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廣宗城內多了一些變化。
街頭巷尾出現頭頂黃巾,胳膊上還係著朱紅飄帶的巡邏衛隊,扛著大旗四處吆喝。
“大賢良師與爾等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自今日起,凡有人殺人、傷人、盜竊,皆可尋我等緝拿賊盜。”
“不必往縣衙去,直接至街上尋找肩帶紅巾者即可!我等是監軍麾下治安軍,奉監軍之命,日夜輪班在縣中巡視!”
考慮到此時低下的識字率,陳昭並未僅僅在牆上張貼告示,而是直接寫好了台詞讓巡邏隊走街串巷告知百姓。
巡邏隊邊巡街邊抓人,一日之內就抓了二十餘人,多是趁亂劫掠庶民的黃巾士卒。
而後統一拉至東市附近空地上,捆在柱上,脫了上衣用荊條猛抽。
先將人抽得鬼哭狼嚎,之後再把人放下來,把衣裳還給他們,放他們離開。
圍觀的百姓圍了一圈又一圈,一見到有人挨打就大聲叫好。儘管大多數百姓都不知道這些黃巾士卒為什麼會挨打,可有熱鬨看就行。
等到犯人都打完了,肩係紅巾的巡邏士卒再大聲宣讀數遍律法。
不過五日,廣宗城內風氣就清正許多。雖說盜竊之事還偶爾發生,可至少沒有黃巾士卒敢當街劫掠庶民了。
先前朝廷官府不管事情,隻一味縱容豪強欺壓百姓。如今豪強在黃巾軍剛入城的時候就殺過一遍,隻留下不成氣候的小貓三兩隻。替代了豪強惡仆生態位置的黃巾士卒又被陳昭以雷霆手段約束。
廣宗城內治安情況甚至比戰亂之前還要好上許多。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街上的鋪子又紛紛開門迎客,路邊的攤子也擺上貨品。
隻有東西市上兩家鐵匠鋪子一直緊閉鋪門。
六個鐵匠跟在陳昭身後,圍著兩座小山轉圈。一座是成堆的原煤,另一座小山則是一堆灰黑間夾雜褐紅、在日光下閃爍金屬光澤的石頭。
不遠處還有一座已經造出輪廓的土窯,土窯邊上有數堆木材,今日就可以燒製木炭。
還需豎爐冶煉鐵礦石,豎爐是粘土所製,一個小豎爐已經堆砌好了,為了加快風乾,還通了煙道,日夜不停燒炭通入煙氣熏乾。
萬事俱備,今日就可以開爐冶鐵。
陳昭下令:“先鋪木炭再鋪打碎的鐵石,再放上白堊。”
白堊就是石灰石,可以和鐵礦石中的雜質形成爐渣,提純鐵礦石。
接到命令的眾人迅速按照先前叮囑的事項一層木炭一層鐵礦石鋪上,鼓風機接上準備鼓風。
“開火,模具準備!”
隨著陳昭一聲令下,這個三米高的高爐有條不紊開始運行。
隔著厚厚的窯爐,熱氣依然衝天。
中間鐵匠有數次打開小爐門觀察鐵礦石融化情況,陳昭一直站在數丈外和趙溪聊天,頻頻往高爐這邊看,心思顯然不在聊天上。
終於,鐵匠驚喜大喊:“鐵水可以往外出了!”
陳昭快步走至爐前,看著滾燙的鐵水注入模具之中,加入鐵礦粉攪拌,定型出模。
出模之後就有一個赤裸胳膊的鐵匠舉起鐵錘細致捶打精修。
滋~
一枚箭頭徹底成型。
“成了!成了啊!”赤膊鐵匠捧著箭頭歡呼,走到陳昭身前把箭頭呈上。
陳昭摸出一根箭支,套上箭頭,拉弓搭箭瞄準前方五十步外的桃樹。
嗖。
箭矢劃過半空,釘入樹乾。
“入木一寸二!”趙溪親自跑到樹乾前拔下箭矢,喜氣洋洋抬手高呼。
比市麵上流通的箭頭更加銳利。
東漢時期雖說已經能冶煉出鋼,可應用範圍不廣泛,這爐鐵水出爐後撒入鐵礦石粉末攪拌,用了炒鋼法。如此一來,所冶煉出的兵器質量相較於繳獲的兵器更為堅固耐用。
陳昭大笑三聲,把手中長弓扔給身側隨從,大步走至赤膊鐵匠身前。
“一日能出多少斤鐵?”
“兩千斤不成問題。”
陳昭估算了一下,兩千斤,等於兩萬支箭或者五百根長矛。
普通鐵甲也要一百二十片鐵甲九斤鐵。
無礙,人手少就招人,爐子少就添爐子,礦石少就再開采。
她們黃巾軍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陳昭把箭頭往懷裡一揣,吩咐趙溪:“我去縣衙一趟,你先看著此處。”
做出了業務不找上司邀功等於白乾。
陳昭來找張角時恰好碰上從裡麵走出的羅市。
冤家路窄。
羅市仗著身高偷偷瞪了一眼陳昭,從鼻中冷哼一聲。
“羅渠帥數日不見,身體可還安康啊?”陳昭心情極好,主動打招呼。
羅市忌憚陳昭那讓他渾身無力的妖法,又不願露怯,下意識想要往後退一步又生生停住腳步。
“不勞陳監軍掛念。”羅市冷冰冰道。
陳昭遺憾道:“羅渠帥與我師出同門,何必如此生疏呢?”
羅市被陳昭的無恥震驚到了。
你毆打的時候怎麼不提和我同出一門了?
他辱罵陳昭,陳昭痛毆他,最要緊的是,還專門打他的臉。
如此疊加,陳昭竟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來與他攀關係!
莫非是又有什麼陰謀?羅市瞬間把警惕拉高,“我軍中還有要務,先行一步。”
陳昭笑眯眯道:“既然今日不便,那我就不留羅渠帥了,過幾日羅渠帥至我府上,我再設宴招待。”
羅市扯扯嘴角,一甩衣袖不屑轉身:“我絕無可能至你府上赴宴。”
黃巾軍中誰人不知他心眼小,最愛記仇。
哼,他就是餓死也不會去陳昭府上吃飯!
行吧。
陳昭看著怒氣衝衝離去的羅市,摸了把懷中箭頭,挑眉勾唇。
“他這個性子不改,日後還會吃虧。”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陳昭回頭,看見張角倚著院門往這邊看,似乎已經在這看了有一陣了。
“弟子並非有意惹怒羅師兄。”陳昭小心翼翼挪動到張角身邊,討好笑笑。
張角忍俊不禁:“方才還一口一個羅渠帥,在我麵前這就成了羅師兄了?”
“羅市這個性子的確不算討喜,又口無遮攔,你不喜歡他也無妨。”
張角說著話把陳昭帶入了書房,二人相對而坐。
張角自顧自斟茶,又給陳昭倒了一杯茶:“爾食茶否?”
陳昭帶著僵硬的微笑婉拒了張角這杯加花椒艾葉煮出來的“茶”。
“我正要找人去告知你一聲。我已派人到附近郡縣調糧,城中幾戶富戶也捐贈了二十萬斛糧食,你無需擔憂糧草之事。”
聽到富戶捐贈二十萬斛糧食,陳昭眼皮一跳。
張角說的輕描淡寫,但是不用深思陳昭也能知道那些富戶不會如此好心給黃巾賊捐贈糧草。
除非黃巾賊的刀架在他們脖子上。
“那些富戶糧倉有不止二十萬斛糧食。”陳昭提醒。
東漢豪強土地兼並比起明末的地主隻強不弱,明末的地主不能私藏兵刃,東漢的豪強可是能光明正大修建塢堡蓄養私軍的。
張角輕聲:“還沒到時候。”
二人對視一眼,雙雙露出笑容。
“我聽聞你隻取了三萬斛糧草,可是有困難之處?”張角飲了口茶水。
陳昭道:“弟子隻募得一千兵丁,三萬斛糧食已夠一月之用。”
幾天下來,陳昭還又放寬了條件,但是募兵要求比起其他渠帥依然偏高,到最後也隻招攬到了一千人。
“不是還有修建營帳的雜工?”張角也知道陳昭招了不少工人。
陳昭輕鬆道:“弟子運氣好,出門撿到了點糧食,夠他們吃的了。”
“撿了點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