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家族底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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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毅大駭,結結巴巴:“祖……祖父,您……您說什麼?我……我隻要努力博覽群書,勤奮苦讀,而後遊學看民生,哪怕……哪怕落第一次兩次,可但凡隻要自身勤勉,總有一日能榜上有名!”

他雖算不上過目不忘的天才,卻也是屢屢被讚譽有天賦的。且他們家子弟都是這樣穩打穩紮,然後一路金榜題名。

豈會豈會……

饒是再聰慧,但蘇瑾毅還不過十歲,一想到蘇華整段話語的內容,便克製不住的渾身顫栗起來。

定定的看著麵色瞬間煞白的孫子,蘇華垂首看看桌案上擺放的文章。

是蘇瑾毅默寫的考場文章,內容引經據典,切入要害,字體飛揚,還有些少年人特有的肆意以及急躁,訴說主人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榜上有名的篤定回應。

可第二問的試題卻又的的確確奪人眼球。

作為家族的掌舵者,他又不得不謹慎,不得不點醒天真的孩童。一開口,蘇華都聽得出自己聲音的苦澀喑啞,可還是逼著自己把話問出來:“你可知科舉舞弊?”

這七個字不亞於雷霆萬鈞朝蘇瑾毅來襲,震得人腦中徹底空白,甚至雙眸都帶著驚恐不安,幽幽的看著自己向來崇拜的祖父:“您……您可是清流魁首啊,受萬民擁護,還有萬民傘的清官啊,怎麼……不……”

舞弊兩個字,蘇瑾毅一想,都覺得自己渾身疼痛從骨子裡溢出來。

似乎要把他引以為傲的傲骨徹底打折了。

蘇華瞧著連血色都沒了的蘇瑾毅,趕忙篤定道了一句:“我自然清白,否則哪能當兩朝元老,得入內閣。”

聞言,蘇瑾毅狠狠鬆口氣,問的迫不及待:“那您問這事乾什麼?”

“教你官場規矩。”蘇華望著眉眼明亮,即便是哭亦也是坦坦蕩蕩的孫子,隱忍住心疼,沉聲道:“科考潛規則之一,考官喜好是萬千考生以及家長打探的重點。”

蘇瑾毅感受著自己噗通亂跳的心臟,依舊大口大口喘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順著祖父的話語思索:“這……這有問題嗎?我參考之前,父親細細跟我叮囑過謝縣令的履曆生平,讓我莫要犯了忌諱。”

“有人琢磨考官的喜好,同樣便有人琢磨錯位下場。比如你大哥和你二哥,咱們家能賭兩個狀元探花郎,絕對不會讓他們同科競爭。”蘇華瞧著竭力讓隱忍情緒回歸理智的蘇瑾毅,眉眼間帶著欣賞,循循善誘著:“也同樣會有人琢磨特殊考生的文風。比如崔千霆。的確有些才學,卻屢屢鄉試不中,至今不過秀才。”

聽得這點名道姓的具體案例,蘇瑾毅陡然間背後冷汗涔涔,觀察著蘇話的神色。迎著人一如往常帶著慈愛溫柔的目光,蘇瑾毅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輕聲開口回應:“孫兒……孫兒隻聽聞過幾句風言風語,說……說是因為害怕武將罪在將來,容不得崔家有個文武雙全的後起之秀,所以他……他不會高中。”

至於明德帝時期,崔鎮那過於名震青史的操作之下,明德帝應該有暗示。

聞言,蘇華沉默一瞬,噗嗤笑了一聲:“武帝若是容不得崔家,又豈會賜崔恩侯皇家狀元袍?又豈會徹查互結之事,完善大興縣縣試的流程?是有人啊利用大家先入為主的觀念,借著揣測上意的借口,暗中打壓。”

冷不得聽到這秘聞,蘇瑾毅眼睛都瞪得跟燈籠一樣:“祖父,您為何如此言之鑿鑿?”

“因為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蘇華有瞬間不敢去看蘇瑾毅,視線落在了文章上。

此言不亞於刀刃直刺心臟,蘇瑾毅怒吼:“不,不可能!您是清流魁首啊,一身清名都是實打實的功績,且您也說過敬佩武將戍邊。那……那沒必要容不得崔千霆啊!”

過於激動以致於說到最後,都破了音。

刹那間,回蕩書房內的聲音沒有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反而歇斯底裡中帶著些蒼老,仿若不堪重負的老水車,咯吱咯吱的發出絕望求生的掙紮求助音。

蘇華聽在耳裡疼在心裡,可他卻不得不強調一點:“武勳有爵位,不管子弟是否成器,隻要安安穩穩起碼保三代富貴,能成為勳貴世家。可科舉世家呢?”

眼眸一眯,蘇華滿臉帶著銳利盯著蘇瑾毅,自問自答著:“需要代代有子弟科舉出仕,才維持住榮耀。但凡子孫一代不成器,就會徹底沒落。畢竟官,不能當一輩子。哪怕再有才華,太、祖爺規定了七十歲就必須退休致仕了。”

“一旦無官,倘若無子弟在朝,無學生在朝,無姻親在朝,那就是人走茶涼的局麵。”

一字一字,蘇華恨不得用自己,用蘇家奮鬥的血汗為證。

他們蘇家目前算得上科舉世家了。

第一代,他蘇華的父親蘇秦,是個屢屢落第的窮酸秀才,考了一輩子也無緣當舉人。

第二代,他蘇華也是風雨無阻勤學苦練,到了三十六才榜上有名,成了二甲進士。遇上武帝重實務,而他童年也的確在田間長大,有幾分伺候莊稼的能耐,才得重用。可能被引薦給武帝的前提是,他的繼室是東問書院夫子的女兒。

由了底蘊深厚書香世家的千金,才讓蘇家第三代科舉之路,出仕之路順順遂遂。他蘇華的三子最年長不過四十歲,卻也是三品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到蘇家第四代,蘇瑾毅雖還未有功名,可其他五個孫子,三個進士,兩個舉人。所聘嘉婦也是科舉世家之女,蘇家女亦也是嫁給亦也是書香世家。

至此哪怕蘇家不再朝為官,子弟姻親,這結結實實的關係網,便可保證知道朝政動靜。

“咱們蘇家,前後四代勤勤懇懇百年才能維持體麵。而武勳呢?其他不提,崔恩侯手裡兩塊丹書鐵券。隻要不通敵叛國,明德帝就算心裡厭惡也得和和氣氣。去年京城酷熱,帝王下旨去避暑山莊避暑,崔恩侯懶得去,禮部宗正寺都得上門請他一家老小。”

蘇華說著,不自禁加重了音調,訴說自己壓抑心裡多年的怨恨,亦也是大多人的怨:“文官,一輩子沒有這樣的待遇。所以我曾經也怨過,所以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崔家現如今隻有這虛名啊!”蘇瑾毅聽得這番解釋,眼裡帶著畏懼,把腦袋搖晃成撥浪鼓:“祖父您……您不是這樣的。您先前跟我說得虧崔將軍戍邊為國,得虧他抗住了壓力守住北疆門戶,救了千千萬萬百姓,是英雄。”

“他配享太廟他有丹書鐵券,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他的兒子隻得到些虛名而已,可若是沒有崔鎮,那鐵騎燒傷搶奪的,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家不成家?”

“相比民不聊生,這種文武為官之道的區彆重要嗎?您怎麼不想想武將有多少人被你們參擁兵自重,功高震主?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死於莫須有的罪名?!”

“您都是閣老了,安安穩穩致仕,不也是會被封太師?”

聽得這聲聲稚嫩天真卻又帶著自我主見的話語,蘇華麵色來來回回變化了許久,最後嘴角掛著些慈愛:“的確如此。所以祖父這回不想卷入那些恩恩怨怨,甚至想要順從明德帝的心意,略微有些改動。”

“隻不過這一動,恐怕對咱們蘇家來說會傷筋動骨。”

蘇瑾毅聞言,梗上了脖頸,帶著傲然:“我才不信。隻要我有真材實料,隻要我們蘇家子弟有才華,還怕沒有日後?”

“那你可能沒外祖疼愛也願意?”

蘇瑾毅麵色一僵:“跟我外祖又有什麼關係?您不是說書香世家暗中借著科舉打壓異己嗎?”

蘇華曆經風雨的雙眸瞬間迸發出一抹狠厲:“科舉世家血脈傳承,總要擔心孩子不成器怎麼辦。可書院傳承靠的是囊括一代代天之驕子,以師座掌控子弟。可以悄無聲息的鏈接朝中所有文臣。”

“比如東問書院。”

話音落下,蘇瑾毅便覺自己似置身冰窟之中,渾身被凍得徹底失去了意識。

因為東問書院,是全大周最最最有名的書院。

從前朝成立開始,便不問學生身家背景,隻看是否有求學之心,是否能成為可造之材。幾乎所有讀書人恐怕都會以考入東問書院為榮。

因為一旦考入書院,一旦書院認為可以下場科考,那十有八、九定然會榜上有名。

他大哥當探花郎之前就是東問書院學生,還是院長的嫡傳弟子。

他向來以此為榮。

也做夢想要考進東問書院。

可……可他也不是個傻的,聽祖父的意思,這……這書院有朋黨結私把持科舉的嫌疑。

望著兩眼無神的蘇瑾毅漸漸雙眸簇著光亮,漸漸恢複神智,甚至麵帶憤怒驚恐後怕等等表情,蘇華有瞬間覺得家族未來可望。

於是,他鄭重訴說自己看到試題後的揣測:“明德帝恐怕要下狠手整頓了。”

官場鬥爭,從科舉選拔其實便開始了。

前朝南北榜所謂確保科考公平,實則也是因為地緣關係兩派人馬鬥爭;本朝太、祖爺圈著所有官宦子弟在大興縣科考,皇室宗親壓陣,儘力想要提拔寒門。但……但寒門也有一日成世家。

且相比前朝盯著會試鬥爭,東問書院的背後高人在大周朝警惕聰慧了許多,培養了不少七品縣令。

直接掌握了科考的入門檻——縣試!

“那自然要整頓了,本就有能者居之!”蘇瑾毅恨不得用儘全身的力氣,高聲強調:“否則還不如退回九品中正製!”

望著眉眼間帶著鋒銳,目光炯炯,透著少年純粹義氣的蘇瑾毅,蘇華再一次看看答卷,朗聲道:“你且去跪宗祠。”

“其他事情,等你父親還有大哥他們回來,咱們好好商議。”蘇華叮囑道:“切忌,莫要讓你娘知道咱們爺孫兩今日的談話。”

“你娘賢惠,並不代表你外祖,東問書院的副山長純粹。”

聽得這聲直白告誡的話語,蘇瑾毅拳頭死死捏緊,咬著牙回應:“您放心小杖則受,大杖則走道理我懂的!不管是外祖父還是祖父,我都不願因為親情……”

感受著眼淚流淌的溫熱,蘇瑾毅閉了閉眼,而後目光灼灼:“徇私枉法!科舉那是為國選才!那是神聖不容侵犯治國基石!”

蘇華不躲不閃,定定的看著目如寒星,像是一把可以護衛家國的利刃,散發熠熠寒芒,欣慰笑笑,而後麵無表情:“去跪宗祠!”

蘇瑾毅直勾勾盯著蘇華許久,最後重重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見狀,蘇華搖搖頭,拿起了姻親的拜帖,喃喃了一聲:“但願榮公這回還有挖墳的瘋勁。”

讓皇帝名正言順,師出有名,徹查。

與此同時,被人希冀的崔恩侯此刻正張開雙臂護著崔瑚崔琮,連聲強調:“真的很難啊,不信你問高鳳!”

高鳳瞧著似乎在玩“老鷹抓小雞”的一家人,帶著羨慕,垂首道:“是很難。”

崔千霆聞言,側眸看向跟隨他們進崔家的高鳳,道:“這幾天你就在客院安心備考。聽到什麼動靜也彆出來。”

頓了頓,他話語鄭重了一分,帶著告誡:“你的機會可隻有一次。”

高鳳麵色一白。

崔恩侯瞧著神色哀泣的美人,心疼著:“高鳳啊,崔千霆雖然嘴巴毒了些,但也有道理。昌平越活腦子越軸,明年什麼心情我也說不準。你還是回去好好準備,要是團榜有名,你就繼續在崔家住著。我們老裴指點指點你其他幾場縣試的能力還是有的。”

縣試一共四場,第一場乃正場。

榜上有名後,可直接參加府考;也可參加接下來的初覆、再覆、末覆。兩者區彆在於繼續參加的考生,名列前茅,尤其第一名案首可以得嘉將,無須再一路考至院考,照例“進學”,獲取秀才功名。

要知道獲得秀才功名,得一路過縣試、府試、院試三關。

“多謝榮公。”高鳳發自肺腑行禮道謝。

“但我醜話也說前頭,你彆想著受昌平照拂,又琢磨自己的自尊心。”崔恩侯叉腰,麵色沉沉:“多少窮酸女婿黨都這種心態,嶽父一出事就琢磨著暴斃自己的妻子。所以你要是翅膀硬了敢背主,我殺了你高家三族,皇帝都不敢拿我怎麼樣!”

此話一出,周遭當即帶著淩厲的殺氣。

崔琇默默捂住了自己嘴巴,昂頭看看淡然的崔瑚崔琮,又偷偷瞄了眼更為淡然的崔千霆,努力自我心理建設:嗯,正常的!伯父是超品國公爺!伯父他手握兩塊丹書鐵券呢!

隻要不通敵叛國,殺個人滅個門,也……也不是什麼大事。

對吧?

竭力讓自己露出見過世麵的淡然眼神,崔琇看看高鳳。

就見人神色也淡然,隻不過雙膝跪地,說的真摯無比:“謹遵榮公教誨。”

崔琇:“…………”

榮公:“…………”

瞧著似乎挺虔誠的高鳳,崔恩侯揮揮手:“起來吧。反正我不看你怎麼說,隻看你接下來怎麼做。”

說罷還喊了俞嬤嬤,示意人把高鳳安頓到客院去。

目送著高鳳背影離開,崔恩侯眼疾手快拉著兩個正經考生,打算轉移焦點:“現在就咱們自家人,我跟你們說第二題原題,我做到過。”

崔千霆坐下喝口茶,涼涼道:“你當年帶著武帝爺禦批在我眼前還顯擺過。”

冷不丁聽到這話,崔瑚崔琮震驚。

崔琇聞言已經頗為嫻熟,乾脆抬手捂住了自己嘴巴。免得自己失聲尖叫出來,發出讀書郎的羨慕嫉妒!

崔恩侯掃過三個震驚的崔家苗苗,止住自己對過往的回憶,言簡意賅訴說武帝的解題思路:“名,是農民的民。百姓吃飽喝足有田地,才有禮才有法。否則為什麼大旱年景,流民敢豁出去鬨事鬨步伐,易子而食,難道他們不知道殺人犯法嗎?”

萬萬沒想到還有這個破題思路,崔琇回憶自己腹稿文章,憂傷垂下腦袋。

答偏了。

但……但武帝爺除卻偏心眼一點,在治國治世方麵還真是明君,讓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同樣如此感慨的還有崔瑚和崔琮。

哥倆齊齊看向崔恩侯,又扭頭看看崔千霆,眉頭緊擰成川。

同樣崔鎮的兒子,為什麼武帝爺就……就偏疼崔恩侯啊?

渾然不知自己被腹誹,崔恩侯說著忽然一叉腰:“瑚兒你名字就是答案啊,想當年皇子奪嫡,朝政亂鬥,皇帝叔叔老了也有些老毛病,所以你祖父就交了兵權,乾脆閒賦在家催生。”

“你滿月那天,武帝爺親自來賀,說給你賜名為瑚。”

“這話一出,你祖父那個眼神咻咻亮的。”

被點名的崔瑚納悶:“我不是宗法祭祀的禮器?您說取這個名,是為告訴某些人嫡長子繼承製。”

崔恩侯瞧著親兒子眼神瞄著崔千霆,也跟著看向崔千霆,傲然回道:“這隻是其中一個方麵。你是盛黍稷的禮器。黍稷就是農作物啊!”

頓了頓,崔恩侯哈哈哈大笑:“你也是答案在身邊不會。”

“果然隨爹,爹心理平衡了。”

崔千霆聽得猖狂的笑聲,哢嚓一聲捏碎了茶盞:“崔恩侯,有你這樣的爹還真是崔瑚的福氣。”

聽得茶盞落地發出的脆響,崔瑚趕忙給親爹使眼色:“有您真是我福氣。”

崔琇也按捺不住,仗著自己人小,此刻無人關注,偷偷點頭。

有這樣的大伯也真是福氣哦。

考到原題也不會按著八股格式寫,考完對答案倒是積極的!!!

嘚瑟的崔恩侯迎著後輩凝重的神情,弱弱止住笑聲,委屈:“我也有好的方麵啊,要不是肚量大,哪容得了你們這幫孽障。”

崔千霆將手中的碎片一點點的用指腹捏壓成粉末,威脅顯而易見:“不想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最好給我閉嘴。因為你皇帝叔叔的好兒子出這道題目,恐怕像借著你將民為本嚷的天下皆知,讓世人讚譽他!”

不敢去看那紛紛落下的齏粉,崔恩侯反手摸了摸自己脖頸,乖順無比:“這叫家族底蘊。憑什麼文官有家族底蘊可以私藏,我有點武帝偏愛就得嚷得天下皆知?就我這個記憶,忘記這個題目,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到一如既往厚顏無恥的話,崔千霆視線掃過崔瑚崔琮,又垂首看看崔琇,麵色凝重:“以他們今年的答卷,恐怕榜上無名。”

尤其是崔瑚,好不容易碰到一題會的。

他揮筆寫——

油菜花全身是寶。

炒菜入藥榨油賣;

飽腹救人還賺錢;

賽過黃金萬民樂。

就算考官務實派,那也隻能容忍打油詩,可崔瑚連最基本的韻腳都沒押!

“多少人考了三四回才榜上有名?”崔恩侯護犢子:“反正我崔家兒郎都還年輕,慢慢考,不急。明德帝既然有雄才大略,就讓他自己布局唄。我崔恩侯憑什麼給他當利刃?”

崔千霆擰眉:“不怕崔家不順帝王心意,真的敗了?”

聞言,崔恩侯笑意一斂,定定看向自己疼愛的崽和侄子們,麵色凝重了些,似端起了家主的威嚴,道:“崔家敗了就敗了,你們沒必要琢磨恢複祖上榮光。想想啊那些琢磨榮光,琢磨世世代代富貴的,個個差不多喪心病狂,成為毫無人性的瘋子。”

“比如說科舉世家,前朝末年那皇帝昏聵,多少狗屁讀書人為了自己的家族,無視百姓流離失所受苦受難,辭官回鄉?還瞎扯什麼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簡直就是自私自利給自己添個金而已。”

“等太、祖爺趕跑了賊寇,打下了江山,又一個個冒出來扯為國為民了,搶著要當官。”

聽得這帶著對科舉世家厭惡的話語,崔琇再一次捂了捂嘴。

“所以你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子孫自有子孫愁。”崔恩侯含笑:“咱們就富貴一天是一天。反正這道理是我祖父,也就是開府國公爺說的。我爺爺說了崔鎮有馬革裹屍之心,就隨他;所以也隨我不想讀書,公平的很。”

說著,崔恩侯回眸瞪眼崔千霆,帶著些仇怨:“你爹崔鎮也隻是個二代而已!我祖父創下的榮國府,他容我敗家。”

崔千霆瞥了眼眉飛色舞,帶著炫耀的崔恩侯,慢慢的掏出手帕,把指腹殘存的粉末一點點清理掉。

崔恩侯瞧著動作帶著殺氣,仿若在掐他脖子的崔千霆,後退兩步,像是找到了安全距離,才出聲:“本來就是祖父說的!你爹也沒反對啊,否則他早就抓著我訓練了。”

上書房讀書可苦了,每日寅時早讀,卯時開課,午時下學後去武道房。隻在各大節日休沐,一年算下來才十天假期。

像他身份是太子伴讀,雜七雜八的各種課程就更多了。可他愛翹課就翹課。

崔鎮當初還當過武師,踹皇子龍孫下河學鳧水,威逼皇子抓雞殺豬練膽練刀工,槍、刺皇子……總而言之把皇子當兒子訓,當士兵訓,逼得皇子們個個武功大成,也沒逼過崔恩侯。

仿若把他送給皇帝叔叔,沒他這個兒子一樣!

沒想到崔恩侯竟然還敢怨懟親爹,崔千霆克製不住拍案而起:“父親不逼著你訓練,那不是因為你每次都嚎嗎?嗷嗷嗷的,跟狼嚎一樣,還往武帝爺身後躲。你們三個人吵吵鬨鬨的,多少人暗地說你們嚴父慈母幸福一家三口?你怎麼有臉怨父親對你不嚴?”

崔恩侯看著簇著火焰的崔千霆,目瞪口呆:“嚴父慈母?”

崔瑚崔琮冷不丁聽得如此勁爆的消息,偷偷的牽著崔琇往角落裡躲。

崔琇:“???”

崔瑚在人唇畔比劃了一下:“他們又得掐起來了,車軲轆到底誰偏愛誰了。”

崔琮點頭:“弟弟乖,不怕也不要哭啊。”

崔琇再一次捂著自己嘴巴,乖巧點頭。

雖說非禮勿聽!

但聖人說……說要……要孝順父母的。

所以現在……

崔琇忍不住豎著耳朵,偷偷聽。

畢竟,揣摩主考官,天下最最最最大的主考官,也是考生必備基本。

哪怕是前任最大主考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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