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王雪嬌在看著她,簡燕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好了嘗一口,不知不覺就吃完了。
“真的好吃嗎”王雪嬌真心求問。
“嗯。”
“喜歡味道還是口感?”
“都喜歡。”
“具體喜歡哪些方麵?”
“……好吃……”簡燕完全不知道說什麼,隻知道好吃。
她更慚愧了,吃了一整碗,什麼都說不出來。
王雪嬌笑著把空碗收了:“好吃就行。”
“能不能再給我一碗,我給我同事嘗嘗,她舌頭靈,又能言善道,肯定能說點有用的。”
簡燕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看王雪嬌,生怕王雪嬌說她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嘴饞貪吃,還編什麼“我有一個同事”。
“行,拿去吧。”
王雪嬌把碗倒扣在飯盒裡,拿起碗,露出一個圓潤光滑的形狀。
淡黃色的布丁上覆著一層琥珀色的糖液,隨著溫度的降低,糖液已經變得粘稠。
剛才在碗裡的時候,真就像一碗普通的蒸雞蛋,扣過來以後,換了個形象,頓時不一樣了。
簡燕小心翼翼地捧著飯盒走了,以前隻要沒車她就敢衝,現在她老老實實的等紅綠燈,生怕跑得急了,碰壞了布丁的完美圓形。??過了一點半,人漸漸少了,王雪嬌又開始閒著無聊,她又在思考應該乾點什麼事來打發一下閒得發癢的手。
有了,和麵!
揉好的麵也不浪費,不加酵母叫手工麵條,加了酵母做成蒸點。
說乾就乾!
王雪嬌正熱火朝天的揉著麵,忽然身邊所有的小販緊急收攤,飛快撤離現場。
王雪嬌滿手粘搭搭的麵粉糊,抽了塊抹布,想把手先擦擦再跑路。
就這麼一耽誤,紅袖章就已經到眼前了。
“違規占道經營,罰款四百。”說話的功夫,紅袖章就撕了一張罰單給她。
現在不管是交通違章,還是隨地吐痰,或是彆的什麼,都是現場開單,現場掏現金交。
王雪嬌被這數字嚇了一跳,這麼貴的嗎。
她想起杜誌剛對她說:“罰款不好走賬,要是被抓住了,隻能你自己掏了。”
她真的不想掏。
紅袖章不耐煩地催她趕緊交錢,王雪嬌心想:杜誌剛跟城管關係不好,不代表市局跟城管關係不好,說不定,劉隊能解決這事呢?
王雪嬌打算先穩住紅袖章,再找劉智勇想辦法。
她陪笑道:“對不起,我身上沒這麼多錢呀,您看……”
“車先扣了,帶錢過來取。”紅袖章不容置疑地一揮手,立馬就有人過來,騎上三輪車,往綜合治理大隊的方向去了。
幸好錢剛的爐子和鍋太占地方,被王雪嬌給塞到了身邊的死胡同裡,不然也得被沒收。
王雪嬌正在反思自己怎麼就被抓了,尋呼機忽然收到消息,又讓她送兩盒鹵肉到印刷廠。
她站在印刷車間門口,愁眉苦臉:“我的車剛被紅袖章扣了,要交四百塊錢才能放。我沒那麼多錢,唉……”
點單的人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看著她滿臉愁容的可憐樣,甩手給了她四百塊:“你去把車贖回來,這錢就當是我存你這的,後麵拿肉就從裡麵扣錢。”
我去……這麼大方的嗎?
王雪嬌親身經曆過一個健身中心、一個美發店跑路,帶走了她五千塊錢的事件之後,就再也不相信任何預付費業務了。
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自信,把四百塊錢巨款給一個踩著三輪車的小販?
難道是因為……他善?
王雪嬌千恩萬謝地走了,站在門口,懷裡的對講機響了,讓回市局。
前天隔壁市有一起殺人案,受害者身上有好幾捆假鈔,而且身上還有彈孔。
受害人是有案底的,初步判定是黑吃黑。
現在局裡懷疑假鈔團夥有槍,事情性質更嚴重了。
餌已經放下去一段時間了,劉智勇讓三個布控點的人各自彙報情況,希望能找出蛛絲馬跡,確定需要安排更多更強的警力。
五個人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都說了一遍,三個點都沒問題。
王雪嬌說完,特彆強調了一句:“我覺得特彆異常的情況是,那裡沒有小偷。”
其他人笑起來,這叫什麼異常。
小偷又不是天天定時定點作案的,你才去幾天,說不定就在你沒看到的地方,就有人被偷了呢。
劉智勇讓六人繼續盯著,他要帶人從分屍案切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證據。
說完散會,王雪嬌剛想跟劉智勇說,她的車被城管拖走了,結果,劉智勇已經被另一個組的人拖走,拉進分屍案的討論現場。
那裡煙霧繚繞,每個人的臉上都神色凝重,眉頭緊鎖。
人家在忙著處理殺人分屍大案,自己跑去問他有沒有路子把三輪車要回來,就有點不知輕重的意思。
王雪嬌想了想,還是沒開得了口,隻偷偷問了錢剛,他有沒有路子。
錢剛也沒有,而且告訴她,這錢確實不好報銷。
王雪嬌無奈:“算了,我去把車贖回來吧,我回來之前,你先幫我頂一會兒班?”
錢剛痛快答應了,順便又嘲笑了一下:“你居然被抓住了,哈哈哈。”
王雪嬌垂頭喪氣轉身下樓,又被錢剛叫住:“錢夠不夠?要不哥借你一點?”
“不用了,我有。”
這幾天賺得錢確實不少,四百塊真不是問題,隻是影響心情。
看出她心情不好,錢剛笑道:“哎,彆苦著個臉,以後這種事多呢,上次我在酒吧蹲毒販的時候,遇上了掃黃,跟著一起給關了半天,還是劉隊把我帶出來的。”
王雪嬌哭笑不得:“謝謝,我就當是安慰了。”
錢剛抓抓頭:我本來就是在安慰啊。
走出大樓,王雪嬌抬頭望天,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照在身上卻一點都不暖和,就好像是冰箱裡的燈。
她無精打采地走到門口,忽然聽到傳達室的老頭說話:“怎麼沒精打采的,生病啦?”
“不是,我的三輪車,還有車上的東西,都被紅袖章扣了,”
老頭眯著眼睛,又從眼鏡片上方看著她:“哪扣的?”
“天金派出所那邊的,我們所長跟那邊的關係不好,沒法要。”
老頭轉頭拿起電話按了七個數,接通之後,他說了第一句話:“找吳超勇。”
第二句話:“你們是不是扣了一個賣鹵味的三輪車?”
第三句話:“我讓她過來拿。”
老頭掛了電話:“行了,你直接過去取車就行了。”
王雪嬌小心翼翼地問:“過去應該報誰的名字?”
“吳超勇。”老頭擺擺手。
雖然不知道吳超勇是誰,不過應該很厲害。
綜合治理辦有一個單獨的院子,裡麵橫七豎八停著好多車,王雪嬌看見了她的車,以及上麵的爐子和鍋子,被大鐵鏈子拴著。
院子裡有一個獨棟樓,一樓是辦事大廳,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那個吳超勇也不知道是誰,應該上哪兒找。
院子裡有一個穿著製服的人在溜躂,看起來像是看車的,王雪嬌忙迎了上去,客氣地問:“請問吳超勇在哪裡?”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乾嘛的?”
“我來拿車的。”
“你是他什麼人啊?”
這一問,把王雪嬌給問愣住了,她怎麼知道,難道說是公安局的看門老頭叫她來的?
見她答不上來,男人的眼神裡滿是鄙視,眼前這個小姑娘不知道上哪兒的打聽到他們處長的名字,跑這裡來裝熟人了。
治理處每天都能遇上幾十號各種自稱誰誰親戚朋友的人。
爛俗的套路!
“嗬。”男人冷笑一聲扭過頭,不再理她。
王雪嬌沒辦法,她看見大廳側麵有樓梯,猜測二樓應該是辦公室,吳超勇能接到電話,說明他一定是坐辦公室的人。
不管了,先上二樓再說。
她還沒走進大廳的門,就看到一個穿著皮夾克的中年男人走出來,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靈感上頭,站在男人身邊,輕聲問道:“請問您是吳超勇嗎?”
吳超勇低頭掃了她一眼:“你是……”
“爺爺叫我過來拿車。”王雪嬌有點尷尬,她連門房老爺爺姓什麼都不知道。
吳超勇立馬滿臉笑容:“哦,徐老說的就是你啊!哎,你的車是哪輛?”
王雪嬌往三輪車指了指,吳超勇和她一起走過去,看看有沒有東西缺了,或是壞了。
連鍋都在,隻是爐腔已經涼了,鹵肉裡的膠質全都凝成塊,在陽光下晶晶亮,浮在上層的油脂像山石上的積雪,白花花一片。
“又得重新生火。”王雪嬌想到嗆死人的滾滾濃煙,十分煩惱。
看車的人見到這個小姑娘真的跟吳處長並肩站在一起,吳處長笑得非常燦爛,連忙也臉上開花似地笑著湊過來:“要不,你們先去辦公室坐一會兒?我把鍋拿到食堂加加熱?很快的。”
“好!”吳超勇點頭同意,對王雪嬌說:“先去我那喝點熱水,外麵太冷了。”
進了辦公室,吳超勇拿了一個瓷杯,洗了又洗,給她倒了杯水:“徐老身體還好嗎……”
他轉彎拐角地打聽王雪嬌和徐老的關係,王雪嬌聽懂了,她不說謊,但有些話可以不說,成功樹立了一個“我有背景,但我家裡人要我低調”的人設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