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玄幻魔法 > 鹽俠 >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1 / 1)

推荐阅读:

淡馬錫的西加裡曼丹島橡膠園。

清晨,邢楚憐雙手捧著一隻橡膠木板製成的“募捐箱”走進了橡膠園的工棚。她是在為南漢朝廷開展北伐進行募捐。

這家橡膠園位於淡馬錫的西加裡曼丹島,比較偏僻,是在淡馬錫內戰時期,陸文亭和邢楚憐為了躲避戰亂創辦的。其麵積不大,隻有一千多畝。淡馬錫種植橡膠很少。但西加裡曼丹島周邊的大島都有大麵積種植橡膠樹。因此陸文亭和邢楚憐的橡膠園便成為周邊大島的橡膠貿易樞紐。況且西加裡曼丹島航運交通條件十分優越,能為周邊橡膠園提供市場渠道。因此陸文亭和邢楚憐在這裡除了創辦橡膠園之外,還建了一個港口,辦了航運。橡膠貿易也是他們的業務之一。

他們在橡膠園裡建有工棚。工棚裡集住著一群滿手都是老繭的工人。這些工人都來之於南漢,有的來之於明月島,有的來之於濱海古鎮,是南漢皇帝下旨對邢梵男平反昭雪和恢複明月島全體島民為良民身份之後,陸文亭和邢楚憐回國招聘來的。當時陸文亭和邢楚憐本想參加西北路軍,但當今聖上認為淡馬錫的海外貿易也很重要,於是下詔封陸文亭和邢楚憐都為南省市舶監門官,繼續進駐淡馬錫。故陸文亭和邢楚憐現在都是南漢朝廷的官員,隻是沒有簽字公事的權力。

當邢楚憐把“募捐箱”放在工棚的簡陋台麵之後,隻見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近來,脫下沾滿膠汁的草帽,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布包,打開之後把裡麵僅有的三塊小碎銀拿在手裡,對邢楚憐說道:“邢大人,這是我張老大來淡馬錫幫工攢下來的三塊碎銀子,本來是要留給自己今後娶妻用的,可是南漢朝廷正在北伐,很需要錢,那就拜托邢大人把這三塊碎銀捎回給南漢朝廷吧!”說完,鄭重地把三塊碎銀放入木箱之中。

邢楚憐連忙阻止道:“張大哥,你怎就全部捐了呢?留一塊吧?”

張老大笑著說道:“不!全部捐了也不多呢!”

邢楚憐真誠地說道:“張大哥,楚憐代表南漢朝廷感謝您啦!”她回頭看了看眾工人,“實話告訴大家,目前國內不但缺錢,而且由於今年出現旱災,收成不好,糧食也非常匱乏。因此,我們要用募捐來的銀子購買糧食運回國內去,讓上戰場的將士們吃個飽飯!”

邢楚憐的話剛說完,隻見張老大身旁的同伴們紛紛響應──

有人掏出珍藏的祖傳玉鐲。

有人褪下成親的介指。

有人和張老大一樣把身上僅有的碎銀子都放入木箱之中。

……

十多天之後,在西加裡曼丹島的港口上泊著十幾艘大運糧船,船上都裝滿了糧食。

陸文亭站在最大那艘運糧船的船頭上高喊:“起錨嘍,回國啦……”

十幾艘運糧船都張滿帆,向祖國方向駛回……

一個月後,這十幾艘運糧船在南省的一個港口停靠。而南省布政使親自到港口迎接陸文亭,並向他宣讀了當今聖上的褒獎陸文亭和邢楚憐丹書鐵券。

明月島的監島官紅玫瑰也在港口上拜見了陸文亭。

桂花園。

掌燈的時候,呂倩倩和管家陳仁等人才回到了桂花園。

她從鄉下買回了兩馬車粗糧。她很高興。

這位管家陳仁便是戚家鹽店的老掌櫃陳仁。當初顧玉人從陽州軍事推官擢升為刑部員外郎時,戚薇和殷源源夫妻倆心疼女兒女婿,便讓陳仁跟著他們一起來京都。陳仁便成了桂花園的大管家。陳仁是個老實忠厚之人,辦事穩重可靠。自從當了桂花園的大管家之後,大小事務都打理得條條是道。如今他又是呂倩倩的好幫手。

呂倩倩為何要到鄉下購買粗糧呢?

原來是不久前呂倩倩響應當今聖上“節衣縮食支持前線”的旨意,把家裡庫存的糧食捐出了一半。還有,為了縮食,呂倩倩還把家裡的一日三餐改為一日二餐。

這一改非同小可。仆人們吃了第一餐後去乾活,常餓得頭暈,可第二餐還未到來。自然地,那些怨聲怨氣便傳到周姨娘的耳朵裡。

這周姨娘自從呂丞相當了監軍到西北邊關去了之後,一個人在相府生活自覺無趣。她沒有親生兒女──年輕時同呂相爺生的第一個孩子夭折之後便一直沒生育。她一直把呂情倩當作親生女兒看待。而呂倩倩也把她當做親娘來孝敬。因此,她便從相府搬來桂花園同呂倩倩一起過日子。桂花園雖然擁擠些,但有呂倩倩在,她過得很開心。而周姨娘搬來掛花園並不是閒吃。她是個下人出身,知道下人的難處。她也常常同仆人一起乾活,仆人們都喜歡她。

如今的植花園與眷養院無異。孩子有顧玉人的兩個兒子顧大寶顧二寶和女兒顧三梅;有顧玉生的一對兒女顧玉玉和顧諾諾;有解岸和關怡的獨生子解方;還有張洞和顧玉茹的三個兒子張大郎張二郎張三郎和女兒張小潔。可以這樣說,目前桂花園裡的所有大人,無論是主人、客人都成了傭人,都是在為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和教養等事務而忙碌。周姨娘算是桂花園的客人,可她來到桂花園居住之後,也和呂倩倩一樣,天天為這些孩子操心。她心想:“他們的父親娘親都上戰場流血犧牲去了,他們現在年紀還小,自己無兒無女,能照顧他們也是自己的一種福分。”她特彆關愛解方和顧玉茹的四個孩子,因為他們沒有父親了,母親還在戰場上。而顧諾諾嘴甜且聰明伶俐,她也特彆喜歡。

這日晚飯後,周姨娘便來到呂倩倩房間。母女倆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

周姨娘問道:“丫頭,倉庫裡的糧食還剩多少呢?”

呂倩倩說道:“今天我盤點了,還剩二百餘鬥,夠這個冬季的吃嚼。”

周姨娘又問道:“一日三餐夠嗎?”呂倩倩答道:“不夠。”

周姨娘停下手中的針線,說道:“丫頭,你現在是桂花園的主母,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但你想過沒有?孩子們正是長個的時候,一日二餐能成嗎?仆人們一日二餐能乾活嗎?”

呂倩倩問道:“他們最近說什麼來著?”

周姨娘說道:“孩子們說肚子餓得像一頭咆哮的狼;仆人們都說餓得頭暈眼花……”

呂倩倩一聽,便焦急起來。說道:“姨娘,一聽說他們也在挨餓我就心急!如此看來是我做事考慮不周全──顧此失彼!可如今我們的糧食已經捐獻出去了,今後若恢複一日三餐,這個冬季咱們的糧食缺口便達一百八十多鬥!你說怎辦呀?”

周姨娘最喜歡呂倩倩有事求自己,心裡早樂開了花,但她不能表現出來,罵道:“丫頭,你現在知道急啦?誰叫你做事瞻前不顧後呢?”

呂倩倩走了過來,搖著周姨娘的大腿,撒嬌道:“姨娘,您就幫幫倩倩吧!”

周姨娘走回自己的房間,拿來一包銀子,說道:“拿去!這是我背著你父親攢下的一千兩銀子!明天你和陳仁叔一起到鄉下去購買粗糧去吧!”

呂倩倩一把拿過銀子,說道:“多謝姨娘!”

午飯時,顧大寶、顧二寶、顧玉玉、解方、顧諾諾、顧三梅、張大郎、張二郎、張三郎和張小潔等兄弟姐妹坐在大餐桌旁,每人手裡拿著一根苞穀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是周姨娘的建議和一千兩私房銀讓桂花園又恢複了一日三餐,大人小孩都很高興。

這是午餐。午餐吃苞穀,沒有菜。

按照以往的情形,每次吃飯,顧二寶與顧諾諾總是在同一個菜盤裡打筷子戰。這讓呂倩倩感到很頭痛。現在好啦,午飯沒有菜,也沒有筷子,兩雙筷子龍爭虎鬥的情形也就沒有出現了!呂倩倩真想一日三餐都啃苞穀,省事。

晚飯過後,呂倩倩拉著周姨娘坐在房內閒聊。

呂倩倩問道:“姨娘,現在仆人們不對你說頭暈眼花了吧?”

周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說道:“沒有啦!不過他們說現在的飯菜一點油水也沒有,乾活照樣沒力氣。”

呂倩倩皺著眉頭罵道:“這些是什麼仆人呀?我這個主母吃啥他們便吃啥!姨娘,這些人如此挑剔,看來我們桂花園是雇不起啦!”

周姨娘嘻嘻笑道:“其實他們什麼都沒說,是姨娘逗著你玩的!桂花園裡的仆人們個個都是老實忠厚,吃苦耐勞的。他們從來不挑剔,也沒有說三道四!”

呂倩倩咬了咬嘴唇,恍然地問道:“如此說來,什麼‘孩子們說肚子餓得像一頭咆哮的狼’,什麼‘仆人們說餓得頭暈眼’都是姨娘自己編造出來的嘍?”

周姨娘得意地說道:“不編造這些你呂倩倩會去購買粗糧嗎?不編造這些你能恢複一日三餐嗎?”

呂倩倩白了周姨娘一眼,罵道:“是是是!姨娘編造得對!真是一個為老不尊、老奸臣滑、老謀深算、老……的姨娘!”

周姨娘接著說道:“是老不死的東西吧!”

呂倩倩聽了轉身就走。此時她不想同周姨娘拌嘴。

周姨娘見了問道:“你去哪裡?”

呂倩倩說道:“粗糧快吃完了,我去通知陳仁叔備好車,明早要到鄉下購買粗糧去。”

周姨娘說道:“明天我也去。”說著,也站了起來。

剛走出房門,隻見大丫頭夢銀進來說道:“宮裡全貴妃派人來傳話,明日晌午,全貴妃將儀仗桂花園,並在桂花園進晚食。”

全貴妃就是淤泥湖水寨三爺全念念。她進宮不久便生了一個皇子,當今聖上冊封她為全貴妃。

呂倩倩聽了似乎不高興,說道:“天寒地凍的,她不在宮中好好呆著,跑來我們桂花園乾嘛?”

周姨娘正色地對呂倩倩說道:“丫頭,這話不能在彆人麵前說!全貴妃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能在這大雪天中儀仗我們桂花園,是我等的福分呢。”

呂倩倩說道:“她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我們要去購買粗糧時才來!還說要在桂花園進晚食呢!她不知道我們桂花園正缺糧嗎?”

周姨娘說道:“自從戰將們都上戰場之後,我們桂花園很久沒有貴客來訪了。全娘娘能在桂花園進晚食,也是我等的福分呢!彆說啦!”

呂倩倩憂心忡忡地說道:“可糧倉空空如也,我拿什麼來招待貴妃呀?”

周姨娘狡黠地笑了笑,說道:“主母吃什麼就拿什麼來招待貴妃娘娘唄。”

呂倩倩又狠狠地白了周姨娘一眼。呂倩倩現在把周姨娘似乎不當成姨娘看待,倒當成閨密看待了。

次日清早,呂倩倩命家人把房舍、庭院、門前屋後都打掃一遍。

然後,她先請夢金夢銀把戚瓊瓊離家前珍藏在櫃裡的普洱茶拿出來備用;其次,她請周姨娘把父親寄藏在桂花園酒窯裡的百年金波獻了出來;第三,她命廚娘因地製宜地做了幾個特色小菜──材料都是她上次從鄉下帶回來的天然竹筍、南瓜。

晌午,全貴妃準時駕到。

沒有音樂,沒有龍旌風翠,也沒有黃金傘,隻有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大轎。大轎後麵跟著一輛馬車,車上裝的全是糧食──都是精糧。

全貴妃下了轎。

呂倩倩、周姨娘引著眾人跪在地下叩頭行大禮。

行禮畢,全貴妃便迫不及待地對呂倩情說道:“馬車上裝的全是糧食,快命仆人去卸車吧。”

呂倩倩聽了,連忙施禮道:“多謝娘娘賜糧食。”

全貴妃說道:“不用謝我!這些糧食都是官家配給本宮的。前天聽陛下說,你把家裡的精糧都捐獻給前線了,一家子都是吃粗糧過冬。你家多半是小孩,吃粗糧過冬怎麼行呢?本宮盤算一下,官家配給本宮的糧食尚有剩餘,於是請旨恩準,今日便送來啦!”

呂倩倩聽了全貴妃的陳述之後,除了感謝剩下來都是感謝了。

全貴妃忙說:“倩倩姐姐,快彆這樣!在我全念念的麵前,你永遠不能說謝字。況且這些糧食都是官家賞給念念的,要說謝你就謝官家吧!”

呂倩倩撲通一聲又倒在地下,向皇宮方向跪拜道:“謝謝陛下賜糧!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全貴妃扶起呂倩倩,說道:“謝官家就對啦!不過,桂花園裡的將軍們也是為官家上戰場的。他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可他們的子女卻留在家裡挨餓,官家給予關愛也是應該的!”

呂倩倩慌忙說道:“戰將上戰場是他們的本分。目前東北戰場、西北邊關共有八十多萬將士都在出生入死,他們子女或家人說不定也在挨餓呢!陛下卻如此厚愛我們桂花園,真讓我倩倩感激涕零……”

晚食時,全念念讓解方坐在自己身邊一起進餐,她很疼解方。呂倩倩用父親珍藏多年的百年金波酒招待貴妃娘娘。晚食後,夢金給全貴妃獻上了戚瓊瓊藏在家裡的普洱茶。全念念說:“宮裡很久沒看見普洱茶了。”

韃靼汗國的喀都。

爾都文可汗在穹廬中召見了新封的元帥莽山乃。

這莽山乃是一位實力派將軍。他雖然是右賢王格斯特的部屬,但他也非常熱愛韃靼汗國。他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是有底線的,希望韃靼汗國不要因為汗位之爭走向分裂。他也一直想為韃靼人辦點實事。但莽山乃並不完美。草原上的男人是狼,都有一個通病──渴望女人。莽山乃也一樣。

爾都文可汗問道:“莽愛卿,冬天將過,春天就要到來,在春天裡你能拿下南漢的邊關嗎?”

莽山乃施禮道:“啟稟可汗,微臣確實有這個信心和能耐。”

爾都文可汗問道:“能立下文書嗎?”

莽山乃說道:“能。但立文書前微臣尚有一事不明確,請可汗明示。”

爾都文可汗問道:“愛卿有何事不明?請奏上來。”

莽山乃問道:“可汗,咱們這次出兵攻打南漢邊關,是想奪取南漢天下呢還是想掠奪一些財富和美女回來草原上加菜取樂呢?”

爾都文可汗愣了一下說道:“朕當然是想征服南漢全部臣民啦!”

莽山乃懇求地說道:“那請可汗再拔給我二十萬精兵吧!”

爾都文可汗問道:“莽山乃元帥,再拔二十萬精兵,你能在春天攻克邊關,馬踏南漢嗎?”

莽山乃答道:“微臣準能。”

爾都文可汗高興地說道:“好!朕就再拔給你二十萬精兵。”

莽山乃馬上高呼:“可汗英明!”說完,呈上自己的軍令狀。

爾都又可汗詳細地看了軍令狀,說道:“莽愛卿,有文字在此,你可要處處小心哦!”

莽山乃響亮地說道:“請可汗放心!春天拿不下南漢邊關,夏天不飲馬西子湖,微臣提頭來見可汗。”

爾都文可汗卻說道:“朕想要的是南漢全部土地和臣民,不是你莽山乃的頭顱!”

莽山乃丟下最後一句話:“放心吧,可汗!”

玉哈關究竟遷址幾次,當然有人知曉,但知曉的人估計不多。玉哈關又標攀城,是大西北的門戶。韃靼人的鐵騎要從西北進入中原,必須先攻克玉哈關。攀城便是大西北的邊城。

攀城建在戈壁灘上。戈壁灘是荒涼蒼老的地方,蒼老得難以尋覓一縷青絲。好在攀城北邊有條河流經過,西麵又是一個大湖泊。這湖泊水平如鏡,蔚藍透明。戈壁灘上的攀城不缺水,大湖泊四周長滿蘆草、紅柳和甘草,是野兔、野馬、盤羊等野生動物的生殖地。攀城也是玉哈關守關將士們的糧倉。

攀城坐南向北,有東西南北四個大門。北門便是關口。

顧玉茹從東北戰場來到玉哈關之後,顧玉生元帥便命令她引領本部人馬和母親婁明軒一起鎮守南門。婁明軒現在是斥候營副都統。

母女在血腥的戰場上久彆重逢確實讓婁明軒心裡甜酸苦辣五味雜陳。時光流逝,剪不斷母親對兒女們的疼愛。在婁明軒心裡,自己最愧對的是女兒顧玉茹了。想當初,自己萬般無奈地離開女兒時,她尚在繈褓之中,並且還是病病歪歪的。再見到女兒時,是在路上巧遇。幸好她已經是長大成人了。如今與女兒第二次重逢,看著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的女兒,竟然也來到戰場上浴血青春,婁明軒怎能不感慨萬分呀!

人間最無私的是母親。自從母女一起鎮守南門之後,婁明軒食則同顧玉茹同桌,寢則同顧玉茹同榻。在上戰場的時候,她總是衝鋒陷陣在顧玉茹前麵。她似乎想把女兒幾十年來缺失的母愛一下子給補償上。

這日晌午,母女倆剛從城牆上巡視回來。婁明軒又想補償一點母愛。

隻見婁明軒搬來銅鏡梳妝台,把顧玉茹按在凳子上坐下,說道:“丫頭,你出嫁時阿媽沒給你梳頭,現在補上。”

顧玉茹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梳頭的。她在荊南嫁給張洞時也是自己梳的頭。小時候看見趙柔雅嬸嬸給蕭歸沐梳頭,心裡常常羨慕得鼻子流血。

顧玉茹心裡又在流血。不過,這血是因為幸福而流的。她順從地坐在凳子上,眼角噙著淚珠。她的頭發已花白了。

婁明軒百般憐愛地梳理著女兒花白的頭發,女漢子形象的她淚珠也滴嗒滴嗒地往地下掉,喃喃自語道:“吾兒未老先衰,生活太過於沉重啦!”

顧玉茹那兩顆噙在眼角的淚珠最終滾落在地下。她真想告訴母親自己滿頭的白發不是因為生活沉重而來,而是因為日夜思念死去的夫君張洞及京都裡四個未成年的兒女所致。但她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母親這輩子掉的眼淚太多了。顧玉茹不想因自己的事讓母親淚儘。她用手怕擦乾了臉上的淚痕,向銅鏡內的母親露出童真笑容,說道:“阿媽,自從我們母女並肩作戰之後,玉茹兒感到非常幸福!頭上那幾根白發算什麼呢?算是您女兒成熟的標誌!”

婁明軒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她慢慢地梳理著女兒頭發,說道:“幾根?這也叫幾根?!你看,你的白發比阿媽的還要多呢。”

顧玉茹在銅鏡裡看了看母親充滿皺紋的臉,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美麗凝脂般的臉蛋,對著銅鏡裡的母親說道:“阿媽,您美麗的女兒現在已經是赫赫有名的右騎將軍了,要是頭發全白了那才好看呢,這樣人們便可稱呼我為‘白發女將’啦!”

婁明軒啪的一下狠狠一巴掌甩在顧玉茹的屁股上,罵道:“人們不稱呼你為‘白發魔女’才怪呢。”

在玉哈關南大門的成堡裡住著一位低級守城士官。士官家裡有個女人,一個男孩子,一隻黃狗。這女人、男孩和黃狗是太上皇時代被扣下來作為人質的。士官軍響微少,養不了一家三口。因此,女人平時要給彆人縫縫洗洗,或上山拾柴,或到西門外的大湖泊岸邊割馬草,掙點小錢來補貼才勉強過活。年複一年,男孩子長大了,會拾柴割馬草,也會打獵。自從西北軍開赴攀城之後,女人便到婁明軒的斥候營幫助火頭軍做飯。久而久之,女人同婁明軒成為好朋友。

這位低級士官姓司徒。男孩子叫司徒富。

這天傍晚,司徒富打獵回來了。

他一進門便高興地對母親說道:“娘,快看,孩兒今天運氣真好,不但獵到兩隻兔子,而且還獵到了一隻小山豬。”

母親從房間裡迎了出來,看著地下的獵物,問道:“富兒,如今韃靼人把攀城圍困如鐵桶般,你是如何出城打獵的呢?”

司徒富神秘兮兮地在母親耳邊低聲說道:“娘,孩兒有出城的密道。”

女人驚愕地低聲問道:“真的嗎?能帶娘去看看嗎?”

司徒富低聲說道:“可以。但娘要答應孩兒,絕對不能告訴彆人。”

女人低聲答道:“好,娘答應富兒。”

冬日漫漫,天寒地凍。

放眼瞭望,攀城四周都插滿了韃靼人的旌旗。北風吹動著雪花,漫天飛舞。可旌旗似乎被凍住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上。

城外到處都是韃靼人的帳篷──莽山乃元帥的五十萬草原勇士把攀城圍得裡三層外二層。

在玉哈關的城樓上,顧玉生元帥身披鉀甲,腰掛婁氏長劍,站在城牆邊,久久地瞭望著北方。白雪,皚皚白雪覆蓋著城樓和城牆;城牆外牆冰淩如玉──為了防禦韃靼人攻城,顧玉生命令將士們向城牆外牆大潑冷水。

顧玉生看著冰淩如玉的牆體點點頭又搖搖頭。

攀城已經斷糧半個多月了,二十五萬西北軍將士每人每天隻有一小塊馬肉來維持生命。可今天最後的一匹私家馬都殺了,可朝廷送來的糧草還是杏無音信。

顧玉生愁緒如麻。他為作為糧草押運官的嶽父戚薇、副押運官的嶽母殷源源擔憂:“暴風雪如此大,他們在路上千萬彆出事!”

他想到饑餓挨凍的將士:“明天要不要殺戰馬?”

此時,呂丞相、蕭歸沐、李沐文、戚瑤瑤、顧玉茹、紫玫瑰、江紅、婁明軒、顧大同、李靜嫻等戰將都來到城樓上。

婁明軒走了近來,問道:“顧元帥,你在看什麼呀?”

顧玉生回頭一看,是母親,便說道:“阿媽,玉生兒正在瞭望運糧大道上有沒有糧草車出現。”

婁明軒現在的職務是西北軍斥候營的副都統。隻見她上前施禮道:“稟告顧元帥,據末將派出的探馬回報,這場暴風雪覆蓋麵廣持續時間長,攀城四周方圓幾百裡都是白皚皚一遍,積雪已經把糧道掩埋了。末將認為,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這兩天是不會有糧草車出現的。”

顧玉生知道母親曾經有過穿林海跨雪原的經曆,便詢問道:“阿媽,玉生兒想派兩位大將突圍出去接應朝廷的糧草押運大隊,您能告訴他們穿林海跨雪原的方法和經驗嗎?”

婁明軒說道:“隻要有人願意突圍出去,末將會傳授他們一些技能,並把穿林海跨雪原的一些具體方法和經驗告訴他們。”

顧玉生高興地轉身對眾將說道:“諸位將軍,本元帥想派兩位大將突圍出去接應朝廷糧草押運大隊,誰人願往呢?”

戚瑤瑤、顧玉茹應聲願往。

顧玉生說道:“副元帥鎮西將軍戚瑤瑤、右騎將軍顧玉茹,你們既然願往,可先到南門接受婁明軒副都統的培訓。黃昏時本元帥派將士配合你倆突圍。”

戚瑤瑤、顧玉茹應聲“是”,便同婁明軒一起退下城樓,到南門去了。

顧玉生走近呂丞相,說道:“監軍大人,今天最後一匹私家馬已經殺了,可朝廷的糧草尚未到達,明天將士們該吃什麼呀?”

呂丞相不假思索地說道:“繼續殺馬,殺朝廷的戰馬。”

顧玉生問道:“殺朝廷戰馬?朝廷的戰馬能殺嗎?”

呂丞相斬釘截鐵地說道:“能!為了不讓將士們餓死在邊關,本監軍決定明天殺朝廷的戰馬。”

顧玉生說道:“這事非同小可,朝廷若追究下來,您我是要受刑罰的。”

呂丞相沉聲地說道:“受刑罰就受刑罰唄。”

夜幕降臨,莽山乃元帥的大帳開始熱鬨起來。大帳內燈火輝煌,大帳外一堆堆的篝火閃著火光。隨著篝火的燃燒,從帳道裡出來的韃靼將士,手拉著手,圍成了一大圈又一大圈,有多少堆篝火便有多少個大圈。他們圍繞著篝火又唱又跳。他們忘記了天上的繁星,忘記了天寒地凍,忘記了漫天飛舞的雪花。烤羊肉和馬奶酒讓這些草原來的漢子個個熱血奔騰。

莽山乃坐在大帳的虎皮帥椅上,一邊喝著馬奶酒,一邊觀看軍妓們舞蹈。這位草原上的第二勇士的身邊是不缺過女人的。瞧,他正在左抱右擁:左邊一位韃靼美女正端老酒杯等著,右邊一位臉上洋溢著燦爛笑臉的女人正往他嘴裡送烤羊肉片呢。

莽山乃醉眼朦朧地對身邊的先鋒官草上飛說道:“草上飛兄弟,據說南漢那邊的攀城,這幾天造飯的煙火越來越稀少啦!”

物以類聚。這草上飛雖然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但他和莽山乃一樣,都是好色之徒,隻見他一手抱著搶來的民女,一手端著酒杯,對莽山乃說道:“啟稟元帥,據細作回報,顧玉生的二十五萬南蠻已經斷糧半個多月了,如今正在殺戰馬,吃馬肉。據回報,他們的戰馬也快殺完啦!”

莽山乃哈哈笑道:“草上飛兄弟,這就是本帥的‘不見一滴血’戰術;我要利用這個漫長的冬季把南漢的二十五萬兵馬餓死在攀城!所以希望你草上飛兄弟一點也不能馬虎,加強圍困力度,決不能讓他們一兵一卒離開攀城。”

草上飛應聲答道:“是”。

正當莽山乃與酒飽興高之時。忽報南漢兵馬殺到。

原來是顧玉生為了配合戚瑤瑤和顧玉茹突圍出城,派蕭歸沐、李沐文、紫玫瑰和江紅各帶五百精兵從東西南北四門出去。戚瑤瑤和顧玉茹在司徒富的引導下,趁亂從密道出了攀城,接應朝廷的糧草押運大隊去了。

莽山乃霎時酒醒。

他一方麵令人把所有的篝火熄滅,另一方麵命令先鋒官草上飛帶兵攔截。可是,蕭歸沐、李沐文、紫玫瑰和江紅等四將隻是帶兵衝殺了一陣子便入城去了。草上飛先鋒官望著緊閉的城門罵天咒地。

莽山乃在大帳裡等喜訊。

軍校回報:“發現有兩匹快馬向南方奔走,追還是不追呢?”

莽山乃轉頭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身邊一個美人臉上,罵道:“追個屁!追你這個小妖精的妹妹……”

莽山乃帶兵的法寶是同手下的將士們同樂。

女人是他們同樂的工具、出氣簡,是他們的奴隸。莽山乃從來不打罵自己的手下。可是,他對身邊的女人,想罵就罵,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草原上的女人真悲哀!

監軍呂荀的帷帳。

李靜嫻正在打坐。

呂首輔現在同李靜嫻副都統同住一個帷帳。李靜嫻和婁明軒離開真一庵回京都之後,當今聖上接見了她的拜見。李靜嫻在皇宮中請皇帝賜婚:讓她當呂首輔的如夫人。當今聖上真的賜了婚,讓呂首輔娶了李靜嫻。現在的李靜嫻和周姨娘一樣,都是呂荀的如夫人。呂倩倩叫她為:“李姨娘。”

傍晚的時候,呂首輔從外麵端著一塊馬肉進來,對李靜嫻說道:“靜嫻,吃一點馬肉吧,不然你會餓死的!”李靜嫻閉著雙眼,似乎不聽見。

自從邊關斷糧以來,李靜嫻常常打坐。她說:“這樣便感覺不到餓!”邊關殺馬,每人每天分一塊馬肉,可李靜嫻說自己是吃素的,不吃馬肉。

呂首輔一邊把馬肉放在案桌上,繼續嘮叨道:“如果你餓死了,我西北路軍便少了一員大將,咱們與莽山乃的力量就更加懸殊啦!你想過沒有呢?”

“我當然不能死!但我是觀音菩薩的弟子,不能吃馬肉!”李靜嫻終於開了口,但雙眼依然閉著。

“觀音菩薩的弟子是不能同男子睡覺的!可你和我卻同睡一張床……”呂首輔找到突破口。

“……彆說了,把馬肉端來吧!”李靜嫻睜開了雙眼。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