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妖鬼心頭血(1 / 1)

推荐阅读:

天色已晚,盛凝玉便沒有去尋香夫人,而是回了自己的住處。

紀青蕪顯然是在等她,一見到盛凝玉的身影就急急的迎上前來:“寧姐姐,你——”

她遽然停下話,神情變得好奇:“現在的模樣,才是你真正的長相麼?”

盛凝玉:“?”

她接過小姑娘遞來的水月鏡,仔細一照。

好消息,她還是她,沒變醜,也沒變奇怪。

壞消息,她的外貌重返十七歲年少時。

盛凝玉:“……”

她算是知道原老頭那破藥丸是乾什麼的了。

說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什麼“你的靈骨若在那幾個人身上,你碰到他們時,會有所感應”,說什麼“你的容貌與身姿老朽自有辦法,隻是變化太大,反而會被人看出不對”——

盛凝玉覺得原道均就是想看自己笑話。

糟老頭子果然壞得很。

盛凝玉內心編排千萬,麵上卻流露出了一抹羞澀:“我先前服用妖物,改了容貌……”

盛凝玉編得跌宕起伏,紀青蕪聽得如癡如醉。

“所以香夫人見到你時才那樣驚訝,原來你不是劍尊後人,而是夫人走丟的親戚的女兒!”

“天啊!原來夫人亭中的畫像也不是明月劍尊——怪不得夫人從未承認過,原來那畫像畫的是她死去的親人!”

“那你的名字——”

“就叫明月。”盛凝玉頓了頓,又道,“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姓王名九,字明月。青蕪妹妹,你以後叫我名或字都可以。”

王九,字明月。

這名字普通到足夠泯然眾人。

盛凝玉不信,清一學宮裡人才濟濟,還有人有空注意到這尋常至極的姓名。

紀青蕪捂住嘴,壓低了聲線:“明月姐姐,今日走後,有靈師兄他們俱是好奇不已,若是明日問起——”

盛凝玉歎息:“香夫人極思念我的母親,明日我大抵還是要去陪陪她的。至於其他,我自是信得過有靈師、師弟的,若是他們問起,你如是說吧。”

卡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能將“有靈師兄”三個字說出口。

那也太不要臉了。

盛凝玉把這一切告知香夫人後,就見對方以帕掩住唇,咯咯直笑。

“那我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香夫人笑了起來,“白白的多了這樣好的一個後輩呢。”

盛凝玉也笑起來,卻又搖搖頭:“抱歉。”她輕聲道,“我如今靈骨不全,不敢輕易暴露身份,卻未經你同意,將你扯進來——”

“這是說得什麼話。”

香夫人抬手又加了一層結界,複又端上了一碟新的糕點,微笑著看她一口一口的吃著糕點,心中無比滿足,“大人,就是我有用才好呢。”

若再是如六十年前那樣,隻能枯坐著等待一個又一個真假難辨的消息,那還不如真的淪為毫無理智的妖鬼,起碼有一絲微薄的希望,能在死前得劍尊垂眸。

香夫人將準備好的香遞給她,除此之外,還附贈了一個星河囊。

若論起作用,星河囊與尋常儲物囊毫無區彆,唯一的不同,也隻有外表更華麗好看些。

隻有年少不知愁的小仙君才會喜歡。

香夫人小心試探道:“老家主告知我,如今封宮,是為了半月後清一學宮重啟做準備。他說您也要與殊和弟弟他們一起前往清一學宮,我就看著準備了一些東西……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如此漂亮的小香囊,我怎麼會不喜歡?”

盛凝玉當著香彆韻的麵就將香囊掛在了腰間,拍了拍:“多謝阿燕姐姐,有了這東西,我可就不愁沒地方堆我的符籙了。”

想起飛雪消融符的事兒,香夫人再次掩住唇笑了起來。

笑完後,她垂著眼,小心的將一枚不起眼的木鐲子推到了盛凝玉的麵前。

“大人要去學宮,若還是用遮目珠,恐怕多有不便。此物名為‘斂息鐲’,不僅可以遮掩氣息,掩蓋您腕上傷痕,還能讓修為天權境極以下的人都探不出你的靈骨,隻當你是隱元境一段的小弟子,大人若是想在學宮裡用劍,也不會叫人看出端倪。”

“隻是這東西至多隻能接受洞明境的靈力,若是再往上,恐怕就會瞬間碎裂。”

香彆韻說著說著,自己先蹙起眉頭來。

太粗劣了,她想,這麼粗劣的東西,往日裡劍尊看一眼都是辱沒,我如今竟然敢拿給她,還想讓她佩戴——

“——這是極好的東西。”

盛凝玉握住了木鐲子,手指在上麵摩挲了幾下。

說是木鐲子,可這木頭卻不像是尋常梨木,更像是凡塵中金絲楠木的變體。

日光之下,桌子似有銀光流轉。

盛凝玉眉頭卻沒鬆開,她沉吟幾許:“若我想的沒錯,你……”

“大人!”香彆韻開口打斷,胸口激烈的起伏,“若您不喜歡,就將鐲子丟到湖中去吧。”

盛凝玉從沒見過這樣強硬的香彆韻,一時有些怔然,隨後起身走到她身側蹲下,仰著頭看她:“阿燕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妾身是。”

香彆韻雙手握拳,而後又徐徐鬆開,她不敢看盛凝玉,生怕看上一眼,就不願再讓她為難。

但今日,她必須收下鐲子。

香彆韻閉上眼,緩緩開口。

“請您不要想這枚鐲子是如何來的,您隻需要告訴妾身,這東西於您有沒有任何幫助。”

怎麼可能沒有?

這樣一枚結合了極強妖鬼的心頭之血的鐲子,本就不可能是凡物。

但這是心頭之血啊。

盛凝玉曾在凡間看過話本,裡頭的仙君所做的最過分的事情,往往就是要了某個女修的心頭血。

情節雖然俗套,但那些凡間筆者對心頭血的重要卻半點沒猜錯。

尤其是妖鬼之身,血流一滴就少一滴,每一滴中都含著其強大的鬼氣修為。

怪不得她連著幾日沒見到香夫人。

“……有的。”

盛凝玉仰著頭,無聲歎了口氣,輕輕扯了下香夫人的袖口:“阿燕姐姐,你彆生我的氣。”

香夫人閉著眼,輕聲道:“若是大人想要補償,就請大人再抱我一下吧。”

盛凝玉靜靜的看著她,隨後抱住了她的胳膊,靠在了她的身旁。

“你彆生我的氣。”盛凝玉放低了聲線,“我不是與你生分,我隻是……我被人剖過靈骨,我知道這樣很疼,我不想你受傷,也不想你疼。”

她拿劍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站在她身後的所有人。

幼時如此,現在依然。

驟然間,香夫人淚如雨下。

她終是環住盛凝玉的肩頭,緊緊的。

“您既然叫我一聲‘姐姐’,就讓我為您做些什麼吧。” 香彆韻將鐲子塞入了盛凝玉的掌中,道,“就這一次。”

盛凝玉驀地一笑,臉上又出現了熟悉的灑脫:“本就是我承你恩惠,被你說的,倒好像要求著我收下似的。”

她抬手為香夫人拭去了眼淚,又靠在了她的肩上。

“但阿燕姐姐,隻此一次。若是下次你再如此,我就也同樣取自己的心頭血還給你。”

香夫人光是聽著這話都心頭一顫,慌亂道:“妾身知道了,大人再不要這樣亂說。”

見她如此緊張,盛凝玉忍不住一笑。

安撫好了香彆韻,盛凝玉帶著她所贈之香回到了住處。

原道均用“為弟子統一集訓”為借口,謝絕任何客人來訪,半封閉了雲望宮,紀青蕪小姑娘忙得見不著人,盛凝玉也搬到了新的住處。

在自己房中,到底自在些。

盛凝玉打開了那香瓶的塞子。

香氣清幽,彌漫空中。

空靈如雪落花蕊,神秘莫測,又帶著幾分熟悉。

香夫人說,這是她當年專門為她調製的香,從未給過旁人。

盛凝玉相信,香夫人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騙她。

但這個的香氣,盛凝玉自醒來後聞到過許多次。

初見時,接近時。

原道均房內的屏風旁。

還有那日想起嬸娘後,她靠在欄杆上小歇一覺醒來後。

……

謝千鏡。

盛凝玉微抿著唇,撐著頭出神,右手不自覺地在桌案上寫寫畫畫。

那日原道均說的什麼“故友之子,受儘折磨”“不恕就是為了去尋他”,“殊和手劄上也有提及”之語,似乎毫無破綻,與謝千鏡初見她時所言,一模一樣。

但盛凝玉還是不信。

不知道為什麼,哪怕記憶中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但盛凝玉就是認定,自己一定見過謝千鏡。

若是記憶不存他,那便是記憶有錯。

這也是她決心去清一學宮,去試探一下那些故人的緣由。

盛凝玉仰麵躺在床上,看著自己傷痕蜿蜒醜陋的右手手腕,依稀還能浮現出上麵被人溫柔仔細地纏上紗布,和係上的漂亮的結。

他好像與她有仇,又好像比她自己還在乎她到底受了什麼傷。

盛凝玉凝視了一會兒,兀自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笑了一聲。

“謝千鏡。”她歪過頭,隨手拋著原道均給她的丹藥,自言自語,“你到底是誰?”

下次見麵,她一定要問個明白。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