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峰的純一尊者,本名支梁,也是謝酌的同門師兄之一。
來歸藏宗幾個月,荀妙菱也大致捋清了自家師父在歸藏宗的人際關係。他能憑借自己的鹹魚姿態在仙門第一大宗獨占一峰、享受長老級彆的供奉,原因隻有一個:他背景夠硬。
已經飛升的東宸道君實在是個奇人。據說他聰明絕頂、無所不能,教出來的弟子也是個頂個的天才,在他飛升之後都接任了峰主之位。
大弟子玄明仙尊,就是如今的天榜第一,歸藏宗門主。
二弟子慈雨尊者,陶然峰主,在修仙界有“藥王”之稱,於醫道和丹道都是權威專家。
三弟子飛光尊者,這位尊者原本應該執掌劍修一脈的。但她因為參悟了殺戮道,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六十日都在四處找人乾架,所以劍道傳承目前由宗主代為掌管。這位尊者戰力非凡,據說其最近的戰績是在天魔海屠儘數千邪修和一隻魔蛟,還給宗門寄了不少特產回來。
四弟子司靈尊者,與上古神獸畢方結契,借其靈火鑄煉神器,手藝巧奪天工,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煉器大宗師。
還有老五,純一尊者,驚才絕豔的法修,也是在她師父謝酌不乾活的情況下,憑一己之力辛苦撐起歸藏宗符籙、咒法、陣法三脈傳承的牛馬長老,絕世卷王。
——以上五位,都是謝酌最親近的師兄師姐。
而謝酌就是那個老六。
他是最後加入這個大家庭的。因為年齡小,幾乎受到了所有人的照顧。
據說,掌門幾乎就是把謝酌當親弟弟養。督促有之,勉勵有之,時不時的嫌棄也有,但就是狠不下心去整治他。
這都是傳言,荀妙菱也不知道真假。但她確實聽林修白說過:
“東宸道君門下的幾位師伯師叔關係真的很好。當初,我有意修習劍道,但師父並不擅劍,教我時多有猶豫。後來是飛光師叔聽聞我師父的煩惱,於是把我拎去了無憂峰,親自給我做了劍道啟蒙。沒幾年,飛光師叔離開蓬萊洲去北境曆練,又是掌門師伯接手了我,教我用劍。”
可見幾位尊者關係當真親密——你的弟子就是我的弟子,你教與我教沒什麼區彆。
第二天,荀妙菱收拾自己的東西去隔壁承天峰蹭課。
她現在已經能熟練駕馭靈船到任何地方,而且承天峰離法儀峰又近,可以說眨眼之間就到了。
純一尊者開壇授課,來報名者擠滿山頭。即使荀妙菱天一亮就出了門,但還是排在了長長的隊伍之後。
“今天來的大多數都是咱們承天峰的內門弟子吧。”
“是吧?這可是純一尊者親自開課,沒學過一點符道的弟子怎麼敢來?”
確實,純一尊者可是一峰之主。就算他開的是公共課,屬於大鍋飯,也不是誰都能分一碗吃的。荀妙菱想,上課之前大約還會有什麼檢測,來保證聽課弟子的基礎水平。
輪到她報名的時候,對麵的承天峰弟子見了她的親傳令牌,態度十分客氣:“原來是法儀峰的荀師叔。”
此言一出,荀妙菱覺得連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許多。不少若隱若現的探究視線落在她身上。
“荀師叔,純一尊者的課分高階、中階和初階。您現在還沒築基,隻能報初階課程。”對方指向一旁的台桌,上麵擺好了靈筆、朱砂和黃紙,“初階課程的報名條件是現場畫出三種常見的符籙,三張都必須一筆成符、中無停歇、一次成功。”
荀妙菱循聲望去,眾人也在看她。她穿著一身天水碧的短袖襦裙,清爽乾練,但個子矮矮的,畫符的桌案也隻比她的胸口要高一些。
這位弟子略一沉吟:“您以前修習過符道嗎?”
荀妙菱搖頭:“這倒沒有。隻是我師父讓我來純一師伯這兒聽課,我就來了。”
那弟子點頭,準備直接把進課堂的玉牌給她,卻被一少女嬌聲河止:“住手。”
幾個承天峰弟子回頭一看,隨後抬手執禮,給來人讓出路來。
來者是一對年輕男女。少女頭戴蓮冠,一身芙蓉裙清麗出塵。另一側的青年則穿著帶暗紋的金邊白袍,黑發束在金冠裡,眉眼十分和氣。
有些弟子很想看熱鬨,但見到他們還是稍稍後退了一步。他們竊竊私語道:
“那是純一尊者的親傳弟子,趙素霓和商有期。”
“承天峰和法儀峰的親傳要是掐起來了,這熱鬨可不能隨便湊——萬一被承天峰的兩位親傳記住,影響我們在純一尊者麵前的印象怎麼辦?”
隻見戴著蓮冠的趙素霓走出人群,來到荀妙菱麵前,直言道:“荀師妹,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因為你是親傳就隨便更改。何況畫三張符籙的要求不高,哪怕是一筆連畫,能做到的也大有人在,這是勤修就能達到的水準。”
“彆說你根本就沒有接觸過符道,來聽課也隻能聽的一知半解;即使你修習過符道,卻沒有半點上心,又有什麼資格與其他弟子同坐聽學?”
趙素霓眼神雪亮,說話有些不近人情,但圍觀的弟子們聽了也紛紛讚同。
荀妙菱沉思一秒,執禮道:“請師姐讓我試試。”
趙素霓眉頭微皺,大約覺得她試不出什麼來,但還是退至一側,讓她上前。
荀妙菱:“各位師兄師姐們可有符典?”
怎麼,她是打算現場照著學嗎?
弟子們麵麵相覷,發出一片低低的噓聲。
同為承天峰親傳的商有期卻神色不變,臉上甚至流露出淡淡笑意。他高聲道:“我這兒有。”說著走到荀妙菱身邊,從儲物袋中取出厚厚的符典翻開,攤在桌上。
“師妹,這十幾頁記錄的都是常用符籙,你可自行挑選。”
都是常用符籙,但難度也是有梯度的。畫符也不是筆畫越少就越簡單,裡頭學問大著呢。
荀妙菱剛挑完三個符咒,就有人暗自咋舌:她挑的是聚靈符、滯空符和傳送符。
雖然也算“常用符咒”吧,但這類符咒的特性就是損耗率高、成功率低。除了承天峰這些專修符道的修士之外,這種符咒平時大家就算真有需求,基本也是用靈石買的多。
商有期不著痕跡地輕咳一聲,湊近道:“師妹,你要不換幾種看看呢?”
什麼召水符召火符召雷符,這種和五行相關的就很基礎啊!
“抱歉,師兄,我目前隻有這幾種畫的比較熟練。”
“?”商有期正懵著呢,隻見荀妙菱後退一步,定神掐訣,手一揮,筆筒裡就飛出三隻靈筆,黃紙也悠悠飄起,在空中乖乖排成一排——隻見靈筆靈活如蛇,在紙上走墨,每一筆都圓融齊整,酣暢淋漓。
一筆落,靈光成!
“噠。”畫完後,三支靈筆紛紛落地,安分搭回青玉筆架上。
荀妙菱悄悄鬆了口氣。
商有期眼放奇光,指尖一勾,三張符籙飄進他手裡。他仔仔細細驗看過每一處細節,笑道:“靈符有效,沒有失誤之處。”
“……”
短暫的死寂過後,弟子們才似如夢初醒般發出陣陣驚歎聲:
“不是要求一筆連畫就行了嗎?這荀師叔怎麼還三張符同時畫?”
“神識控筆……這一手真是漂亮!彆說她現在是煉氣期,我看很多築基期的弟子都做不到這種程度啊!”
“那是。好歹是天靈根,法儀峰親傳,總要有些過人之處。你以為謝真人是閉著眼瞎收的徒弟呢?”
趙素霓臉上的驚訝也收不住。她一改剛才的冷淡之色,上上下下把荀妙菱重新打量一遍:“荀師妹,你當真從來沒有修習過符道?”
荀妙菱:“師姐,雖然我沒有修過符道,但我修過陣法啊。”
“聚靈符,滯空符,傳送符。這些符籙的咒紋在陣法裡都有常見的變體。若是荀師妹吃透了《陰陽五行》、《乾坤八卦》中的任意一本陣法,能畫這些符咒也不奇怪。”商有期臉上笑意不止。他自己也修過一點陣法,知道畫那些陣圖要消耗多少的神識、勾畫多少細節。為了慢工出細活,一點點雕琢陣紋是理所當然,但有的傑出陣師為了趕時間快速成陣,一心二用也是常事。
“一法通則萬法通。”趙素霓恍然大悟,“師尊常說,咒符陣三道互相貫通,相倚為強,相待而成,原來如此……”她深吸一口氣,心中湧現出淡淡的愧疚,對荀妙菱執禮道:“抱歉,荀師妹,今日是我著相了。”
荀妙菱微笑還禮:“師姐客氣。”
一場爭端化乾戈為玉帛,荀妙菱順利拿到了進場玉牌。
荀妙菱剛想進場地,就見商有期十分自來熟地湊上來:“師妹啊,你平時有沒有興趣做點小生意?比如售賣靈符什麼的。”荀妙菱有這手絕技,一個頂仨啊。
荀妙菱:“商師兄,你一個親傳弟子還缺靈石?”
商有期露出略顯為難的表情:“師妹啊,你有所不知。咱們符修的自保能力偏弱,出門在外全靠身上的靈符撐著。若是想再煉製幾個傍身的符寶,那靈石也是跟流水似的往裡麵砸……”說著,他臉上浮現出隱隱的笑容,“何況,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這倒是。
荀妙菱也沒有一口回絕:“等我將來有空的吧。倒是師兄你們,平時畫符賺得怎麼樣?”
“丹修和符修在修真界一向是賺得最多的。”商有期坦誠道,“其實危月峰的器修賺的也還可以。”
荀妙菱嘴一快:“那陣修呢?”
“陣修也不錯的。但能賣出好價錢的一般都是防護型法陣。無論是隨身攜帶的小陣,還是需要陣師親自趕到外地去布置的大陣,市麵上的需求都是以防禦外敵為主。師妹若是有賺零花錢的心思,可以往這方麵下下功夫。”商有期道。
荀妙菱想知道的都問完了:“多謝師兄提點。”
還好,雖然她師父不管事,但靈石管夠,至少不需要她這個獨苗苗出去打工自力更生。
她儲物袋裡滿滿的靈石就是安全感啊!
感謝師父,感謝師祖,感謝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