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可以親眼看到皇帝,傅玉璋激動得差點失眠。好在他如今睡眠質量倍兒棒,激動過後閉眼就睡到大天亮,醒來後更是神采奕奕,迅速換上衣裳後就跑去催傅淵和謝瑤娘,“爹,娘,我來啦!”
傅玉璋已經能跑得比較穩當了,又不肯讓乳母抱,這會兒兩條小短腿倒騰得飛快,人未到,聲先至,屋內的傅淵和謝瑤娘剛收拾妥當,就聽見了傅玉璋中氣十足的聲音。
傅淵忍不住搖頭,“也不知璋哥兒這性子到底像了誰?”
謝瑤娘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而後又理直氣壯起來,“小孩子性子跳脫些更討喜,你看鄧老太君多喜歡他!”
傅淵默然。
傅玉璋和隨後趕來的傅懷安手拉手進了正院,一家四口又穿上了同款雪青色金線寶相紋親子裝,前去榮壽堂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剛得知景朔帝召見兩個孩子的消息時,也慌神了一會兒。但老夫人到底是丈夫死後獨自拉扯大孩子,撐起長平侯府十幾年的厲害人物,回過神來後立即命人前去教導傅玉璋禮儀規矩。
規矩不差,不失禮,便能放下大半心來。
傅玉璋被老夫人安排過來的嬤嬤壓著練規矩,想到這時代可是皇權至上,再累再繁瑣也默默忍了,認認真真地做好每個動作,絕不敷衍。
認真狀態下,傅玉璋自然也顧不上思考諸如“周歲小孩學規矩的正常進度到底是什麼樣”之類的問題,學習進度讓在宮裡摸爬滾打幾十年,見多了大場麵的嬤嬤都嘖嘖稱奇,心道神童果然是非比尋常,令人驚歎。
傅玉璋也發現了頭上有個神童哥哥,自己也被歸為神童的好處。那就是不管他做出多少超出年齡的事兒,大家震驚過了,自動給他找好理由——神童嘛,有些神異之處不是十分正常?何必大驚小怪?
反正神童是個筐,什麼理由都能往裡裝。
察覺到這一點後,傅玉璋更是開心得放飛自我,學習東西的進度全憑他的心情,想學得快就能快,想慢一點就慢下來。反正他的年齡擺在那裡,實在不行耍個賴萌混過關也不是不行。
開心!
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傅淵一手抱著傅玉璋,一手牽著傅懷安,父子三人六七分相似的臉,穿上父子裝後,登時變成了八分相似。侍衛放眼望去,隻覺得這完全就是長平侯,小長平侯和小小長平侯,輕而易舉就知道了長平侯小時候長什麼模樣呢。
傅玉璋乖巧地窩在傅淵懷裡,兩隻眼睛好奇地望著兩邊朱紅色宮牆,竟然還發現了一隻圓滾滾的橘貓昂首挺胸從牆上走過去。
傅玉璋瞬間坐直了身體,皇城貓!
也不知道這隻貓貓是哪個殿的,一點兒都不怕生人,端莊地坐在牆上,歪著頭打量著傅玉璋一行人。
傅玉璋微笑著朝著它招了招手,胖橘抖抖身子,弓起身伸了伸懶腰,輕輕喵了一聲,瞅了傅玉璋一眼,而後慢悠悠跳下了牆,不見了蹤影。
傅玉璋有些遺憾,這隻大橘看起來很好rua的樣子,沒摸到貓貓頭,可惜。
傅淵輕輕捏了捏傅玉璋的屁股,傅玉璋立即回神,鼓了鼓腮幫子,老老實實地將下巴搭在傅淵肩膀上,睜著大眼睛仔細地看著朱牆,希望再出現幾隻貓貓。
可惜直到走完這條狹長的宮道,也沒有出現第二隻貓。
傅玉璋遺憾低頭,好奇地看著前方。
傅淵很快就跟著內侍穿過宮牆,從垂拱殿旁走過,進入待宣室。
內侍彎腰陪笑,“侯爺,勞煩你放下小公子,我等按規矩查驗一番。”
傅玉璋茫然抬頭,就被傅淵放在一旁的圈椅上,兩名內侍輕手輕腳上前,小心翼翼地查了一番傅玉璋和傅懷安可曾帶什麼犯忌諱的東西。
傅淵那邊也卸了腰間配飾香囊,內侍打開後又仔細聞了聞,確認無誤後才笑著向傅淵告了罪,躬身領著他們父子三人前去福寧殿。
傅玉璋瞬間激動了起來:終於要見到皇帝了!興奮!
景朔帝正在批改奏折,見傅淵懷裡抱一個,手上牽一個,慢騰騰地走進殿中,景朔帝不由莞爾,“愛卿好福氣,得了這麼兩個聰明討喜的孩子。”
傅玉璋跟著傅淵恭恭敬敬向景朔帝行禮,等到景朔帝叫起後,傅玉璋才好奇地抬頭看去。
反正他現在就是個小孩子,想怎麼直視龍顏就怎麼直視,景朔帝總不至於因著這點小事罰他這麼個小不點兒!
傅玉璋膽氣足得很,正好對上景朔帝頭來的目光。
嘿呀,這個皇帝長得還挺俊!
景朔帝瞧著不比傅淵大多少,不到不惑之年,長眉鳳目,唇邊帶著些許笑意,眼珠極黑極亮,仿若兩股深潭,深不見底,令人望之生畏。但景朔帝氣質溫文爾雅,身形有些清瘦,乍一看倒像個書生。景朔帝沒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件緋色常服,上麵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幾欲破空而出。日光下,金線流光溢彩,給景朔帝披了一層光暈,添了一分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傅玉璋歪了歪頭,給了景朔帝一個大大的笑臉,“官家福壽安康。”
景朔帝眼中笑意蕩開,伸手摸了摸傅玉璋白嫩的臉蛋兒,又看向進退有度的傅懷安,笑著打趣傅淵,“愛卿如今可是京城人人豔羨的對象,得此兩個麒麟兒,愛卿此生無憂矣。”
這也確實是樁稀奇事。對於景朔帝而言,神童並不是什麼難以得見的物種。景朔帝即位十二年,各地幾乎每年都送神童進京麵聖。也就是說,神童對於景朔帝而言,就跟地裡的韭菜似的,幾乎一年能見一茬,根本算不得稀奇。
這也就是為何傅懷安神童之名響徹京城,景朔帝也不曾讓傅淵帶傅懷安進宮麵見。實在是神童見得多了,不以為奇。也就是聽說自己看好的臣子得了個神童兒子,隨口恭喜了一句而已。
但同時擁有兩個神童兒子就不一樣了。哪怕是坐擁四海的皇帝,也沒見過這樣的稀奇事兒,這才讓傅淵把兩個兒子帶進宮讓他看看。
這麼一看,大的沉穩有度,小的機靈活潑,又都承襲了父母的好模樣,景朔帝也不由軟了些許心腸,笑著給傅淵賜了座,又親自將一碟酥油鮑螺往傅玉璋身邊推了推,“禦膳房做的酥油鮑螺很是不錯,太子也喜歡吃,你嘗嘗。”
傅淵恭敬謝恩。
傅玉璋樂嗬嗬地端過碟子,先拿了一個遞給傅懷安,而後再給自己拿了一個,雙手捧著,像一個小鬆鼠似的,小口小口啃著,吃相並不狼狽。
景朔帝麵上笑意加深,“你們兄弟的感情倒好。”
提到這個,傅玉璋便得意起來,“哥哥厲害!送我好多禮物,還教我念書!”
大齊好哥哥,絕對有他哥一席之地!
雖然說長句子還會磕巴,但在傅玉璋的不懈努力之下,稍微放慢語速,他現在也能說上兩句長句了!
這可是巨大的進步,真是可喜可賀!
景朔帝聞言,又看向正襟危坐的傅懷安,暗暗點頭,“小小年紀便懂得愛護幼弟,品行絕佳。”
傅懷安放下手中的酥油鮑螺,恭敬起身回話,“《詩》有言: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弟弟尚幼,懷安身為兄長,自然當以身作則,愛護弟弟。一家和睦,才是興盛之兆。”
傅玉璋也在一旁樂嗬嗬幫腔,“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作為一個有九個皇子的皇帝,景朔帝聽著這話更是歡喜,驚訝地問傅懷安,“你已經開始學《詩》了?”
傅懷安恭敬回答:“剛學不久。”
“好一個棠棣之華啊!”景朔帝撫掌而笑,“兄友弟恭,堪為典範。可惜璋哥兒年歲太小,不然的話,你們兄弟二人可以一並去上書房,同諸位皇子一同念書。”
傅淵差點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起身道:“臣惶恐,犬子頑劣,恐怕驚擾了皇子們。”
“這般乖巧的孩子,哪裡頑劣?”景朔帝搖頭失笑,“太子比安哥兒還小一歲,未到進學的年紀。他們二人倒是年紀相仿,隻可惜安哥兒早早開蒙,做太子伴讀,倒耽擱了他的學業。”
傅淵知道景朔帝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不敢接話,生怕景朔帝改了主意,讓傅懷安兄弟進宮當皇子伴讀。
皇子伴讀確實是個好差事,京中大戶人家掙破頭都想為自家兒孫搶一個名額。但傅淵真舍不得讓傅懷安和傅玉璋進宮當伴讀。好處再多,傅淵也不心動。都是家裡精心教養的孩子,宮中規矩多,皇子們身份尊貴,鬨了矛盾,夫子們不敢罰皇子,還不敢罰伴讀嗎?
倆兒子一個四歲,一個才堪堪一歲,傅淵該得多鐵石心腸才舍得讓他們進宮當伴讀?
傅玉璋眨眨眼,忽然想到了一個重要人物,太子!
原著中,太子可是幾度在被廢的邊緣徘徊,最終在傅懷安的支持下順利登上皇位,君臣相得數十載,傅懷安也因此開啟了自己的權臣之路,還當了太子少師,等到新皇即位,他便是帝師,長平侯府更加顯赫。
現在,未來的帝王,現在的太子還是個三歲的小豆丁?
傅玉璋又來了興致,下一任皇帝誒,他哥的好老板,好想見一見!
這麼想著,傅玉璋便聽見內侍恭敬稟報,“官家,太子殿下求見。”
哇哦!傅玉璋立即抓住傅懷安的袖子:哥哥快看,你未來的老板出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