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藏書(1 / 1)

推荐阅读:

下一瞬間,崔琇就見崔千霆似發現他們幾個小兔崽子的心思,於是便掐著崔恩侯後頸肉,乾脆利落,出了房門,腳步輕點,朝府內最高的瞭望樓而去。

瞭望樓,本隸屬朝廷官衙專屬建築,在地方府衙用來查火情,在軍中用來探敵情。崔家有此建築,自然也是武帝特指建造。此樓雖不及宮內九層瞭望寶塔,卻也有五層樓,乃是大興縣內非官方所擁有的最高建築物。

站在頂樓,可以察看整個大興縣雕梁畫棟,富貴繁華。

當然,他也隻是聽聞俞嬤嬤介紹過而已。

崔鎮走後,瞭望樓已經封了。

畢竟此樓昔年有替武帝鎮壓各方勢力的用途,且與宮內瞭望寶塔隔空相望。

眼下宮內的寶塔輪值侍衛一旦發現有人借瞭望樓反窺伺皇宮,就可敲響警鐘,甚至可帶兵入國公府搜查!

想著瞭望樓的敏感性,崔琇刹那間脖頸一涼。

可偏偏府內燈籠並著空中皎月,映著崔千霆身形輕盈,矯若遊龍,透著瀟灑肆意。而被“挾持”的崔恩侯也沒反抗,甚至還動作頗為嫻熟,擺出優雅飛舞的姿勢。

因此從他崔琇的角度望過去,兩人越級而上,似要往天上宮闕摘星攬月追日去,端得神仙風流。讓人不經意間就浮現出一句詩——“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讓人忍不住為此心生向往。

讓人克製不住心跳砰砰加速跳動。

眼角餘光朝左右瞄了又瞄,崔琇望著兩位神情淡然甚至還有些麻木的哥哥,確定自家兩位長輩不會因為私闖瞭望樓有禍事。於是,他便克製不住胸腔內強烈彰顯存在感的衝動心跳,羨慕無比:“瑚大哥哥琮大哥哥,我什麼時候能學會輕功啊!”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那是終極夢想與追求啊!

好男兒誰不想文武雙全!

崔琮瞧著自家算得上沉穩的弟弟哇哇叫嚷,活潑開朗像個小屁孩,不像是個古板的老學究禮儀周到,不由得笑了笑,逗道:“瞧瞧連琇弟弟都如此羨慕,我倒是明白那些話本描寫禮儀周到端莊賢淑的大家小姐為什麼愛江湖俠客了。畢竟這樣的畫麵太美了,帶著逃離森嚴禮教的束縛,逃離壓力偷得浮生半日閒的爽感,甚至還有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美感。”

“太美了。”

要不是離開的兩人真嫡嫡親的親兄弟,他這個當兒子當侄子的都敢戲謔出口——這對看起來也是嚴父慈母!

冷不丁聽得這類比,崔琇整個人都傻了。

“崔琮,謹言慎行。二叔知道你這麼打趣,非打你半身不遂不可。”崔瑚不敢去看似乎與夜幕合二為一的身影,忙不迭開口強調:“二叔可是掐著我爹後頸肉離開的。說真的,他要是不去吹吹風冷靜冷靜,順帶看看今夜哪家燈火通明,看看彆人比他還輾轉反側寢食難安,他心裡這股氣沒準明天就得衝著我們來了。”

難得聽自家堂兄點名道姓,神色肅穆,崔琮收斂了笑意,跟著表情凝重了些。抬眸望著璀璨的星河,望著夜幕下依舊帶著巍峨輪廓線的國公府,崔琮低沉著聲,“說起來命運也真無理取鬨。尤其是這名分規矩,我爹他若是哥哥,最起碼可以名正言順說一句長兄如父,好好教育弟弟聽話!”

比起因嫡長子繼承製可以繼承的爵位,崔千霆恐怕對兄弟間天然的“教育權”更為看中。

崔琇聽得這聲唏噓,便發覺因為羨慕熱血沸騰的心猝不及防的迎來了密密麻麻的利箭,紮著心,以致於他整個人疼的難受。

練過武,哪怕隻有跑跑步踢踢腿,可他也因此知道練武的難。

且一個人精力的有限。

要想文武雙全,定要比其他人付出千萬倍的努力,甚至還要犧牲一定的休息玩樂時間。

而崔千霆文武雙全應該不是作假的。

所以……所以就讓人心疼。

這樣的付出,最後淪為話本裡被唾棄的跳梁小醜就罷了,崔千霆心心念念的國公府甚至因他被政敵拿捏住了把柄,因他敗落被抄家。

這一事,他都不敢去想。

一想,就更疼的難受。

“那……”

聽得話語似乎帶著些哭腔的弟弟,崔琮猛得回過神來,唯恐自己先前情緒過於低落,讓這個過目不忘記憶不錯的弟弟鸚鵡學舌,全都跟親爹說個一乾二淨。於是他趕忙一笑,彎腰抱著崔琇:“琇弟弟沒什麼好怕的,哥剛才是隨口一提。你想想啊,要是咱們爹是嫡長子,以他孤芳自賞桀驁不遜,一言不合直接動武的狗脾氣,可能咱們早就墳頭草三尺高了。”

“很多戲文都演過,武將成器一代就夠了,子子孫孫成器,會被帝王忌憚的。”

“對。”崔瑚瞧著還有些呆愣的弟弟,也跟著勸:“弟弟沒什麼好怕的。他們兄弟倆各有優缺點,誰也離不開誰。說簡單些,隻要他們鬨得厲害,皇帝沒準還愈發放心。皇帝開心,那咱們好日子就來了。比如琇弟弟可以多安安心心練武了,多學點知識!”

崔琇迎著兩位哥哥擔心的眼神,沉默一瞬,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索,重重一點頭:“好好讀書練武才最重要!”

“弟弟領悟能力真好!”崔琮捏了捏崔琇的小臉蛋,道:“咱們也回學堂吧。弟弟今晚就跟我們一起睡。明天要是裴夫子動怒的話,弟弟記得給我們說好話呀。”

崔琇聞言捂著自己的臉,斟酌著開口:“我跟夫子說,多聽不同意見,叫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和大伯出來的時候,聽過有人道過黃花來源是《陳吉老縣丞同知命弟遊青原謁思禪師予以簿領》!”

邊說他飛快看眼前兩位哥哥神色。

就見兩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呆滯茫然。

崔琇弱弱加上一句,“這樣說可以嗎?問夫子知不知這首詩的來曆?”

《千家詩》搞起來!

“弟弟真棒,咱們明天考考裴夫子!”崔瑚笑著打哈哈,邊眼神掃掃崔琮——學學你弟!

崔琮乾脆直白回了個白眼。

他跟崔瑚一樣,打小還是學武為主。

隻不過按著世俗規矩啟了蒙。

有崔恩侯作為底線標準,裴夫子甚至崔千霆都對他們文課抓得不太緊。隻不過最近為了考試臨陣磨槍,好好突擊。

腹誹著,崔琮唯恐親弟弟在去學堂路上又說出什麼讓兩個哥哥難以回答的問題,乾脆轉移人的焦點,順帶八個卦:“弟弟真棒。不過說起考題來,我倒是真好奇,第二題竟然是武帝爺給大伯出的題。瑚大哥,您有沒有其他小道消息透露透露。以武帝爺解析名正言順的破題,看起來也不像要養廢大伯的樣子啊?”

崔琇重重點頭。

翻遍史書,都沒有哪個武家子弟跟崔恩侯一樣享受帝王教育!

聽得這話崔瑚撞見崔琇雙眸亮晶晶的,好像聽得懂他們哥倆的聊天內容,沉默一瞬。

回想著崔琇先前認真複述超級長的題目來源,崔瑚昂頭看向星空,不急不緩的反問道:“那你覺得你爹我二叔要養廢我嗎?”

此言不亞於驚雷,崔琮差點甩手放下崔琇,揪著崔瑚跟人打一架:“我爹教你就差手把手了,比教我還認真千百倍。”

迎著殺氣騰騰的親哥,崔琇聞言愈發雙眸帶著光亮。

武帝爺真是個胸襟開闊的好皇帝,竟然……竟然真容得下軍功赫赫的將軍,以及將軍子弟成器。

崔瑚捕捉著崔琇眼裡的光亮,有瞬間覺得自己這個弟弟可能真是傳說中百年不出世的天才!

竟然聽得懂他質問的含義。

感慨著,崔瑚後退幾步,避開崔琮的來襲,才道:“你知道還問?這些年我自問學武也算認真,流過汗流過淚流過血。可結果呢?我輕功至今還飛越不了家裡的湖麵,就連槍、法也隻領悟到第二層。”

“我爹自打定下流放生存大計後,想著我有出息劫獄帶著他去深山老林隱居,因此在我武課的時候也不敢寵我。甚至為了讓我練好馬術,示意二叔帶著我去莊子住。他可以眼不見心不疼。”

舉完自己勤學的例子,崔瑚苦笑一聲:“所以隻能說明一件事,真的有天賦這事。”

“我這天賦總比我爹好一些,我也比我爹刻苦吧?”

“我都開不了竅,他怎麼開竅?”

這聲聲話語合情合理,甚至還有些苦悶。崔琮聽在心理也頗為無奈。沉默半晌後,他抬手捏了捏崔琇的臉蛋,眼裡抑製不住幾分憐惜。

以他對親爹崔千霆的了解來看——崔千霆的人生目標就是崔家的榮光!他明麵上縱容崔恩侯的抄家苦練大計,可實際上也隻是為了崔瑚有緊張惶恐感,免得這個早早被親爹請立冊封的世子爺無心學習。

甚至崔千霆跟柳姨娘生孩子,恐怕……恐怕都是琢磨多培養幾個俊才。從中挑選一個有天賦的,科考出仕,大權在握,為崔家添榮耀,也是為大伯富貴添磚加瓦。

雖說這樣的理念,無錯。

可……可……可大伯不靠譜的時候,用天賦兜不住,撈不起!

比如崔恩侯這位大爺敢在答卷上寫我花開後百花殺,滿城儘帶黃金甲!

妥妥帶著幾分反義。

崔琮不敢再去想讓人頭疼的大伯,也不敢訴說自己對親爹的揣測,隻含笑道:“開竅不開竅這種事也是相對。崔琇啊,你得用你的記憶力記住今晚啊,以後你學文習武要是堅持不下去,就想想今晚想想你爹。崔千霆多慘一個人,手握大權的國公嫡次子,家族拖累無法施展一身才華,還得進行提防親哥發瘋刺殺皇帝。可他也會隻得其樂,學會拽著親哥去看看其他彆他還慘的人。”

“咱們記得多比比慘,沒必要多去想彆人的優點。否則永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崔琇聽得如此語重心長,彆具一格的叮囑,恍恍惚惚點頭:“多謝哥哥教導,我會牢牢記住的。”

“還要學會應用。你想想離了國公府,你爹就隻是區區一個秀才。可咱們作為秀才兒子吃穿不愁,還能學文練武,長房的大伯一開心還給小金庫。”崔琮像是說給崔琇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比其他家族爭權奪利好多了,比那些投身農家的人更好。”

崔琇再一次點點頭:“我……我儘量學會應用。”

“真乖。轉動你的腦袋想想應用。”崔琮聽得崔琇竟然用詞如此謹慎,仿若真把他話牢牢記住還理解了,雙眸一亮,循循善誘著:“比如這回哥哥們可能榜上無名,裴夫子明天會氣炸了,你怎麼用比慘理論安撫他?”

崔瑚聞言當即雙眸炯炯看向崔琇。

迎著兩位哥哥如此灼熱期盼的小眼神,崔琇努力轉動腦袋想了又想,道:“我跟夫子說蘇老泉二十七才讀書,然後蘇家三子名揚天下。咱們不急,哥哥們都還年輕。”

哥哥們齊齊給崔琇豎起大拇指,讚譽聲不斷:“琇弟弟不愧是琇弟弟,就是秀外慧中。”

“聰慧過人。”

“…………”

一聲聲從未有過的讚美入耳,崔琇到學堂簡易的廂房,洗完藥浴,望著屋內極簡的大通鋪,似乎跟記憶中的奴才們睡得通鋪一模一樣,帶著簡陋,帶著屈辱……

咬著牙讓自己不去回想過往的黯淡,崔琇眼角餘光掃掃早已坐在通鋪上的兩位哥哥。

“傻愣著乾什麼,過來休息好。明天可得早起的。”崔瑚指指中間的位置,道:“讓攬月翻出來的小虎被。琇弟弟你蓋著睡,以後虎頭虎腦可可愛愛。”

聽得帶著真摯嗬護與希冀的聲音,崔琇鄭重彎腰:“謝謝瑚大哥哥。”

崔琮揚了揚手中的《論語》:“不謝我啊?那我等會不念論語哄某個人睡覺了。”

崔琇瞧著佯裝動怒的崔琮,趕忙再一次彎腰:“謝謝琮大哥哥。”

話語一開口,帶著自己都察覺到的一絲哭腔。

原來哥哥是真會講論語的,不會把他視作恥辱,趕到仆從的房間,讓他跟個小書童一樣端茶倒水研磨跑腿打掃庭院,甚至洗襪子洗衣服……等崔琮有利用價值了才會有一點點好顏色。

“不哭不哭,哥逗你玩呢。”崔琮敏感分辨出奶音泄露的哭腔,趕忙掀開床被,下床親自把弟弟抱起來,“哥明天帶你去吃冰糖葫蘆給你賠罪好不好?”

“來,有小老虎娃娃。”崔瑚也跟著逗,把娃娃往人手裡塞。

崔琇抱緊娃娃,昂頭看看自己身邊的兩個哥哥,覺得自己眼睛不爭氣,酸酸澀澀的淚水跟洪水一樣,來勢洶洶,無法阻止。

“我……我不想吃冰糖葫蘆,我想要……”

“說要什麼,哥沒辦法,你瑚大哥哥,堂堂榮國府世子爺肯定有辦法拿到。”崔琮傲然道:“他沒辦法,咱們還可以求大伯呢。”

崔琇一聽這話,反手抓著自己親哥,又看看跟著保證的堂哥,一字一頓,“我想要《陳吉老縣丞同知命弟遊青原謁思禪師予以簿領》!”

“其他小朋友知道,我為什麼不知道?”

聽得炸響耳畔,帶著哭腔,甚至奶凶奶凶的話語,崔琮和崔瑚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的震撼——我弟我堂弟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明天咱們就找裴夫子!裴夫子肯定會知道!”兩位哥哥齊齊哄著:“咱們現在養精蓄銳,先睡覺覺。”

崔琇瞧著兩位哥哥溫柔的忽悠他,但眉眼間的疼惜直白真摯,讓他不經意間就從順如流的蓋好小老虎被,乖乖閉上眼,安心睡覺。

《千家詩》明天裴夫子不知道,他就自己問。

就說今天從其他小天才那裡偷偷聽到的!

崔瑚和崔琇笑著瞧著幾乎沾著枕頭就睡的弟弟,甚至聽人還因為勞累打起小呼嚕,互相對視一眼,笑笑後,便也吹了燈,睡覺。

畢竟他們明天還得早起練武,沒準還得挨罰。

相比單純的崔家三崽睡得香甜,今夜不少人輾轉反側,晝夜難眠,幽幽的盯著大興縣貢院。

貢院內燈亮如晝。

雖然所有流程皆有章可循,但謝中元看著今年最先篩選出來的違試卷——顧名思義,格式違規未按著八股寫作、沒有避諱、有無損塗抹,亦或是直接一直未答交了白卷的試卷。

瞧著厚厚一疊的違試卷,謝中元望著擺放在第一張,那龍飛鳳舞就差入木三分的回答:有娘生沒爹養的人如何談養不教父之過?因此這個教養的教,應是君父的教。有道是天地君親師,君父在血親麵前。

君父若是做得到言傳身教,彆弑兄殺父篡位,竊國者王,那自然譬如北鬥北辰,天下歸心,萬民向往。

都不用拆名,他都清楚這份答卷者身份——崔恩侯!

這……

他上輩子可能惡貫滿盈,殺了崔恩侯祖宗十八代,這輩子輪到他……輪到他擔心自己祖宗十八代。

就……就這答卷若是呈送給皇爺。

即便他算明德帝的人,但也有人頭落地的可能。

心裡拔涼拔涼的,謝中原眼角餘光對麵正在進行第二道關卡謄錄的抄錄者,竭力讓自己思緒暫且擺放在主考官一職位上來。

以往抄錄者隻需縣內未作保的廩生以及縣內禮房書吏,和大興縣格外擁有的禮部下派副考官,一共十五人。

以往八百多份試卷,雖然時間緊張,但也還算遊刃有餘,兩天內能夠抄錄完成。

可現如今翻了一倍,有一千六的答卷。哪怕抄錄者多了四人,也需要四天時間。

這時間拖得越長,恐怕貢院外頭也就越熱鬨。

的確如同謝中元所料那般,熱鬨的很。天一亮,就有新的奏折上奏。但明德帝依舊留中未發。

朝臣們對此舉動各有解讀,最後忽然間有了些默契,打算先看看大興縣團榜情況。

看看崔恩侯的答題情況。

畢竟……畢竟有些事情就算過去一二十年了,但還是有經曆著活著,也有起居注記載著。

所以隻有等考試結果公布,他們才能各顯神通看到崔恩侯的答卷。

被注目的崔恩侯托腮看在抱著自己大腿撒嬌的崔琇,不解:“老裴忙著打聽縣試的消息,你急什麼啊?”

“他想請您找《千家詩》!”崔瑚給親爹捏肩,邊言簡意賅解釋緣由:“就那個名字超級長的詩,裴夫子不在府內,他去問了二叔。二叔說略有印象,好像文官子弟啟蒙的確會用得到。”

“那你問他要去啊。”崔恩侯嗑了個瓜子,表示自己不理解:“吃喝玩樂的事情找我,我還懂。”

“大伯,我爹說他當年回京後跟您曾經共用過一個書房。”崔琮瞧著壓根記不起來的親大伯,小心翼翼引導著:“您想想,他……他剛回京的時候,長輩們為了你們和睦相處,讓你們一起玩。您的書房有上書房專用的書籍……”

崔千霆昔年跟著戍邊,啟蒙直接拜武聖人,七歲回京之前已經兵法史書倒背如流了。於是也隻不過翻看一眼,昔年他並未在意。

崔恩侯順著想了又想,想不起來乾脆問:“直接去翻庫房不行啊?我現在不讀書了全都堆庫房了。要不去問俞嬤嬤,她老人家沒準都比我清楚!”

聽得這話,崔琮訕訕一笑,低聲:“大伯,您的庫房有……有家族底蘊。”

最後五個字,崔琮邊說邊看看在一旁給親爹扇風的崔瑚。

見狀,崔琇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帶著希冀看向崔瑚。

他……他也是才知道崔家竟還有書香世家傳承五百年的藏書。

崔瑚收到兩弟弟求助的眼神,左右環顧了一圈,確定屋內隻有他們自己人。再看看還沒想到某件事的親爹,他壓低了聲音,低聲:“爹,庫房內有外祖家的藏書。二叔曾經吩咐過的,不到家裡有兩舉人,不能拿出來顯擺。”

張家不算科舉世家,算官宦世家,文官武官輪流做,族譜維持了五百年。有出過耿直的諫臣為勸昏君撞柱而死,也有崔恩侯鄙夷的“君子派”——邦無道則隱,無視流民百姓。

他目前作為張家唯一有血脈關係的人,也不能說張家先祖隱匿之舉有錯。

因為張家將“太一閣”完整傳承下來。

這太一閣是名垂青史的藏書閣,在前朝還引發過無數人效仿的藏書建閣,私人館藏的文化盛世。

蓋因張家初祖定下“代不分書,書不出閣”規矩後,經過曆代家主以及張家族人補充完善,閣樓內藏品包括經史子集、兵法、農業、律法、字畫、碑貼……除卻珍貴的孤本抄本外,還藏有張家曆代奏折帝王批文的複刻本以及張家暗中收集的各位閣老批複。

這最後一點,才是最最最珍貴的傳家之物。

官場鬥爭,可以說換湯不換藥。

讀史書,不如先把相關的複盤經驗總結先學會。

當然張家先祖觀念可能好,子孫後代執行的或許就有些問題。

外加張家最後一代繼承人,他崔瑚的舅舅也的確不太清白,夢想下一代子孫依舊當閣老,甚至當皇帝外家,因此就卷入黨爭中。

且端慧太子跟三皇子圍繞黃河水患,用下遊百姓的命做鬥爭。哪怕太子爺最後幡然悔悟,葬身黃河。

但武帝爺還是動了怒。

外加武帝爺是出了名的偏心眼,認為縱然太子有錯,那也是老師沒教好,把他寶貝兒子帶壞了。於是率先就問責了太子太傅。

直接夷了張家三族,剩下的五服內的張家子弟也被流放了。

不過還是感謝偏心眼的武帝爺,他對崔鎮信賴,對崔恩侯更是比親兒子還親,操著老父心,說許書香世家的姑娘就必須給書香世家實質性的好處。因此派崔鎮找人把張家藏書中有用的書籍抄一遍。

對此偏心眼,據說崔鎮當年也不敢找其他人,直接找了崔千霆。

想想,崔千霆也的確挺慘了。

偷摸抄書抄了十年。

但崔千霆依舊認為這些書籍屬崔恩侯獨有的。

哪怕他豁出去用世子爺身份要庫房鑰匙,崔千霆也不給。

崔瑚說到最後還帶著些委屈:“您不說都給我嘛,任我處理的!”

崔恩侯經親兒子提醒後,想起來了自己的確還收藏著媳婦家的寶貝。

於是他幽幽看眼崔瑚,瞧著人無所謂家傳獨立擁有的純粹眼眸,隨他一樣大氣。沉默一瞬,崔恩侯便與有榮焉著:“就你那首打油詩,你不現在把那些書拿出來學,你爹我恐怕一輩子不能出門了。”

埋汰完,崔恩侯掃掃雙眸炯炯的崔琇,又看看神色帶著緊張的崔琮,表情當即凝重了些,話語甚至帶著告誡:“崔琮崔琇,那些書是你爹親自抄的。但說實在,若非我得寵,他也沒那個機緣。崔家的東西除卻爵位,我可以跟他五五分,但是這藏書是你們過世伯娘的嫁妝,是要傳給崔瑚的子孫後代的。”

“按著世俗規矩,覬覦女子嫁妝喪儘天良,我現在做主讓你們進庫房,也算吃絕戶!”

看著驟然冷臉用詞尖銳的崔恩侯,崔琇渾身一僵。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