠蓮會意一步過去,俯身抬起手掌,隻是未等她落下。
就試著有清涼風竄了進來,接著內室的門兒被人吱呀一聲兒從外頭推開。
幾人抬首,見李常平邁著急促的步子過來,臉上帶著憂慮之色,她小小的身子如一團兒旋風猛的過來,就要撲進顧檀的懷中。
卻被一側的珠蓮眼疾手快的掐住了衣領,將那幼小的孩童往後用力一扯,可脖頸被勒著了,又用不上勁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白皙的小臉兒憋的通紅。
沒想到能弄成這樣,珠蓮也有些慌亂,她俯下身伸開雙臂就要抱起李常平,卻在貼近對方時,被其打了一掌。
小孩子沒什麼大力氣,手掌嬌嫩,挨在臉上不疼,可是也火辣辣,珠蓮作為顧檀最得力的大丫鬟,向來得臉,這樣被掌捆,實屬失麵子。
顧檀有些急了,她雖然看珠蓮挨了一掌,可李常平摔在地上更令她擔憂,她起身將李常平摟在懷裡,摸了摸冰涼的小臉兒。
“怎麼了,有什麼事兒,你也不能動手打珠蓮姑姑。”
本來她自己被接回來了,雖然不見哥哥,可李常平小孩子心性還是極高興的。
可這院兒裡的人都在說阿娘肚子裡有了弟弟,不能同她親近怕她傷著了弟弟。
阿娘也不像往日了,也躲著她。
這會兒李常平已經一肚子的委屈了,被母親摟在懷裡就質問:“她們都說阿娘肚子裡有了弟弟,是嗎?”
對上那雙真誠明亮的眸子,顧檀臉上掛上柔和的慈愛的笑容,她一手攥著李常平,一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是啊,你高不高興,以後你就有弟弟了,你可以陪著他玩兒…”
顧檀的話被打斷,見李常平皺著臉:“為什麼不能是妹妹。”
心心念念的兒子,忽然被女兒這樣說,顧檀也惱怒了,掐住李常平嬌軟的肩膀,嘴裡的話就嚴厲起來:“胡說什麼,哪裡來的妹妹,這就是弟弟!”
沒想到自己一句話也惹怒了懷裡的小人兒,李常平繃住委屈的小臉兒,噘著嘴,就掙紮著要從顧檀的懷裡頭出來,推搡之間,顧檀又不舍得用力,不料李常平垂著頭衝著顧檀的肚子一撞,將其撞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的錦毯厚實,摔在上頭,也算不得多疼,可也足夠驚嚇了,畢竟顧檀肚子裡還懷著孩子。
珠蓮驚慌失措地將顧檀扶起來,一時之間小腹還真有些墜痛,顧檀額頭泛著冷汗,趕忙使人去叫大夫。
李常平臉上也有害怕,她隻是鬨鬨脾氣,哪裡會知道母親能疼成這樣,她眼裡就掉下淚水,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抓顧檀的袖子。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顧檀在生氣,見李常平這般,也發不出火兒了。
可珠蓮是憂心忡忡,緊緊的攥著顧檀的手,便道:“娘娘,二姑娘如今幼小,尚不會顧及您身子的,就如方才那般莽撞,誰都攔不住,等肚子裡的小主子出世,時日還早,需得處處提防。”
“二姑娘就先讓奶母抱下去吧。”
珠蓮說的句句在理,顧檀眼底含了晶瑩的淚花,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可看著女兒掛滿淚痕的小臉兒心有愧疚,不覺又想起肚子裡的孩子,一狠心,就點了頭。
珠蓮做事兒麻利,朝外頭將幾個奶母喊進來,便要架著李常平出去。
這屋裡頭的哭鬨聲就越來越重了,李常平鬨騰的厲害,推開了奶母,卻又被珠蓮死死的按著,她隻能扯著嗓子,聲聲淒厲的叫著阿娘。
顧檀偏過頭,隻做看不見,心裡頭卻疼的厲害,眸光輕閃之間,她瞥見不知道何時退在門兒上的沈全懿。
心裡又心煩意亂:“你可真是躲得遠。”
說完,自己又想起珠蓮報回來的,沈全懿歸來那日被李常平澆了一頭的茶水,讓沈全懿半點歸來的風光沒有,隻剩狼狽。
想著那點子煩悶沒了,又看著沈全懿笑道:“聽聞平姐兒不懂事兒,讓你在太子妃跟前兒失儀了。”
沈全懿垂眸,輕聲兒應答:“二姑娘人小不知事,妾怎麼會同其計較呢。”
就知道沈全懿漂亮話說個沒完,顧檀靜靜地凝視著其,忽然輕笑道:“好啊,你倒是寬容大度,今日你服侍的不錯,真好我這兒缺個服侍的,我看沈姨娘正合適。”
沈全懿乖巧應下,又規矩的行禮之後,才緩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