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陽春四月,草翠花紅,百鳥爭鳴。
清晨,在通往大理國的官道上,一支馬隊正緩緩而行。馬鈴聲和車輪的滾動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喚醒了沉睡的山野。
這支馬隊便是南漢朝廷派往大理國的使節團。他們帶著國書和金銀、寶物、綢緞、酒、水果、茶葉等物品已經離開京都一個多月了。
這個使節團的主使便是顧玉人。副使有太仆寺少卿史浩和浩命五品宜人戚瓊瓊。判官是少府丞韓騰。隨從還有翰林院兩位庶吉士崔景和王子皚,主簿郭華,孔目吏陶敏和侍從等共一百多人。
顧玉人是第一次當主使,一點經驗都沒有。
好在副使節史浩是個老泛使,顧玉人遇到不懂之事隨時可以向他請教。而史少卿老成練達,且是一個樂意當師傅的人,對顧玉人的“請教”總是有求必應。
顧玉人手持旌節,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在馬隊的最前麵。從離開京都那天起,顧玉人每天都是手持旗節,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他認為這是表示莊嚴。
小時候,顧玉人和弟弟一起讀書時,曾讀過《史記、蘇武傳》,知道西漢時期傑出的外交家、民族英雄蘇武的故事。兄弟們都被蘇武寧死不屈情願牧羊也不投降匈奴的事跡所折服,發誓長大之後,如果當外交官也要當蘇武那樣的外交官。如今自己真的當外交官了,因此顧玉人現在一步一舉都在學蘇武。
在顧玉人的馬後是副使史浩。他騎在一匹棕紅色的馬上,隨時準備有問必答。
跟隨在史浩棕紅色馬後卻是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那裡藏著南漢皇帝親手寫的國書。副使節和幾位貌美體嬌的女隨從都坐在這輛豪華馬車的車廂裡。他們手裡都持著一把利劍。
旅途漫漫,山巒疊嶂,河流湍急。
兩個多月來,他們有時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行進;有時在咆哮的江河中橫渡;有時高山峻嶺;有時穿越鬼斧神工的石林和深邃的峽穀;有時趟過縱橫棋布的湖泊……馬不停蹄,隻希望快點到達大理國完成聖上交給的任務。
正午,驕陽似火。
馬隊在官道旁的一片樹林中停了下來,下馬歇腳。
戚瓊瓊手扶劍柄,站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眯著那雙丹鳳眸子對著前麵的山巒出神,嘴裡喃喃自語:“想不到西國的風光竟然也如此美麗。”
顧玉人剛命人去放哨,聽到戚瓊瓊的讚歎聲,便走近來問道:“烈日炎炎,你不去樹陰底下歇歇,站在這裡看啥?”
戚瓊瓊回答道:“正在看風景呀。”
顧玉人笑著說道:“站著看風景沒意思!都說騎馬觀花有意思,那騎馬看風景最好!不若從現在起你就不用坐車了,同本主使一起騎馬看風景吧!”
戚瓊瓊偏著頭說道:“顧主使這個建議很好。我怎麼想不到呢?但是本副使在小時候騎馬動夫就出師了,現在不需要在官道上再練習騎馬啦!況且馬車上有小窗,坐馬車照樣可以看風景呢。”
顧玉人知道戚瓊瓊口齒伶俐,自己素來都說不過她,便趁彆人不注意,走近她的身邊,低聲說道:“你這個婆娘什麼都好,隻是愛巧嘴奪上風!這病慣不得,今晚到邸店之後,本主使要給你好好治治。”
戚瓊瓊聽了,朝地下啐了一口,罵道:“顧老大,先治好你自己的病再說吧!”罵完,飛快地跑到樹陰底下納涼去了。
邕州,因邕溪水而得名,治所在亭子街城。顧玉人一行人抵達亭子街城的那天,邕州買馬司茶馬禦史司馬西,邕州知州戚光領著僚屬和夫人司馬劍南、義姐桂馥馥等到城門外迎接。在顧玉人和戚瓊瓊五六歲的時候,司馬西曾到過曬鹽場和戚家鹽店,因此彼此都有印象。如今在他鄉再會自不必說爾長大吾變老,泣笑敘闊一番。
朝廷的使節團經過邕州千載難逢。喜得戚光知州帶著他的僚屬把使節團的一乾人馬都一一迎進公使庫住下過夜,並設宴盛情款待,讓所有的僚屬作陪。
一切都辦得妥妥帖帖之後,戚光才帶著顧玉人和戚瓊瓊回到自己的家中──司馬劍南和桂馥馥已經備好一桌豐盛的宴席正等待著他們歸來。
這是家宴。司馬西坐在首席上表情焦急。顧玉人和戚瓊瓊從門外走了進來,雙雙跪在司馬西麵前叩頭施禮:“拜見司馬師叔!”
司馬西一直對朝堂中舉薦他來邕州買馬司任茶馬禦史之事耿耿於懷,連忙一手一個地把顧玉人和戚瓊瓊拉起,說道:“你倆在城門外已經拜過了,快快起身,師叔我有事要問你們。”
顧玉人隨口問道:“師叔有事請問吧。”司馬西迫不及待地說道:“你們是知道的,師叔我已經賦閒在家二十多年了,如今朝廷突然下授師叔為邕州買馬司茶馬禦史,是不是你們兄弟兩人向朝廷推薦的呢?”
顧玉人笑著說道:“剛才師侄以為是什麼重要之事,嚇了一跳!此事不是我和二弟舉薦的!我和二弟都官小言微,即使有心舉薦也沒有這個資格呢。”
司馬西情緒低落地自言自語道:“那會是誰呢?當今的朝臣中有誰還知道我司馬西呢?”
戚光忙了一整天,早就饑腸轆轆,看著餐桌上豐盛的飯菜饞涎欲滴。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走近司馬西身邊說道:“嶽父大人,您就彆糾結這事了。雖然您侍俸在家多年,但是您還吃著朝廷的俸祿呢,朝堂之中自然有人會知道您的。”
顧玉人也認同地說道:“司馬師權,師侄我認為戚光弟說的頗有道理。況且舊員起複也是常有之事。”
司馬西依然搖著頭說道:“不是這個問題……”
司馬劍南笑著走了過來,說道:“不是這個問題那是那個問題?哦,女兒知道了!老爹原是奉直大夫,官階正六品,如今朝廷卻授了茶馬禦史,是從九品的小官,老爹不想乾了。想辭官,想提前向那個舉薦的恩人打個招呼。女兒說得對嗎?”
司馬西罵道:“簡直是一派胡言!誰想辭官了啦!老爹我一輩子碌碌無為,至今才有機會為朝廷乾點實事,已經高興萬分!若是嫌小,老爹在巴蜀時便遞交辭呈了,何必曆儘辛苦於裡迢迢崇邕州之後才辭官呢?”
司馬劍南知道父親真生氣了,慌忙拉著司馬西的手臂不停地擺著,說道:“親愛的老爹彆生氣嘛!劍南兒錯了!劍南兒不該胡亂情測信口雌蘺!您打死女兒吧?”
司馬西“嗤”笑出了聲,說道:“又來這一套,小靈精怪的東西!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還是這樣!剛才是老爹心裡煩,說話過於刻薄!現在沒事啦!”
戚光煽風點火地說道:“嶽父大人,這樣就完啦!您多多少少教訓她幾句才好。”
司馬西瞥了戚光一眼,說道:“你想讓你老嶽父眾叛親離呀?她是你的老婆,要教訓你自已教訓去。”
司馬劍南瞪了戚光一眼,對司馬西說道:“還是老爹明擦秋毫!推波助瀾的陰謀是不會得逞的!不過,老爹,飯菜都快涼了,不若咱們一邊吃飯喝酒,一邊‘問事’吧?”
司馬西聽了,笑著說道:“隻顧著問事,倒把吃飯之事忘了……”
戚光不失時機地舉起酒杯,說道:“大姐夫、大姐、馥馥姐,咱們晚輩一起敬長輩一杯好嗎?”
“好!”
酒過三巡。
司馬西轉頭問戚光:“賢婿,你是前科文武進士,如今又是一州的父母官,請給老丈人分析分析,整個南漢官位千千萬萬,為何隻授給老丈人茶馬禦史呢?”
戚光酒酣耳熱。他端著酒杯說道:“嶽父大人,小婿酒興正濃,您怎麼又問起來了呀?”
司馬西辯解道:“剛才劍南兒不是說過:‘一邊吃飯喝酒,一邊問事’嗎?”
顧玉人琢磨地說道:“司馬師叔,是因為師叔您會相馬吧?”
“對啦!”司馬西拍著餐桌,“玉人師侄,你說到點子上啦!可是,你師叔我已經二十多年不相馬了,朝堂之中有誰還知道你師叔我會相馬?”
顧玉人小心翼翼地說道:“當今聖上就知道。”
司馬西突然驚愕萬分,問道:“玉人師侄,這怎麼可能呢?”
顧玉人知道這事已經到了說破的時候了。他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問道:“司馬師叔,您知道當今聖上的尊貴大名呢?”
司馬西得意地說道:“師叔我在一年多前便尋邸報看準確了,不但知道當今聖上尊貴大名叫趙原,而且還知道他是皇族中的一個王子。太上皇無子嗣,把趙原王子過繼過來,冊封為太子,然後是太上皇禪位,太子殿下登基為新皇帝。老師叔說得對嗎?”
顧玉人笑道:“對!老師叔說得對極了!都說司馬師叔是世外之人,可如今您連這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見司馬師叔您的六根尚未清淨!今天師侄兒我就不用轉彎抹角了:當代聖上原名叫趙曙,正是師叔您當年從巴蜀帶到曬鹽場來的那個小男孩!”
司馬西震驚地問道:“是他?她和他的姑姑失蹤了那麼多年!”
顧玉人和戚瓊瓊都點著頭。
司馬西哈哈笑道:“現在,我司馬西一切都明白啦!”
戚光問道:“嶽父大人,您明白什麼呀?”司馬西潸然淚下,說道:“賢婿,劍南兒她娘──你的丈母娘還活著……”
司馬劍南驚訝地問道:“我娘還活著嗎?”戚瓊瓊對她點著頭說道:“是的,趙綽韻師伯還活著。兩年前,我妹妹戚瑤瑤到荊南送信時曾同她見過麵,我們還知道這些年她和趙原王子一直住在淤泥湖水寨。”她習慣稱綽韻為師伯。
司馬西老淚縱橫地罵道:“這些年她一直住在淤泥湖水寨,好狠心的女人!讓我可憐的劍南兒在家白白苦盼了二十多年……”
司馬劍南已經泣不成聲。
戚光竭力地安慰著自己的夫人。
司馬西聲淚俱下,都說丈夫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桂馥馥用手帕一次次地為義父擦去眼淚。她知道義父內心很孤獨。
皇命在身,匆匆見麵,匆匆告彆。
第二天清晨,使節團的隊伍又在通往大理國的官道上緩緩啟程了。
這一日的午後,使節團的隊伍剛來到兩國邊境,突然從山上衝出一大隊人馬來把使節團團圍住。
顧玉人勒住馬,環顧四周,山上山下不下三百人。他們看似土匪,可個個剽悍無比,人人手中拿著的都是精銳兵器。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臉上有道刀疤的中年漢子。他手持長劍,騎著一匹棕色馬旁若無人地擋在官道中間。
顧玉人厲聲問道:“你等何人?膽敢阻攔南漢使節團的去路?”
刀疤臉用長劍指著岔道口的一塊石碑哈哈笑道:“看那塊石碑便知道我等是誰啦!”
顧玉人斜瞥了石碑一眼,上麵寫著三個字,可一個也不認識。
副使節史浩靠近來說道:“自杞國。”
此時,顧玉人才想起在南漢和大理國之間尚有一個以“烏蠻”為主體的小國。他們不種地,也不插秧,專門販賣馬匹和打獵為生。離開京都時當今聖上曾對顧玉人說過,自杞國的子民個個蠻橫,難於溝通,最好避而遠之。
顧玉人驚異地重複道:“真的是自杞國嗎?”刀疤臉耳朵很靈,說道:“是自杞國!我等是自杞國馬市維和營的兄弟。聽說貴國要到大理國直接買馬,不想買我們馬市裡的戰馬了,有這回事嗎?”
副使節史浩大聲說道:“這是我們南漢皇帝和大理國王的玉科玉律,是你等能問的嗎?”
刀疤臉口齒伶俐,說道:“一直以來,我們自杞國子民主要靠販賣二道戰馬過生活!如今財路卻斷了,叫我們今後如何生活呀?”
顧玉人說道:“你們可以繼續打獵,也可以種地插秧……”
刀疤臉確實是不可理喻。他憤怒地罵道:“住口!是你們該死!”他環顧了左右,“弟兄們,這就是要斷了我們財路的南漢使節團,殺死他們!”
山上山下一片喊殺聲。
此時,戚瓊瓊和幾位女侍從騎著戰馬也來到隊伍前麵。
戚瓊瓊神情自若地對顧玉人說道:“夫君,每車貴重禮品我都多派人手加強了防護。可是這幫毛賊並非等閒之輩,況且人多勢眾。請夫君當機立斷。早作定奪。”
顧玉人感激地說道:“戚副使節辦事本使節素來放心!不過,剛才本使節也細心觀察了這幫自杞人,雖然人人手中拿的都是精銳兵器,但與農民拿鋤頭、獵人拿獵槍不異,隻是粗通,並不可怕!倒是那個刀疤臉首領,絕非等閒之人。兵法雲:擒賊先擒王!不若史副使和戚副使一起給我壓陣,保護國書和旌節,讓本使節同那個刀疤臉交戰,尋機擒之!”
戚瓊瓊說道:“不可!顧使節是主使,要交戰也是本副使先戰!”說完,她拍馬挺槍衝向刀疤臉。
刀疤臉便挺長劍來迎接。
兩馬交鋒,那刀疤臉武功高強。戚瓊瓊自我思考道:“此賊武藝不在自己之下,如此打下去最多是個平手,如何活擒了他呢?”
她猛然想到一計,便對刀疤臉喊道:“將軍請停一停!”
刀疤臉罵道:“打不過是嗎?快回去換那個主使來打!”
戚瓊瓊說道:“不是打不過!是將軍使用的兵器是長劍,本副使使用的是長槍,有點不順手,想換長劍來同將軍決一死戰!”
刀疤臉說道:“好!你快去換長劍來,本首領好早點送你上路!”
戚瓊瓊拍馬回隊伍前麵,對幾位女侍女耳語幾句,幾位女侍女去了。
戚瓊瓊換了長劍來同刀疤臉再戰。
十幾回合過後,戚瓊瓊佯裝敗退,撥馬向官道西邊的山僻小路而走。刀疤臉從背後追趕。追了四五裡,刀疤臉連人帶馬跌倒在地下。
戚瓊瓊回馬用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幾位女侍從一齊向前,用繩綁縛住了她,帶回顧玉人麵前。
山上山下的人高喊:“放開我們首領。”便向著使節團的隊伍赴了過來。
戚瓊瓊再次用長劍架在刀疤臉的脖子上,厲聲喝道:“快命令他們退回去,不然我就一劍割斷你的脖了。”
刀疤臉本是個貪生怕死之人,連忙大聲喊道:“快,快,快,都退回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靠近一步。”
猛然馬蹄轟鳴。
一隊持槍帶劍的騎兵從大理國那邊向著邊境奔來,由遠而近。
山上山下的自杞人個個臉色發白。
原來,他們是大理國王派來迎接南漢使節團的。
一瞬間,山上山下的自己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戚瓊瓊用長劍指著刀疤臉問顧玉人:“主使大人,對他怎辦呢?”
顧玉人感激地笑了笑,說道:“請副使節大人對他狠狠地教訓一頓──放了。”
戚瓊瓊拱手施禮道:“下官遵命。”
大理國的國王段明是個帥氣多情之人,但也有著一代明君的韜略和睿智。
自從登基以來,段明以仁慈治國,勤於政事,愛民用賢,思攬政權。
是日,段王爺正在中和殿批閱奏章。
“稟陛下,南漢使節團已至。”是殿外一位老太監沙啞的聲音。
段王爺霍然地站了起來,高興地說道:“大開宮門,奏《南奉聖樂》,歡迎南漢使節。”
《南奉聖樂》這部樂曲氣勢磅礴,民族持色非常濃鬱;是唐貞元年間南國王導牟尋進獻給唐王朝的一出樂舞劇。此樂舞劇中包含了許多象征符號。這些象征符號是現實生活中南“供奉大唐”、“誓為漢臣、永不離貳”的心願表達。這也是大唐的十四部國樂之一。今大理國王用這部樂曲來歡迎南漢使節團,其意義便不言而喻了。
這次訪問非常成功。
在訪問期間,顧玉人、史浩和戚瓊瓊等三位正副使節精誠團結,同大理國代表一起,本著雙方長期友好合作、相互信任如互利共贏的原則,使得談判不但順利,而且很快達成協議。顧玉人和大理國高丞相分彆代表兩國簽定了《大南漢國與大理國戰馬貿易備忘錄》。備忘錄的主要內容是:兩國在南漢邕州設立大理戰馬交易市場。
從此,南漢的“朝廷馬政,專在邕”。
使節團辭彆的那一天,大理國王段明實然對顧玉人說道:“顧愛卿,朕有一件寶貝要送你,務請接收。”
顧玉人歸心似箭,連忙問道:“敢問陛下,是何寶貝?”
段王爺低頭對近臣輕聲說道:“快去把朕的寶貝請出來,向南漢使節展示。”
“宣,詔月公主進殿:”殿外一位老太監沙啞的聲音。
一位二八少女緩緩地走進殿內,跪下向大理國王施禮。
段王爺走下殿來扶起少女,高興地對顧玉人笑道:“顧愛卿,這就是朕的寶貝──詔月公主。如今朕把她送給你做夫人。”
顧玉人慌忙跪地施禮道:“啟稟陛下,這個寶貝外臣萬萬不敢收!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段王爺問道:“為何呢?”
顧玉人說道:“因為外臣已經有夫人了。”
段王爺說道:“男人嘛,但凡是當官的,誰不娶個三妻四妾的?你看朕就有五十多個妻子。”
顧玉人說道:“陛下是君,外臣是臣,外臣不敢同陛下比。況且南漢國和大理國現在尚未通婚呢。”
段王爺沉下臉說道:“實話告訴你吧!聯的詔月公主的親生母親也是南漢人!”
顧玉人固執地說道:“按照南漢的習俗,納妾之事必便征得嫡妻同意方可,請陛下問問外臣的夫人吧!”
段王爺哈哈笑道:“顧愛卿啊顧愛卿,你夫人在南漢國,叫朕如何去問呢?”
顧玉人正色地說道:“啟稟陛下,外臣的夫人正是副使節戚瓊瓊大人。”
段王爺恍然大悟地說道:“哦?怪不得兩位愛卿辦事如此有默契,原來你們是夫妻!哈哈哈,看來今天朕的寶貝是送不出去了!”
隻見月公主走到戚瓊瓊的麵前,撲通地跪在地下,流著淚說道:“副使節姐姐。詔月雖然生在大理,但從小在南漢長大,已經習慣於南漢的生活。如今雖貴為大理國公主,但我對這裡的生活習慣格格不入;在這裡我非常不開心。非常渴望回到南漢去。可是我畢竟是大理國公主,如今長大成人了,是不能再居住在皇官裡的──必須嫁人。而後宮裡的事都是由我的祖母──高太後做主!目前,她老人家正在緊鑼密鼓地為我物色夫婿呢。可是,我確實不想在大理生活,也不願意嫁給大理國的男人。我向往南漢,請副使節姐姐把我帶回南漢吧,即便是當你家的丫頭我也心甘情願。”說完,不斷地向戚瓊瓊叩頭哀求。
這個月公主是誰?
她叫段月,是段王爺段明和巴蜀郡主趙綽韻的私生女。當年,趙綽韻被帥氣多情的段明所迷倒,紅杏出牆,有了身孕。她再也不敢在巴蜀司馬府待下去了。於是,她帶著侄兒趙曙悄悄地離開了家。她先把趙曙安置在淤泥湖水寨,然後一個人挺著孕肚來到大理國,找到了已經當了大理國皇帝的段明,在大理生下了詔月公主。月子剛滿,她便離開了大理國,回到了淤泥湖水寨──侄子趙原在淤泥湖水寨也需要她照顧。
說來也怪,自從她離開之後,段詔月日夜啼哭。段明方法用儘,依然啼哭不停。段明隻好悄悄地親自把女兒送到趙綽韻身邊。趙綽韻喜出望外,母女情深,對外便說是路上撿來的。詔月長到四五歲時,趙綽韻便教她練習“婁氏劍法”。到了八九歲時,段詔月便長成人見人愛亭亭玉立的小美人。段明掛念女兒,又悄悄來到淤泥湖水寨,看到女兒長得如此可愛,硬地要把她接回大理國。趙綽韻雖然萬分不舍,無奈女兒畢竟是大理國的公主,不得不流著眼淚母女惜彆。
段月回到大理國之後,被冊封為月公主。可是她的人雖在大理國,可心卻一直留在南漢,整天思念南漢的母親。幸好有一個寵愛她的父皇,不知不覺又過了七八年──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年齡。祖母高太後給她物色了一個又一個大理男孩,可都被她拒絕了。
她回南漢的機會來了。
南漢使節團來到大理國。她早就見過並看中了南漢的主使顧玉人。她開始與祖母鬥法,最後她贏了!她懇請父皇幫忙,父皇非常樂意!
可是……顧玉人竟然拒絕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
這樣的局麵詔月是萬萬預想不到的。她隻能跪在大殿內傷心落淚。
戚瓊瓊是見不得女孩子傷心落淚的女人。如今她聽了詔月公主的訴求之後,自己也傷心落淚。
戚瓊瓊擦了擦眼淚,緩緩地走過去扶起了段詔月。
顧玉人慌忙地走了過來,說道:“夫人,這事你不能答應!”
戚瓊瓊問道:“為啥呀?”
顧玉人皺著眉頭說道:“這事非同小可。聖上知道之後一定會怪罪的。”
段詔月一聽,連忙靠近戚瓊瓊身邊耳語幾句。
戚瓊瓊驚愕地問道:“那你娘是……”
段詔月又對戚瓊瓊耳語幾句。
戚瓊瓊驚愕萬分!
顧玉人問道:“夫人,怎麼啦?”
戚瓊瓊白了顧玉人一眼,說道:“天塌下來有副使節戚瓊瓊頂著。”
說完。她拉著段詔月一齊跪在段明麵前,施禮道:“謝謝陛下!這個寶貝外臣收下啦!”
段明哈哈笑道:“還是戚愛卿爽快!”
淤泥湖水寨。
晨曦初破,一抹溫柔的陽光輕輕掀開夜色的帷幔,將這片古老而令外界驚恐的水域緩緩喚醒。淤泥湖的湖麵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靜靜地躺在群山與天際之間,映照著天邊漸起的魚肚白,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一幅水墨畫,靜待著第一縷陽光的點綴。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湖麵開始波光粼粼,金光閃爍,宛如無數顆細碎的寶石在輕輕跳躍,又似萬千條銀色的小魚在歡地遊弋。遠處,燕山島若隱若現,如同一位羞澀的少女,半遮麵紗,靜靜地守候在淤泥湖的懷抱中,為這幅天然的畫卷添上了一抹神秘而溫婉的色彩。
風,輕輕掠過湖麵,帶來了水麵上特有的清新與涼爽,也帶來了湖麵上荷花們的竊竊私語。那是大自然最悠揚的樂章,讓人心曠神怡,所的委屈和煩惱似乎都隨著這輕風飄散而去。偶爾,有幾隻水鳥掠過淺淺的水麵,留下一串串圈圈。
淤泥湖不再神秘和令世人驚恐了。
中午的時候,顧玉茹和張洞進入淤泥湖水寨。
一路上顧玉茹和姑娘們都打招呼。可是那些剛換上朝廷拔下的鮮紅色戰袍的姑娘們雖然向顧玉茹擺著手,可兩隻眼睛都盯著張洞看。一些個膽子大又頑皮的姑娘竟然向著張洞做鬼臉偷笑。
張洞臉色緋紅,隻顧往前走。
“旁邊是我三個孩子的娘!誰敢看你們呀!”張洞在心裡說道。
“相公,你平時走路慢悠悠的,今天腳生風啦?”
“夫人,從荊南都統製司出來時沒吃早飯,又騎了半天的馬,肚子都餓癟了,想早點過去吃午飯,可不知道她們準備好午飯沒有了。”
“相公,昨天我便派人通知全念念了,說張太守要在這裡吃午飯。我想她們應該有所準備啦!今天咱們來掛牌,應該有酒喝呢!”
“這次我按照皇上的旨意,把這裡的四百多位姑娘都納入荊南都統製司的編製,設立‘荊南都統製司淤泥湖女兵營’,並給四百多位女孩都發放了軍響、軍裝,且都編入軍籍。夫人,你說她們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相公,應該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夫人,此話怎講呢?”
“相公,這裡的四百多位姑娘大多是孤兒,這十幾年來她的都是靠自足自給活下來,如今有了朝廷發放的軍響,生活有了著落,算是歡喜!可是這四百多位姑娘有年輕的,也有年紀大的。女孩子的最終歸宿是嫁人為妻,有個婆家。,如今入了軍籍,今後嫁人就更加難啦!像三爺全念念,她已是個剩女了,再不嫁人便是一生孤老終身了!你說她會高興嗎?”
“……”
“相公,我有個設想。”
“夫人,請直講就是。”
“咱們荊南兵營裡有許多偏將牙將都是老光棍,今天咱們順便問問這裡的老一些個老姑娘想嫁人沒有,我倆給他們當媒人,可否?”
“夫人,這事要稟報巴蜀郡主允許之後才敢行動!不然她老人家怪罪下來你我都擔當不起!”
“我的趙綽韻是一位俊傑,男婚女嫁又是天經地義之事,知道之後決不會阻攔的。”
顧玉茹說的對。趙綽韻知道這事之後十分讚成。後來淤泥湖女兵營真的有幾十位老姑娘嫁給了荊南兵營的單身將軍。
全念念現是在淤泥湖女兵營營指揮。她信誓旦旦地說等朝廷北伐成功後再嫁。
趙綽韻說:“再不嫁就老啦!”
全念念流著眼淚對趙綽韻說道:“老姐,既然如此,請當今聖上納念念為妃子吧!做才人念念也願意!”
趙綽韻用手指刮著全念念的鼻子說道:“你長得這麼醜,當今聖上會看上你嗎?”
全念念說道:“他在淤泥湖時便同我拉過勾勾啦!”
趙綽韻驚愕地說道:“老姐低估了你啦!不過你現在不能進宮。”
全念念問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呀?”
趙綽韻說:“北伐勝利之後……”
全念念說道:“那時候可能我已經死了!”
趙綽韻說道:“你沒有根基,到皇宮是鬥不過那些有根基的女人的!很快會被打入冷宮或是死掉!都是死,不如死在戰場上!”
全念念似乎明白一切,說道:“我聽老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