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當然不會真有什麼因果報應,最起碼雲崢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百忙之中,還是想起了這個尚未覆滅,還在苟延殘喘的勢力。
倒不是說他比較記仇,畢竟如今的田家堡對於雲參將而言隻是個不入流的小勢力,但是雲崢身負肅清八府匪患的重任,對於這種魚肉百姓,且與反賊勾結的黑惡勢力,又豈能放過?
偏偏,田家堡是他在幻境世界遇到的第一個黑惡勢力,想不記起都難。
林登萬林礦主等一眾礦主,帶領大批礦工,將田家堡所在的山嶺,圍得水泄不通。
不過,強攻必然不是上策。鬼堡當中埋伏的勁弩、暗槍、刀輪、土炮等各式各樣的機關,與複雜的地形,足以讓進入其中的隊伍損失慘重。
但明朝已經有了火爆采礦法,對於爆破作業,林登萬這群西南老礦徒可謂是駕輕就熟。
經過緊鑼密鼓的勘察度量,各個爆破點被迅速測定,而後埋入了大量的黑火藥。
包括堡門也被強行砸開,而後往裡麵滾進一堆大型的石雷。
鬼堡是在山腹中開了無數條老鼠洞而成,易守難攻的同時,必然要令山體的強度大受影響。
隨著一聲聲震天動地的爆響,土石紛紛揚揚在山坡上滾落,而山體則在爆炸之後,拚命地向那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坑道塌陷而去。
絕大部分的鬼堡殺手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劈頭蓋臉砸下來的土石徹底淹沒。而不甘受死的田家堡代理堡主魏孺子,則拚著被石雷炸得鮮血淋漓,帶著幾名精銳刺客從堡門向外拚死突圍,結果被礦丁們用一輪勁弩射成了篩子。
至此,田家堡全滅,無人生還。
在將這座橫亙在銅仁府多年的鬼堡拔除之後,雲崢趁熱打鐵,按照陸嗣等軍師團成員整理出來的清單,正式開啟大規模的清剿。
這個時候,也能看出雲崢所擁有的權力之大,他現在等同於手持一本可以隨意添加姓名的生死簿,八府之地裡,他隻要寫上誰的名字,誰就進入了死亡倒計時。
當然倒也不算什麼出奇之事,自古以來負責肅清某某黨羽的職務,大體都是如此地氣焰滔天。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負責整理情報的安妙彤,早在雲崢見過李化龍之後,就通過李化龍的關係在錦衣衛裡謀了一個百戶的身份,而後馬不停蹄地前往四川重慶府執行一個重大的秘密任務。這一回,安副官卻是當上了實打實的百戶,遠不是崇禎二年那個錦衣衛係統癱瘓以後的光杆司令可比。
此時,雲崢進入幻境世界的時間已經近半,看似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實際上一切才剛剛開始。
要知道在原本曆史上,就在一年之後的萬曆二十七年,貴州巡撫江東之等率兵三千人對楊應龍發起進攻,結果被楊應龍的弟弟楊兆龍、兒子楊朝棟在飛練堡打得全軍覆沒,氣得萬曆皇帝把江東之革職。
由此事可見,那三千人對於楊應龍而言,屬實塞牙縫都不夠。而雲崢現在麾下的將士也並不是現實中那縱橫西南的百戰之師,隻是一群頗有鬥爭經驗的豪強武裝聯盟,論紙麵實力顯然不可能勝過曆史上那支倒黴的大明官軍。
因此,雲崢必須想辦法獲得更多外部力量的支持,並不僅僅是李化龍所代表的明軍主戰派,那些曆史上參與討伐楊應龍的西南諸候,也是雲崢需要爭取的力量。
這時,已經官複原職,重新擔任蘆笙縣縣令的陸嗣走進了雲崢的書房。
看著正處於思索中,麵容緊繃,眉心仿佛蘊藏著一團風暴的雲崢,陸嗣不禁暗自感歎。
他此行有相當重要的事情要向雲崢彙報,卻不是感慨的時候:“雲將軍,宋小姐那邊傳來密報,水西正在暗中組織策劃所謂的‘水西英雄大會’,商討對抗楊應龍的事宜。許多與水西親近的土司皆已經收到了請柬。”
雲崢冷笑一聲,道:“看來本將接受朝廷招安以後,已經被安疆臣視為需要排擠的外人了。”
安疆臣,正是這一屆的貴州宣慰使,水西土司。
曆史上,明麵上的說法,是這位水西土司積極地協助李化龍討伐楊應龍,為平定楊應龍叛亂立下了赫赫戰功。戰後被萬曆皇帝論功行賞,封為定遠侯。
真相則是,這位安疆臣針對明朝發布的進攻命令長期維持一個聽調不聽宣的狀態,卻在楊應龍露出敗相以後果斷進場,乘機奪取大片原本播州的膏腴之地。且通過這一戰,安疆臣建立的“討楊聯盟”也極大地拓寬了水西的影響力,讓水西的勢力達到了曆史上前所未有的巔峰。也為後來天啟年間爆發的奢安之亂埋下伏筆。
可以說雲崢來到這個魔法大明所遇到的那一場改變他一生的劫難,其源頭,便是這位水西梟雄。
而且,安疆臣有一個弟弟叫安堯臣,而安堯臣的兒子,正是被雲崢親手殺死的水西土司安位。
雲崢複又說道:“他們不請,不代表我們不能去,不但要去,我們還要以朝廷代表的名義大大方方地去。陸軍師,你馬上擬一份給李化龍巡撫的密信,本將軍需要一個名頭,去做那‘水西英雄大會’的不速之客。”
在陸嗣官複原職以後,雲崢反而不再稱呼他為陸縣令,而以其在雲崢麾下的軍師之職稱呼之。
就在雲崢磨刀霍霍地準備闖入那水西主持召開的水西英雄大會的時候,一群對於這個世界而言真正的不速之客卻悄然降臨。
貴州西南,某個人跡罕至的山穀。
一道絢爛奪目的白光驟然從天而降,緊接著,五道縹緲的人影自虛無中踏步而出。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兩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和兩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那中年人似乎是這一行人的領頭者,隻見他左顧右盼,一陣抓耳撓腮以後,大咧咧地對著一個少年說道:
“劉文秀,分析一下現在的情況。”
那個被稱為劉文秀的少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兩個人明麵上至少是地位相當的,隻不過限於資曆而在職務上有差距,正是因此,自己時常被這家夥支使。
劉文秀思忖片刻,道:“我想,我們是進入了一個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幻境。”
那中年人的眉頭忍不住皺成了川字型:“咱們以‘七絕天罡大陣’強行破開地宮,也會被卷入幻境嗎?格老子的,這楊應龍還真是陰魂不散。”
一個麵容淡漠的青年冷冰冰地說道:“無妨,這一次吾等七殺精銳儘出,不管楊應龍有什麼手段,都能夠以力破之。”
另一臉上有著一道刀疤的青年語氣輕鬆地說道:“我實在是想象不出,貴州這種偏僻之地有什麼力量值得我們五個人全力出手。”
另一個少年卻始終一言不發,隻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周遭的一切。
“喂,艾能奇,你怎麼看?”劉文秀偷偷碰了碰這個和自己同齡,但是略顯靦腆的小夥伴。
艾能奇遲疑了一下:“還是先弄清這個幻境是怎麼回事比較好,如果有能夠借用的勢力,不妨借用一番。張獻忠大王對西南古國國運誌在必得,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
劉文秀頷首道:“有理,定國早同我講過,八大王在中原或許難以長久,最終西南古國的國運,可以保證我們的退路。此行,我們絕對不能有失。”
無論是剛剛取得階段性勝利的雲崢,還是隱藏在暗處伺機發動致命攻擊的安立桐,乃至於那位張開黑幕將所有人籠罩其中的幕後黑手,都未曾知曉,有一支所有人都不曾了解的神秘力量已經悄然地侵入了幻境世界。
尤其是那兩個少年,如果雲崢在場,則必然會想起,劉文秀、艾能奇,正是曆史上張獻忠四大義子中的兩個,而這四大義子同時也是張獻忠麾下的四大名將,張獻忠割據四川建立大西之後,四大名將皆被封為大西國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