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天才轉學生。
長得很漂亮。
叫寧厘。
她和他同班一個月,沒有任何交集,除了那一次。
他撞破她的狼狽,她落荒而逃。
逃的過程中還接受了他一個麵包的施舍。
小池暮不喜歡欠人情,在第二天就買了新麵包準備還他,結果,他第二天沒來,第三天也沒來,後來一直沒來,最後,老師說他退學了。
所以,這個麵包,她一直欠到現在。
池暮想,以後有緣再還吧。
外麵雨勢漸大,池暮叫了輛專車,來到醫院門口的公交站等車。
天氣陰而冷。
她裹緊衣服,靠在站台的垃圾箱邊。
這裡風小。
傅寧厘探望病人出來,堵在醫院門口。
他靠在車後座,隔著車窗雨幕,望見公交車站台上靠著垃圾箱的女人。
她一身黑衣,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狐狸眼。
這雙眼睛,清冽乾淨。
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肆無忌憚的打量她。
傅寧厘不知怎的,腦海裡突然躥出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蹲在校外胡同深巷裡的垃圾桶邊,撿人家丟棄的半包薯片吃。
那時的他,知道她是一個天天有豪車來接送上下學的千金小姐,撿垃圾吃,許是有特殊癖好。
想不到長大了,還是喜歡撿垃圾。
出於年少時的同學情誼,傅寧厘讓宋元靠站台停車。
池暮看到有車停下,適時,手機提醒專車到達目的地,她直接開門上車,看到後座有人,愣住,“我叫的不是拚車。”
仔細一看是寧厘,更奇怪了,“你怎麼在這?”
傅寧厘解釋:“這是我的車。”
“你雇人開專車?”
傅寧厘:“……”
傅寧厘:“你去哪裡?”
“訂單上寫了目的地。”
“你說一下。”
“恒禦灣。”
池暮剛說完專車司機來電話了,問她在哪裡,她這才驚覺,她上錯車了。
傅寧厘讓宋元開車去恒禦灣,隨後,看向懵逼中裹著尷尬的池暮,“你說得對,我們應該見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池暮?”
果然,天才長大了還是天才,她都這樣了他還能認出她。
池暮很欣慰,“對,我是池暮,寧厘同學。”
欣慰之後又有點遺憾。
想不到緣分這麼快就來了,可惜,她現在懷裡沒麵包。
池暮飛快打量了眼寧厘,雖然兩人很不熟,但還是冒昧問道,“你的腿怎麼傷的?”
在她的印象中,寧厘不是瘸子。
興許她能治好呢?
如此也算還了麵包人情。
傅寧厘不答反問,“你的臉怎麼傷的?”
她耳根邊的疤痕,暴露在口罩之外。
池暮眯了下眼,坦然告之,“火燒的。”
傅寧厘默然,隨後,緩緩開口,“棍子打的。”
這時,車身很明顯得打了個弧度。
宋元坐在駕駛位,把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麵上難掩震驚。
這些年,除了傅家那幾位,沒人敢提寧爺的腿傷,寧爺也從不會跟旁人說起腿傷,尤其是怎麼被打瘸的。
池暮因車身的晃蕩驀得撲向傅寧厘,兩隻手堪堪壓在他的腿上。
她順勢捏了捏,感受他腿部的神經肌肉。
傅寧厘被她的動作搞得火大,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慍色,拽過她的手質問,“你乾什麼!”
池暮眼神不離他的腿,“我看看,興許我能治好你的腿。”
“誰都治不好!”
傅寧厘甩開池暮,怒氣難消。
這些年他找遍國內外知名權威專家,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重新站起來!
就連古老偏方他都試過!
可是沒用!
誰都不行!
池暮看著被刺中痛處的寧厘,試圖說服他,“他們不行,但我可以,寧厘,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反正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不如你死馬當活馬醫?”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
“對,沒有。”
“不對,還有。”
“什麼?”
“全身癱瘓。”
“……”
傅寧厘輕嗤。
他根本不信她。
車裡突然靜默,氣氛降至冰點。
池暮被拒,心裡發堵。
但很快,她換位思考了下,如果她是寧厘,也不會相信一個很不熟隻認識一點的初中同學能治好她的燒傷吧。
如此一想,心情好了很多。
池暮問傅寧厘借了紙筆,寫下一串電話號碼。
“寧厘,你給我一個麵包,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適時,宋元停車,對著後座道,“池小姐,恒禦灣到了。”
池暮把紙往寧厘手裡一塞,開門下車。
她撐著傘,站在雨中,目送車輛離開。
……
車裡。
傅寧厘靠在後座閉目養神。
眉間的疲憊,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冗長的博弈。
他攥緊手裡的紙條,良久,才鬆開。
隨後塞進手邊的財經雜誌裡。
她記得他給她的麵包。
但這份人情,他不需要她還。
……
恒禦灣是海市著名的富人區。
區內出入都是私家車。
池暮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到家,隻有張媽出來迎接,“小姐,你都淋濕了,快些進屋,先生和夫人正在用晚餐。”
池暮脫下外衣,路過主廳。
主廳裡擺了三排禮服,全是各大奢侈品牌當季新款。
張媽道,“珍兒小姐挑了一個下午都不滿意,要是小姐你來挑,穿哪件都能驚豔全場!”
池暮聞言,難得漾起一個真切的笑容。
來到餐廳,雲素芬看到她,驚訝過後恍然道,“瞧我這腦子,忘記暮暮今天出院了,快來快來,正好一起吃晚飯!”
池珍兒坐著,一臉的純良無害,“都怪我,讓媽媽陪我挑禮服,都忘記姐姐出院了,姐姐不會生我的氣吧?”
池厲鋒睨了池暮一眼,“她生哪門子的氣,既然回來了就坐下吃飯。”
張媽拉開池珍兒旁邊的椅子。
池暮落座,摘下口罩。
瞬時,她清晰的聽到,旁邊人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尤其是池珍兒,捂住胸口作嘔吐狀。
池暮偏臉看過去,“你怎麼了?”
池珍兒看到池暮布滿疤痕的臉,愈發惡心,哪還有什麼胃口吃飯,“姐姐,我……膽小,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