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眯了眯眼睛,視線從壺觴臉上匆匆掠過,那樣精致的容貌,竟然會長在一個男人的臉上,她在心裡暗暗腹誹,隻可惜這樣的人是個太監。
“哦,你來了,怎麼如今沒人管你了,你該是活的舒坦了吧。”
秋月故意皺著眉,嘴裡的話也不好聽,莫名的她自來心裡就不大喜歡壺觴,隻覺這人身上散發著令人厭惡的味道。
“昨日謝謝姑娘救奴才一命。”
壺觴說著對著秋月鞠了一躬,秋月嚇一跳,連忙往後撤了幾步,心裡又警惕起來。
“你用不著這般,不過是姨娘吩咐下來,我在張公公前兒提了一嘴,至於張公公如何,我並不知道,你也不必如此。”
秋月連連擺手,很顯然不願意和壺觴再沾上半點兒關係。
“主子有恩於奴才,奴才怎能忘記,便是來日做牛做馬也要報恩。”
壺觴一股勁兒的說完了話,不覺的抬頭,就將目光越過秋月投向其後的沈全懿,見其還和劉氏興衝衝的不知說些什麼,嘴邊還掛著笑。
他的目光順著落下就看見踩在地上的那白皙如玉的雙足。
似乎察覺到有視線看過來,沈全懿起身,皺眉也望了過去,因為有秋月當著,她未能識清門上的人,不覺便往前幾步,在壺觴的眼裡那纖細的腳踝,因著主人的動作,一下子繃緊起來。
“何人?”
才出言,秋月微微側身,這會兒子沈全懿也看見對麵的人。
她驟然回過神兒,才覺著自己衣冠不整,臉上有些懊惱和羞澀,胸口有些急促的地起伏著,忙側過了身子將兩邊兒的袖子放了下來,又藏起手裡的冷酒。
“主子莫驚,奴才可算不上男人。”
壺觴說的坦然又直接,沒有一絲窘迫,倒是也讓沈全懿心裡頭的緊張,散去了不少。
可又有一些尷尬。
想起壺觴太監的身份,沈全懿抿了抿唇,沒說話,不過是低頭拾起寬大的裙擺,正好就遮住了一雙腳。
壺觴立在門兒上,弓著腰,一雙手籠在袖裡,衝著她溫和地笑了笑。
這樣的容貌身姿,真是像一個溫潤的書生,不知怎的,沈全懿忽然就想起滿身陰瑟戾氣的張氏,壺觴在她跟前兒到底是承受了什麼才活下來的?
她有些不敢想。
壺觴看著沈全懿便俯身在門上跪下,磕了幾個頭,實心兒的,潔白的額頭一下子就紅了,秋月和劉氏眼瞧著不對了,互相對視一眼,就悄聲兒退下去了。
廊下,屋裡頭瞬時就安靜下來。
沈全懿皺了皺眉,她看見壺觴起身,其袖子下半掩著的手上驚現一抹刺眼的紅色,不禁想這人怎麼老是受傷,又或者說還是之前的傷沒好?
隻是猶豫了一下,沈全懿抓起一側的帕子,扔了過去:“擦擦吧。”
壺觴小心接下,他冰涼的手指,挨著那溫熱的帕子,一下子就暖起來了。
他隻淡淡的笑著:“沒受傷,不是奴才的血。”
不是自己的血,沈全懿皺了皺眉,也就想起張氏今日當著眾人的麵兒被杖斃,壺觴這會兒來見她,想必是早前兒也去觀刑了。
張氏是死在他的眼前。
沈全懿的心頭跳了跳,可看著壺觴帶著光亮的眸子,和微微上揚的唇角,她就壓不住心裡的防備了,語氣有些涼:“你那時說,我總有一天會用你,你等著我,對嗎?”
壺觴笑的很漂亮,他身後的外頭雪花紛飛,簌簌的落下,不慎就落在他的肩頭,那樣的豔色卻掛了雪。
“自然,奴才那些話,說了就是一輩子,奴才願一輩子服侍在姑娘身側。”
他語氣平和,卻十分認真。
這話說了出來,沈全懿就扯了嘴角笑了笑,忽然就慢慢踱步到了跪著的壺觴的跟前兒,她垂首而立,頗有一些居高臨下的意思。
壺觴不覺就想抬頭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微有些癡,沈全懿卻彎腰下去,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甜膩的溫熱的氣息撲灑在壺觴的臉上。
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沈全懿頓住,忽然伸手探到壺觴懷裡,就將一塊帕子抽了回來,順勢她也直起身來。
壺觴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垂著眼睫,不敢抬頭,可偏對麵兒的人不願意放過他,細白的手指輕輕勾住的他的下巴,他被迫仰起頭來。
“還真有一事非你辦不可。”
沈全懿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兩個人又挨得近,那話幾乎是從沈全懿嘴裡才出來,就鑽進了壺觴的耳朵裡,弄的他有些癢癢的。
“但請姑娘吩咐。”
壺觴的語氣誠懇,垂下去的頭正好看見沈全懿藏在裙擺下裸著的雙足,白玉般的玉足上,五瓣兒腳趾的指甲上都塗著紅色丹蔻,襯的更加白嫩玉潤。
“我暫時不想有子。”沈全懿的話音沉沉的,落在壺觴的心頭壓的更有些喘不上氣,他略帶疑惑的目光對上沈全懿堅定的視線。
“姑娘放心,奴才會為姑娘辦妥。”
心有疑惑,可壺觴沒問原由,一口應下,倒是惹得沈全懿來了興趣,她故意彎腰,一手扯著壺觴的衣襟,一手戳了戳他已經紅透了的耳朵。
“你也不問問?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的女眷,一經發現,你定然是受儘酷刑而死。”
沈全懿放軟了語調,像是戲人貓兒在撒嬌一般。
“我的命是姑娘的,姑娘可隨時收回。”
壺觴低下頭,突然就大著膽子伸手拽了拽沈全懿的裙擺,遮住那雙讓人羨慕的玉足,又小聲道:“姑娘帶著奴才吧,奴才想以後都能為姑娘做事兒。”
沈全懿看著壺觴的小動作,佯裝沒聽見其的話,隻是笑了笑,一抬下巴,壺觴識相不提方才的請求,躬身退下去,她留在門上,看著遠去的背影。
心裡卻想東宮後宅裡的女人不算少,可為什麼子嗣稀薄,是那些女子是生不出孩子嗎?
當然不是。
她隻是一個地位卑賤的妾室,如果有了孩子,能生下來嗎?
又或者說即使生下來,能養在我身邊嗎?
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絕不能讓孩子成為她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