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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他看見了劍上落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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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和寧歸海那老東西定了靈術契約,不許在盛凝玉麵前提及謝家之事,僅憑原道均自己,方才定已被盛凝玉套出話來了。

當然,修煉至原道均這個份兒上,本就該遠離這些紛擾。

有些話,常人能說,他不能。

半步紅塵,一念因果。

今日,已經是他多言。

原道均獨立廊中,斜陽綽約搖晃,他許久未動。

他又何嘗看不出盛凝玉今日有意示弱?隻是一想到那年無法無天的窩在他夫人懷中對他做鬼臉的小姑娘,如今被人廢了右手,沒了修為,學著那些往日裡不屑的試探與示弱,原道均那顆已半步真仙的心,卻還是動搖了。

寧歸海啊,你這老東西。

原道均歎息,自言自語道:“如今這局麵,也在你的意料之中麼?”

……

嬸娘不在了。

盛凝玉獨自走在長廊中,眼中透著幾分茫然。

她方才頻頻望向長廊,就是在找她的嬸娘——醫道聖君原道均的夫人,王芸娘。

王芸娘不是什麼百年世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正道仙子,她隻是一個根骨全無的普通人。

情愛之事就是這樣不講道理。

原道均愛上了這個農家姑娘,願意製作各種丹藥為她延年益壽,農家姑娘也喜歡他,願意拋下一切隨他走。

王芸娘不喜歡做什麼“仙君夫人”,喜歡旁人叫她“嬸娘”。她雖然嫁給了原道均,卻半點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而自卑,往日裡對他們這些小輩最是慈愛寬厚。

那時,盛凝玉每每闖了禍,都是運起靈力疾奔,漫過雲望宮似無儘頭的長廊,窩到嬸娘懷中躲避,委委屈屈的喊一聲:“嬸娘,他們欺負我。”

芸娘當即拍案:“你們做什麼又欺負小九重!”

原道均:“嘿!你這老太婆講點道理,明明是這丫頭先動的手!"

芸娘:“你個糟老頭子,怎麼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還好意思和小姑娘計較?”

盛凝玉探出頭做鬼臉。

原道均氣得跳腳。

任他脾氣再臭嘴再毒,任他如何叱吒風雲,令修仙界眾人不敢妄動,此時卻總一點辦法都沒有。

盛凝玉漫步長廊,心想,若是嬸娘還在,她今日是說不了那麼多話的。

嬸娘一定會推開門衝進來緊緊摟住她。

她會問她什麼呢?

無非是想吃什麼,想做什麼,再破口大罵那些傷了她的人——

“都是群豬狗不如的畜生!竟然對我們家乖乖的九重兒下這麼重的手!——原道均!你怎麼就不能給他們下點毒,把那幫畜生毒死算了!”

斜陽落在臉上,盛凝玉慢慢地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卻又沒了聲。

年少闖禍奔逃時,總覺得漫長無儘的長廊,如今幾步就已到了儘頭。

長廊如舊日,霞光未改時。

盛凝玉遲遲沒有踏出最後一步。

她坐在長廊下,身邊沒了往日的嬉鬨喧囂,變得安靜許多。

迎著最後的夕陽,盛凝玉弓起身,慢慢將頭埋在手臂中,猶如一個擁抱。

半晌,她小聲地自言自語。

“嬸娘,他們欺負我。”

“我一個人罵不過他們,怎麼辦。”

怎麼辦。

嬸娘。

……我想你了。

東海浮霽,海上明月。

褚季野心中總有些空落落的。

他放下手中雜事,摘下了食指上的指環,聽著耳畔翻湧的浪潮,微微出神。

這枚指環是用那日家臣撿回來的信箋碎片製成的。

一字一句,一朝一夕。

就好像凝玉姐姐還在他的身邊一樣。

“家主。”褚青一進來就見褚季野怔怔的出神,心中歎息,上前為他換了一壺酒,“這些日子,褚樂少爺勤於修煉,未曾懈怠,請問家主,可要放他出來?”

褚季野回過神來,捏住了戒指,又恢複了褚家家主的淡漠:“勤於修煉?這樣的假話,旁人說說也就罷了,褚青,你也要拿來騙我麼?”

褚青蒼老的臉上掛上了笑,拿出幾日裡管事記在的內容奉上:“樂少爺到底年少,淘氣些,愛玩鬨些,不是壞事。”

“家主您當年不也如此?如今清一學宮又要重啟,樂少爺……”

褚青話音未落,卻見褚季野緊緊地捏著他遞上去的一頁卷宗,捏得骨節泛白,也許久未動。

褚青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轉變了神情,躬身小心翼翼地上前,低聲道:“家主,家主?”

褚季野霍然抬頭,丟下手中卷宗,踉踉蹌蹌的向門口去,深藍的衣袍翻飛間猶如海浪翻湧。

前幾步,竟是連靈力都忘了用。

“家主!”

褚青看著褚季野的身影消失,心中著急,向前幾步,卻又放緩了靈力。

能讓家主如此失態,定是與那位有關。

可今日上供的卷宗是他檢查過的,明明沒有任何提及。

褚青蒼老的麵容上流露出了些許不解,他撿起地上的卷宗,仔仔細細地看著那被捏皺的一頁。

【……樂少爺令劍修於花海中群起舞劍,每一劍招後,都必接下一朵落花……】

這是褚青知道的事,他本以為這不過是褚樂少爺年少幼稚,所以胡亂玩鬨罷了,如今看來,卻似乎另有玄機。

劍。

落花。

家主每每令人找來劍修時,也要讓他們在花林中舞劍。

褚青驀地睜大了眼睛。

……

褚樂本歪在花樹下的椅子上,一手撐著頭,百無聊賴的看著那群劍修舞劍。

“我說了,甩開劍時不要這麼刻意!”

“那朵花要完整的——右邊第三列第五個,你在搞什麼?”

“還有他左邊那個,你當真學過劍麼?醜成這樣。”

褚樂不屑地指點著,立即有會看眼色的管事上前,喝道:“還不快把人帶下去?彆汙了我們小少爺的眼睛!”

褚樂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心中卻還是微微遺憾。

明明當日看那醜八怪用起那招時,那麼輕鬆簡單,瀟灑自如,怎麼找了這麼多劍修,卻沒一個能模仿的像的?

正當褚樂神思不屬時,卻見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恍若一道驚雷激起深海萬丈浪,眾修士頓時放下劍,高聲拜服:“見過家主!”

褚樂同樣跳下座椅,向前幾步:“叔父今日怎麼有空前來……”

話音未落,卻有一道靈力迅猛地向他襲來,褚樂一驚,縱身躍起想要旋身躲避,可那靈力卻好似有眼睛一般,不到一息就將他追上,褚樂直接從空中墜下,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在場眾人悚然。

此招名為‘追月’,是褚家主獨創的拿手好戲,往日裡用來追蹤叛逃之人時,從未出錯。

褚樂被靈力綁住了雙手,掙紮不開,被迫跪在了地上。往日裡高高在上的小少爺驟然出了醜,又是委屈又是羞惱,睜著一雙眼看向褚季野,剛要控訴,卻又被駭得忘記了言語。

麵容慘白,臉頰上卻又漫起不正常的紅暈,一雙眸子藏著極度的惶恐卻又有興奮的火苗燃燒。

“演示給我看。”

褚樂哆哆嗦嗦道:“您要看什麼?”

“那日,落花,她的劍法。”褚季野一字一頓,幾乎是咬著牙,“演示給我看。”

褚樂被迫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抽出劍。

“追月”的靈力牢牢束縛著他的四肢,褚樂被牽引著,猶如戲台上的傀儡人偶,卡頓的演示起了那日所見的驚鴻一劍。

她拿著樹枝,先是躍起,然後起劍,翻轉——

再之後是什麼來著?

褚樂怎麼也想不起來,可束縛在他身上的靈力卻有自己的意識似的,牽引著他動作。

“——好像就是這樣!”

褚樂驚喜的看著自己劍尖的落花:“比那日差上一些,但那朵花就是這樣掉下來了!”

周圍人一聽這話,俱是心中一緊,叫苦不迭。

哎喲,褚樂少爺,你說什麼不好,偏要說家主操控你做出的劍法,比旁人“差上一些”?這不是活生生的找死麼!

誰不知褚家人要強,什麼都要爭最好的,什麼都要得榜首。

何況這一任褚家主本身也習劍——這不是指著他鼻子罵嗎!

底下所有人都暗自叫苦,縮頭屏息,做好了被殃及池魚的準備,孰料,這一次,褚季野半點沒生氣,他隻是輕聲笑了起來,隨後笑聲越來越大,竟是眼角都沾上了淚。

他問:“花呢?”

花?

褚樂跪下地上,委屈道:“她沒給我——她給雲望宮的那個小姑娘了。”

落花飄下,卷起一抹香氣,無聲無息。

幾許後,褚樂聽見上方傳來了一聲輕笑。

“……是她會做的事情。”

雖是一聲笑,卻莫名令人膽寒。

趕來的褚青聽得心中發苦,他再不敢多言,隻是垂首立在了褚季野的身後。

褚季野全然不在乎有人靠近,他蹲下身,不顧衣袍落於被劍風掃開的塵土中,瞥了眼褚樂掌中的落花,那柔軟的花瓣就在瞬間轟然炸開。

於是褚季野又是一笑,笑得天真絢爛,仿若還是當年那個眾人庇護著的小少爺。

“你知,她去哪兒了麼?”

褚樂從未見過這樣的叔父,他隻覺得自己仿若被蒼鷹盯上的獵物,戰戰兢兢地答道:“那、那日隨雲望宮、走、走了。”

雲望宮,靈桓塢原家。

是了,聽說上一任劍閣首尊寧歸海與雲望宮關係極好。

褚季野心頭徘徊著萬千思緒,他向前走了幾步,喉嚨間猛地湧上了一股血腥之氣。

地上的血跡顯然嚇呆了眾人,愣是過了幾許,才有人如夢初醒,高聲道:“家主吐血了!快尋醫修!”

“家主怎會吐血?!”

“醫修呢?怎麼還不來?”

好煩。

好多聲音。

“聒噪。”

隻一句話,所有人便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也被封住了腳步,隻能看著家主獨自一人向前走去。

分明還是往日裡尊貴傲然的姿態,隻是大約是一人獨行,總顯出了幾分落魄。

褚季野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的。

他隻是有些……難過。

劍取落花,提劍言歡。

這是當年凝玉姐姐哄他的招式,可現在她卻沒有把花給他。

褚季野捂住唇,又是一陣重重的咳嗽,移開時,帕上已浸染了血跡。

恍惚間,褚季野竟是笑了出聲。

“褚青。”

褚季野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痕,轉過身時,臉上帶著未褪去的笑意,聲音卻啞得似像是撕裂。

“送拜帖,去靈桓塢。”

他要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凝玉姐姐。

他要去問問她,如何舍得這樣對他。

……

他再不會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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