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辛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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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爾校隊的鬨劇,以換下後衛結束。

第四小節比賽隻剩下五分鐘時間,十一分的差距,短時間內想要扳平乃至逆轉取勝,難度不小。

但顧生輝,是瑞斯塔德的王牌,去年卡納青少年籃球訓練營大名單上的第一人,公認同齡段最強的全能型選手。

顧曉盼的話沒有一點誇大,她這位哥哥隻要上場,就是來教對手球隊做人的。

球隊到了關鍵時刻,其他傳切戰術都已失效,他承擔起攻堅單打手的位置,不需要拆擋,在隊友為他創造出的空間裡迅速取得球權,嫻熟運球騰挪,不到一分鐘就突破伊洛爾的防線,高高躍起,以一個迅捷的灌籃取得兩分。

從得分的爆發力角度和效率來說,灌籃得分並不能和三分球相比,但它卻是最能鼓舞球員士氣,帶動觀眾情緒的得分手段。

顧生輝有意給比分暫時落後,狀態低迷的隊員提振士氣,單手握筐,在空中高高揮拳,全場觀眾加油鼓掌歡呼的頻率完全被他掌控,不自覺靠攏他揮拳和怒吼的節奏。

陳望月也跟著鼓掌,論耍帥,顧生輝真的是內行中的內行。

如果說修彥是優秀的球員,顧生輝儼然已經初具未來球星的架勢。

但他不止是會耍帥而已,陳望月再外行也能看出來,他的進攻能力,彈跳能力,和現場其他任何一個球員都不是同級彆的。

灌籃最大的障礙,在於對手防衛充分的情況下,內線往往擁擠不堪的內線,極難得分,遠沒有通過擋拆以後的三分球出手難度低。

但這個定律完全在顧生輝身上失效了,絕對的實力碾壓麵前,看似牢固的防禦也隻是紙老虎,顧生輝的命中率非常恐怖,何況他並沒有參與前三節的比賽,體力優勢巨大,每一次彈跳都高度驚人,伊洛爾隊措手不及,內線防守瞬間瀕臨崩潰。

三秒區背身拿球,背靠一步,翻身就能扣,顧生輝兩分鐘內三次灌籃得分,尖叫聲幾乎掀翻球館屋頂。

再加上瑞斯塔德的控球後衛外線投進一個三分球,分差縮小到兩分。

伊洛爾的教練叫了暫停,再度上場時,他們幾乎完全放棄主動進攻,把嚴防死守四個字貫徹到底。

這個戰術起了一點作用,顧生輝被擋得死死的,手根本碰不到球,可這明顯五打一的局麵太難看了,現場觀眾不滿地發出一陣又一陣噓聲,甚至紛紛倒豎中指。

“這有什麼意思啊!”顧曉盼憤怒地一摔應援手幅,“有本事硬碰硬啊!一群縮頭烏龜!”

陳望月沒有附和,目光定在修彥身上。

滿場倒彩之下,他平心靜氣,給隊友加油鼓勁,勸慰他們堅持下去,隻要不再有得分,勝利就是伊洛爾的囊中之物。

他確實成長了很多,收斂了脾氣,也學會擔任團體裡的粘合劑。

“曉盼。”

陳望月麵前被遞過一瓶汽水,是姍姍來遲的賀謙臨,他給她們兩個人帶了飲料。

賀謙臨坐到顧曉盼身側空位,擰開瓶蓋插上吸管給未婚妻,可惜顧曉盼此時此刻無暇搭理他,敷衍地喝了一口就又焦急地望向場內。

顧生輝被兩個人撞倒在地,身側或擔憂或憤怒的驚呼此起彼伏,裁判吹哨,給了伊洛爾的球員犯規警告,大屏切了特寫給顧生輝,他眉頭緊皺,手背抵在唇邊,不住發出吃痛的嘶嘶氣喘。

陳望月和賀謙臨都猛地站起,方才還因為伊洛爾的無死角防守而破口大罵的顧曉盼反倒淡定起來,安慰他們兩個,“沒事沒事,坐下。”

“顧生輝肯定是裝的,就那倆細胳膊細腿的還能把他撞倒?”顧曉盼給他們解讀,語氣輕鬆,“這王八蛋絕對是假摔,就是爭取罰球,現在比賽隻有一分鐘就結束了,伊洛爾那邊進不了球,也不讓我們進,防得死死的,隻能靠罰球得分了,顧生輝罰球那是百發百中,不出意外的話,他拿了這兩分,我們兩邊就平了,進入加時賽。”

“你們等著看吧,加時賽就是我們的單方麵屠殺了。”顧曉盼歎了口氣,手撐著下巴,剛剛她還在詛咒伊洛爾,現在又惋惜起來,“其實他們打得還不錯,尤其是那個11號,能進我們一隊的水平,可惜隊友不給力,又碰上了顧生輝。”

最了解哥哥的人果然是妹妹,顧曉盼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接下來應驗,分數打平,進入加時賽,瑞斯塔德士氣大漲,重新奪回主導權,最終以兩分的領先拿下勝利。

終場哨音如雷鳴般劃破天際,球館內的空氣被點燃,化作沸騰的海洋,觀眾們仿佛解除了束縛,從座位上彈起,一波接一波地湧向觀眾席前沿,臉上被原始的、純粹的喜悅所占據,印有球隊標誌的旗幟,五彩的塑料拍手器,被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交織在一起。

顧曉盼更是直接衝到看台邊,顧生輝向她張開雙手,她毫不猶豫地踩著護欄一蹬一跳,小巧的身體越過場邊的廣告牌,整個落入了哥哥的懷抱,她緊緊摟住顧生輝的脖子,像觀眾手中的應援物一樣被高高抱過肩頭。

導播相當上道地給他們切了一個特寫,大屏幕上,顧生輝抱著她轉圈大笑,就像抱著他的獎杯,他至高無上的榮譽。

賀謙臨始終含著笑,注視場中兄妹擁抱的一幕,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指尖攥得發白,呼吸短淺而急促,陳望月連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

“我們去休息室等吧,曉盼說結束了大家一起去聚餐。”

賀謙臨點點頭,兩個人沿著看台側邊的樓梯走下去,底下往休息室的門是有工作人員守著的,防止有狂熱的球迷擅闖,不過陳望月在這些體育部的部員麵前算是臉熟,打了個招呼就被放行了。

通道裡,兩邊球隊正在友好握手,瑞斯塔德校隊在卡納的青少年籃球圈子裡名氣很大,伊洛爾雖然輸了球,但能和高水平的球隊一決高下的機會也很難得,加上顧生輝的大力邀請,伊洛爾的教練大手一揮,接受邀約,一起去晚上的慶功聚餐。

一堆人浩浩蕩蕩出發,陳望月和修彥走在隊伍後麵,路過林蔭道,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修彥悄悄拉了一下她的手,陳望月看著周圍,定了一定,也回握住他,又在步出陰影之前輕輕鬆開。

聚餐定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吧,瑞斯塔德校隊很豪氣,包了半層下來,一堆球員喝了酒就現原形了,開始抱著麥克風鬼哭狼嚎,訴說輸球和單身的苦悶——某種程度上,這是兩種旗鼓相當的痛。

周遭喧囂的卡座裡,陳望月低頭安靜進食,修彥就站在不遠處,抱著酒杯,看著她在燈球底下脖頸變換的色澤。

很想在她身邊,沒有理由走到她身邊。

顧曉盼心情好,喝了不少,軟綿綿陷進賀謙臨的懷抱,顧生輝瞥了妹妹一眼,徑直伸過手,越過賀謙臨,用拇指揩掉了她嘴角的醬漬。

“顧曉盼,吃到下巴上了。”顧生輝嗤笑了一聲,舔掉手指上沾著的醬汁,“你當你還幼兒園的啊。”

賀謙臨盯著顧生輝,眼睛冷了下來,但嘴角還在笑,仍然是一派溫和的樣子。

“生輝哥真的很會照顧女孩子,做他女朋友肯定很幸福吧。”賀謙臨忽然轉向陳望月,玩笑道,“望月,聽曉盼說你還是單身,那要不要考慮一下生輝哥啊,他這麼會疼人,你又跟曉盼關係好,不用擔心他欺負你。”

陳望月斷斷沒有想到好好吃著東西就禍從天降,還沒來得及打哈哈過去,顧曉盼就張牙舞爪地阻止上了。

“不許亂說!”顧曉盼捂他嘴,“你不知道,望月的哥哥在追她啊。”

“哥哥?”

“就是辛檀,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望月是辛叔叔的侄女啊,管辛檀叫哥哥的。”顧曉盼肯定地說,“他絕對喜歡我們月月,每次我跟月月碰到他的時候,他完全把我當空氣,眼睛都快黏月月身上去了,而且他動不動就拉我們月月的手,那可是辛檀誒!死冰山!我們幼兒園就認識了,你見到他跟女孩子笑過嗎?”

有什麼在地上滾落的清脆聲響讓顧曉盼停了一停。

陳望月循著聲響的方向望去,昏暗的光線裡,修彥蹲下來去撿,杯壁似乎太滑,連著在他手邊打了幾個轉,他才抓穩了杯身,說了聲抱歉,把杯子遞還給服務生。

賀謙臨的目光輕飄飄地在陳望月身上頓了一秒,忽然笑,去看顧生輝,“生輝哥,真的很巧啊,望月她哥哥也喜歡她。”

顧生輝眼皮一掀,眯起眼睛,和賀謙臨的撞在一起,一瞬間,空氣裡的火藥味濃重到再遲鈍的人也能聞見,隻有顧曉盼還在笑,無知無覺,頭放在賀謙臨肩膀蹭了蹭,“喜歡我們月月多正常啊,她這麼溫柔,不要說辛檀了,我是男生我也追她。”

陳望月視線和修彥的相撞,男孩低下頭去,悶不作聲,一口氣灌了整杯苦艾酒下肚,旁邊的瑞斯塔德校隊副隊長都嚇了一跳,讓他不要喝那麼猛。

“修彥,你這樣很容易醉,先吃點墊墊肚子。”

陳望月終於出聲,“曉盼,辛檀哥哥隻當我是妹妹,以後不要說這種話了。”

她站起了身,像是被他們的玩笑惹得生了氣,“我去趟洗手間。”

她不顧身後人的挽留,快步走開。

自動出水的龍頭冒出溫度合宜的熱水。

洗手間門被關上又拉開,再關上。

陳望月抬起頭,不出所料,修彥倚在牆邊。

大概是醉了,他眼尾發紅,眼睛很亮,亮到有些銳利,聲音是抖的。

他問,“寶寶,你喜歡他嗎?”

修彥沒有說他的名字,但這個人稱代詞,是確指。

修彥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小動物般的嗚咽,他一點一點吐出胸口的濁氣,艱難地擠出字眼,“不喜歡,對不對?”

陳望月繼續洗手,動作有條不紊。

烘乾機的嗡鳴裡,她的音量不大卻很清晰,“阿彥,你沒有必要關心這些事。”

她說,“我很久以前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了。”

他的臉一瞬間慘白,扶著門框的手一點點收緊,清晰可見的兩條筋絡。

哪怕前幾個小時前,她還在給他加油呐喊,哪怕前不久,她來到他身邊,給他做了一頓晚餐,要求他進入她的身體,她滿意他的舌頭提供的服務,她現在仍然能麵不改色說出這樣的話。

有那麼一秒鐘,修彥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他輕輕靠近她,低下頭,臉和她的臉隻有一個指節不到,陳望月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見那雙眼睛裡麵的濕潤。

陳望月以為他要哭。

說實話,她今晚耐心告罄,不太想哄他了。

修彥卻突然狠狠揩了一把眼睛,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張,展平了給她看。

陳望月看清上麵的數字,是排名。

她一怔。

“考得不是很好。”修彥低聲說,“沒進入前一百名,對不起,寶寶,我不想找借口,但是我離開學校太久了,很多課都跟不上,我沒你那麼聰明,什麼都一學就會,但是我會加倍努力的,下次我一定考出讓你滿意的分數。”

他的下巴放在了她的手心,抬起眼睛,軟弱地祈求,“是我錯了,我不該問的,我以後都不多嘴了,彆生我的氣,好不好?”

陳望月聽見了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她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忽然挑起他的下巴,吻過去。

共享苦艾酒的澀味。

四瓣嘴唇剛貼上便開開闔闔,互相爭奪主權似的接吻,炙熱氣息燎過皮膚,直到她的唇率先從他的唇上抽離。

“我沒生氣。”陳望月輕聲說,手指去擦他啪嗒啪嗒掉下來的眼淚,“阿彥,你做得很好。”

她把手帕給他,抱了抱他,“我離開太久了,我先回去,你過幾分鐘再過來。”

修彥隻是無聲地點頭,感受著她在他懷中的溫度,他想留住她,知道留不住,還是戀戀不舍放開。

他聽她的吩咐,在洗手間裡又等了幾分鐘,才推開門出去。

穿過走廊時,他腳步一頓。

視線儘頭,三四個人男孩朝這頭走來。

個個都氣質出眾,麵容俊朗,並列一排走在一起相當打眼。

修彥心頭一窒,退到一邊讓路,極力壓縮自己的存在感,卻還是被最不想看到的人叫住。

“修彥。”那個清而冷的聲音逐漸近了,噙著一點笑,“你在這裡做什麼?”

避無可避,他隻能轉過身,努力維持鎮定,“辛少爺,我們學校和瑞斯塔德今天有比賽,顧隊長請我們聚餐。”

辛檀身旁有人看過今天比賽,對他印象深刻,“你是伊洛爾的11號?”

修彥點點頭,那叫淩寒的男生一下就笑了,“世界還真小,原來你跟辛檀認識,我剛才還在跟他說,今天對麵有個11號打得特彆好,想不通怎麼會在伊洛爾呢,按理說,你這種水平,應該早早就被球探挖掘了……”

辛檀也笑,那笑卻停在眼底,看不出喜怒,“看來你適應得很好啊,修彥。”

“還要多謝您和陳小姐。”修彥移開眼睛,“如果不是你們,我也不會有到伊洛爾上學的機會,更彆說代表學校比賽了。”

修彥也知道自己現在狀態不對,乾巴巴說了一通,低頭一躬,“辛少爺,我先回去了,我教練還在等我。”

與他擦肩而過之際,辛檀悚然色變。

縈繞在鼻尖,那微乎其微的一線,小蒼蘭的香薰氣味。

“淩寒。”辛檀沉聲問,“你認識這裡的老板,對吧?”

十分鐘後,辛檀被經理恭敬請進監控室。

顯示器調出最近一個小時的監控錄像。

畫麵裡,陳望月和那個下城區的賤種前後腳進了洗手間,十分鐘後又先後離開。

……

“嘀——”

“嘀——”

“嘀——”

耳道被報警器發出的尖銳蜂鳴填滿,像無數柄小錘重重敲打大腦皮層,幾秒之後辛檀才意識到那並不是大腦在某種巨大衝擊下具像化出來的聲響,有同行人不小心碰到報警按鈕,技術人員迅速跑向門邊按密碼核驗指紋撤防告知是誤報,在周邊的兵荒馬亂裡,一種多年沒有體會過的眩暈感籠罩住了他,他雙眼釘死在顯示屏上,最後他隻聽見自己指著錄像裡的陳望月問,“她在哪裡?”

經理抬了抬眼鏡,斟酌著回答,“辛少爺,應該在樓下,今天貴校的籃球隊訂了二層……”

——

卡座裡,那群鬼哭狼嚎的球員終於耗儘體力,暫時消停。

顧曉盼已經困得不行,她喝醉了之後就抱住陳望月不肯放,像隻死纏爛打的八爪魚。

陳望月滿臉麻木,還能看到修彥在旁邊忍笑。

顧生輝花了一番力氣才把妹妹從陳望月身上扒拉下來,一邊用毛巾給她擦臉一邊替她道歉,“顧曉盼就這樣,酒品很差,你彆跟她一般見識。”

陳望月笑了笑,剛要說沒事,一個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小月。”

幾個男生推開門走向這邊的卡座,身材挺拔高大,放在這群優中選優的籃球隊精英麵前也不遜色。

淩寒,商聿,還有辛檀。

喊她名字的那一個,穿著長風衣的那一個,向陳望月大步走來的那一個,氣質尤為清貴,是一株漂亮昂貴的景觀樹。

“哥哥。”陳望月站起來,驚喜道,“你們也在這裡啊——唔——”

辛檀低頭扳住她下巴,以最高效有力的方式,堵住她的嘴唇。

那樣迅速而又凶猛的一個吻,外人看不出任何波瀾,隻覺得他親得溫柔,隻有陳望月知道,他攪動她口腔的舌頭像洶湧的海潮,她一瞬被籠罩在他身體的陰影裡,根本來不及感受和尋找唇舌之間關於愛的成分。

她被迫吞吃下自己的口水,嗆得連連咳嗽,而他飛快鬆開她,快到這個吻像完全不存在。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裡,辛檀的右手觸及陳望月的臉,常年握網球拍的修長手指覆蓋著一層粗糲的繭,手指從鬢角到鼻尖,最後停留在嘴唇上,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仿佛在替她撫平因驚訝而微微發抖的唇角。

她微微張開唇,像是想說什麼,而他抽回手,笑著說,“跟朋友玩得開心點,不要太晚回家。”

從頭至尾,他的目光像駐足一叢山茶花的白色蝴蝶,隻在她身上。

連淩寒也是滿臉驚愕,抖著聲音叫他,“辛檀……”

“不是說還有第二場?”辛檀抬手看了眼表,“快去快回吧,我想早點回去陪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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