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北海道廣播公司午間新聞速報。知床半島羅臼嶽發生大規模火山噴發，目前最新跟蹤情況如下：雖然火山活動已進入暫時平穩期，但包括世界自然遺產區域在內約1200公頃森林被燒毀，形勢嚴峻】
【此次噴發顯著呈現'武爾卡諾式'爆發性火山活動特征。尤其需要注意的是，由於岩漿屬於高粘性流紋岩質，導致火碎流速度達到每小時80公裡】
“真誇張呢。”
“誰說不是啊，前幾天的畫麵更加震撼，好像整片天都燒起來了。”
“唉，火山灰越下越大了，老板你這裡的食材沒問題吧？”
旭川市的居酒屋裡，幾名食客看著電視上的新聞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
店家擦擦汗，繼續烤著燒鳥：“你們儘管吃，至少這周內我的食材不受影響，有冷庫儲備，但市場肯定要漲價了，火山灰會讓很多農作物絕收，隻能買外地運來的蔬菜。”
“真是麻煩啊，我的車臟死了。”
“誰說不是，現在都要在外麵套一層沒用的衣服，不然回家一身的灰。”
人們繼續討論起來，他們最近的一次火山噴發還是不對，就沒有能影響到他們這裡的火山噴發過。
所以他們應對起來十分的無措，官方這些天也在不斷科普防範措施。
熊靈坐在一邊，沒有刻意靠近，也沒有刻意遠離，就這麼低頭吃著案桌的小吃。
他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多，直到把大部分客人都熬走了，也還沒吃完。
“老板，你這裡有rnde嗎？”熊靈放下了筷子，突然抬頭問道。
正在擦著案板的老板身形瞬間頓住，眼神仔細在熊靈身上轉了一圈，才緩緩點頭：“有，稍等。”
說完，老板從放私人物品的角落翻出來一個鐵罐子，像是裝茶葉的那種，然後從裡麵倒出來一些赤楊樹皮碎片，放入茶壺裡麵煎煮。
然後他又拿了一個小鍋，放入一些鮭魚，加入土豆和野菜燉煮起來。
很快，兩樣東西都好了，他遞到熊靈的案桌前。
“我請你的，還有這份ohaw燉湯。”
“謝謝。”
老板點點頭，繼續回去處理自己的材料，但眼神卻時不時掃過熊靈，眼中露出思索。
熊靈剛剛點的rnde是一種阿伊努族的茶飲，喝起來帶樹皮的輕微澀味，有緩解疲勞的功效。
至於另外老板加的ohaw是一種亂燉，屬於他們族的日常主食。
熊靈慢慢吃了起來。
好一會，他吃得一乾二淨，悠悠長歎口氣。
這種味道，自從收養他的奶奶去世之後，他就再沒喝到過了。
“你是外地來的？”趁著午餐時間過去，客人基本沒有，老板朝熊靈問。
“是啊，從十勝來的。”
“我看你還年輕，怎麼不去劄幌那些地方。”
“大城市離自然太遠了，沒有大自然的庇佑。”
老板奇怪地盯著他：“沒想到你這個年紀，比我見過的最頑固的同族老人還要頑固。”
“是像鷹女那麼頑固的嗎？”
“差不”老板停住了嘴，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你怎麼知道鷹女？你是她孫子？”
“我是她從森林裡撿來的，她過世時候跟我說過清河源頭村的事。”
“鷹女過世了麼也是，她年紀這麼大嗬，彆看她好像很頑固，但實際上是上過大學的知識分子，後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就躲進深山老林當野人，我上一次見她，還是二十年前，那時候我才剛開這家店她說日本正在利用隱形歧視將我們最後一點血脈同化，我們必須反抗或者死在自然”
“我才剛開的店，我的所有錢都投入到了裡麵，還有妻子，孩子我怎麼可能因為和她是同村的就拋棄這一切呢？更彆提村子早就沒了。”
熊靈沒有爭辯對錯，而是問起了其他問題：“市裡不是有專門的阿伊努學校嗎？還有博物館和政策支持，這不是挺好的嗎？”
聽到這，老板不說話了。
好一會，才冷笑一聲：“其實鷹女確實沒說錯，日本人就是在利用隱性歧視針對我們，讓我們主動放棄傳統。也確實已經有很多族人更改了姓氏，徹底拋棄過去，融入了他們，如果說是正常融入還好，但更多是為了避免受到歧視，好找工作、社交果然，我們就像被差彆部落民一樣，甚至連穢多非人都稱不上。”
老板心裡明顯憋著一股氣，禁忌詞都脫口而出。
但這又如何，他很快就像泄氣氣球一樣：“算了，我也沒有資格說他們就是了，畢竟我一直都在沉默，我的一生都在沉默。這些手段再惡心，但那都不是明麵上，你知道嗎？他們前些年才對阿伊努學校進行了翻新，哪怕幾乎沒有幾戶人家敢入學，生怕遭到歧視，孩子在學校裡也是找不到幾個玩伴”
“聽說大公司都會有一份關於被差彆部落名單和阿伊努族名單，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多數人不敢去賭，怕毀了孩子，反正以什麼族的名義生活，也沒什麼區彆，祖先也沒能給我們留下什麼，除了連詞都不完整的語言。”
熊靈和老板的身份像是反了過來，一般都是食客傾訴自己的心事，現在卻是老板說個不停。
“抱歉唐突了，是我不小心說得太多了。”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這頓就當我請你吧，當年鷹女幫過我不少事。”
“不用。”熊靈放下了錢，“不過我想問一個問題。”
“呃，你問吧。”
“如果阿伊努國複國了，你會回去嗎？”熊靈的問題有些驚世駭俗了，讓老板臉色停在那裡，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眼見熊靈的表情認真嚴肅之後，他才露出苦笑：“或許吧，難說。”
熊靈點點頭：“我明白了。”
說完，拉開布簾，邁入漫天的火山灰雪之中。
老板下意識伸伸手，但很快就又垂了下來。
他覺得這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唉，這天氣，還是想想要不要漲價吧”老板轉過身去，重新投入到生活的柴米油鹽。
熊靈緊了緊身後的背包，先祖的骸骨依舊躺在那裡。
他不是什麼天才，嚴格來說，不過是個沒正式讀過多少天書的二十多歲待業青年。
他所學的知識基本都是鷹女教的，而對於複國的執念以及對日本人的警惕，也是她給他烙下的思想印記。
不過在經曆了被佐藤當成死人活生生推下山後，這道印記，本來就存在，鷹女不過是對他加固了一番罷了。
但鷹女也說過，想要成事，就不能是濫殺無辜的劊子手，所有人都怕你，那是不長久的，而且也做不到。
唯獨又敬又怕，那才能成就大事。
但現在就他孤身一人，能做什麼呢？一個人也叫國嗎？還是以加入特事局為要求，分疆裂土呢？
想想都不可能，特事局不缺他一個超凡。
除非能趁火打劫，譬如遇到什麼重大危機，就缺他這個助力，並且他的能力還十分重要哪有這麼多巧合。
而且現在的族人心態基本都已經躺平，沒有多少在意傳承，但這點無可厚非，他沒什麼好指摘的。
接下來，他準備去清河源頭村看看，那個村子因為人口外遷，逐漸已經荒廢，村民也差不多遷移到了市裡，現在成了一處類似展覽館一樣的存在，用以展覽他們的文化。
倒是可笑。
他冒著火山灰趕路，為了不顯得太過異於常人，還是撐了把傘，戴了口罩和帽子作為掩飾。
花了點時間，他來到了那處被改造的村子。
參觀是免費的，現在這種天氣，門口連個看門的都沒有，大門敞開著，隨意進出。
熊靈原以為這種時候，應該隻有他一個人來才是，但沒想到，在他的感應之中，村子裡還活動著三人嗯？是三個，還是四個？
熊靈還是頭回碰到這種模糊不清的人數數量，特彆是在這種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的情況。
他保持著該有的警惕，朝著幾人的位置走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最大的木屋，同時也是被改造為陳列室的房間。
裡麵正有三人站在展品前，像是正常參觀的遊客。
熊靈不動聲色走近，發現他們看的是一件木雕工藝品，是一頭鷹展翅的模樣。
“請容我先跟你道歉，我們這次來這裡，是抱有其它目的的。”
其中一人緩緩摘下帽子，轉過身來，開口說道。
熊靈暗自警惕，但沒有表露出太大的反應。
“特事局？”
“不，不是，一個名聲不那麼好的組織，或許你沒聽過，但我可以跟你介紹一番。”那人露出淺笑，“關於靈魂集會的存在。”
“你是誰？”熊靈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的名字。
相比於威名赫赫的特事局和偶有耳聞的天堂節點，靈魂集會就像哪裡冒出來的小組織。
“當然，你也可以先從認識我的名字開始——奧古斯都。”
“你想讓曾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低頭，你想向世界展示你的不可或缺——你需要力量，而母神，可以恩賜於你希望的一切，來，跟我走吧，這方世界容不下你，我們，便創造一方新世界。”
四國島，一座豪華的和式宅院，在遍地的屍體上，坐著一個身上布滿血跡，仿佛呼吸都帶有血腥味的青年。
他聽完尾崎紘充滿蠱惑性的言語，雙拳悄然緊握，掌心是粘稠的鮮血。
“像我現在這樣，殺了這麼多人，也可以嗎？”他癡癡地指著地上的殘肢和死不瞑目的頭顱。
“這裡的不是惡人，就是蠢人，還有俗人，而你，是神選者，你要比他們高貴無數倍，即便是殺光全世界，你依然無罪，母神會擁抱於你，你手上的鮮血，便是你功勳的見證。”
青年咧出一個大嘴，笑容愈發燦爛。
是的，他沒錯，錯的都是這些該死的混蛋。
他本該是天才，卻因為得罪了本地家族，被多次扯後腿，哪怕找到了一個好工作也很快因為各種原因被解雇。
曾經的鮮花頓時煙消雲散，隻剩下茶餘飯後的笑談。
“知道哪個東大畢業的誰誰家孩子嗎？哎喲，竟然還在啃老呢。”
“還不如我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的孩子。”
“嗬嗬，就知道他們家哪裡能出什麼天才，不就是讀書好的蠢材嗎？哦吼吼。”
這些雜種，他們明知我的失敗是有人在背後插手，是我腳下的這家人在搗鬼，這跟我的能力無關，這些庸才，卻依然寧願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一切，就為了滿足自己那可憐的充滿嫉妒而扭曲的自尊心，真是愚蠢可笑至極。
有這種蠢人、惡人、俗人存在的世界，毀滅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隻有毀滅才能了結一切。
青年的腦子在瘋狂嘶吼。
他剛剛已經將這些惡人、蠢人都給撕了粉碎，也有目擊者逃了出去，他本來也懶得逃跑了，就想著靜待特事局的降臨。
隻是懲罰還沒有等到，卻率先迎來了福音。
母神，多麼溫馨美妙的詞句，隻要能理解他的，那就一定是聰明、智慧、溫柔的存在。
“請帶我去見母神吧，我願意為此犧牲所有。”
鮮血殘肢和複仇的快感讓他已經徹底陷入到了癲狂般的興奮
那些人臨死前的祈求，和掌握性命在手上的高高在上，讓他徹底沉淪其中。
“不，你無需為此犧牲，相反，你將獲得嶄新的人生，嶄新的觀念嶄新的一切。”尾崎紘伸手拉起了他。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麵對川上達也，他自然不會用這種粗暴的方法，大概率隻是適得其反，最後落得無奈月圓之夜安排人絞殺，繼承他月痕的下場。
可那並不完美，也有風險，所以他才對川上達也采取了溫吞的手段。
但眼前這個男人不同，隻不過被他暗中稍加引導，就迫不及待地展開複仇，試圖消滅一切反對他的存在。
真是好用的棋子。
“如此一來，六位神選者已有五位，儀式可以準備了。接受過母神懷抱的軀乾你是逃不掉的，無論天涯”
“抑或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