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笙縣縣衙,再一次穿回大明參將官服的雲崢領取了萬曆陛下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朕聞天道循環,恩威並施,乃治世之要道。
今有草民雲崢,於思南府、思州府、新化府、鎮遠府、烏羅府、石阡府、黎平府、銅仁府八府之地,煽動礦工,欲圖不軌。然朕察其心,或有苦衷,朕心慈悲,又惜其才,不忍見其玉石俱焚,遂決意行招安之策,化乾戈為玉帛。
朕特此詔諭,封雲崢為貴州參將,賜以將軍印信,領兵鎮守八府之地。望卿自此洗心革麵,儘忠報國,勿負朕之厚望。卿之重任,在於蕩平八府之亂,安輯百姓,恢複地方之安寧。此八府之地,匪患猖獗,百姓不寧,卿當奮勇當先,斬妖誅邪,以正乾坤。
朕知卿等出身草莽,然英雄不問出處。卿若能建功立業,朕必不吝封賞,爵祿有加。卿當勉力前行,勿使朕失望。欽此!”
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客串了一個多月反賊的崇禎二年參將雲崢,就這樣搖身一變,成為了新鮮出爐的萬曆二十六年雲參將。
而前蘆笙縣知縣陸嗣,蘆笙縣捕頭宋襄翎等追隨雲崢起兵的蘆笙縣眾官員,也都得以官複原職。
雲崢當然知道,聖旨中所提到的“蕩平八府之亂”,並不是讓他自己蕩平自己,而是意有所指。
此時距離雲崢進入這個幻境已經過了四十天,十天之前,雲崢提著楊榮和馬王的人頭,拜見了四川巡撫李化龍。
主和派領袖楊榮和楊應龍麾下乾將馬王的頭顱,無疑是極有說服力的投名狀,讓這位曆史上平定了播州之亂的一代名將熱情地接待了雲崢。而後八百裡加急下,僅過了十天雲崢就接到了冊封自己為貴州參將的聖旨。
很顯然,隻要礦稅能依然如數上繳,乃至播州楊應龍能順利討平,楊榮這種做事不乾淨的白手套被人殺了祭旗,萬曆陛下完全不當回事。如同他的祖父嘉靖道長一樣,諸位臣工,不論貪官清官,在他眼裡都隻是手拿把掐的棋子而已。
這段時間雲崢也沒有閒著,率領著一眾礦丁對進犯八府之地的楊應龍所部展開了激烈的反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雲崢,乃至於隨同他作戰的葉曦體現出了精妙的指揮藝術。
無數暗中觀察這些火並事件的勢力們都驚訝的發現,這場鬥爭並沒有如想象中那般陷入激烈膠著。
原本在他們看來,無論是詭秘莫測的仙王教,還是深不可測的唐門都是足以讓西南暗世界為之震撼的強大勢力,與雲崢麾下臥虎藏龍的礦主聯盟正是棋逢對手。哪知在雲崢和葉曦一輪教科書般的進攻過後,結果竟然是仙王教和唐門铩羽而歸。加上此時馬幫折戟的消息傳來,那些浩浩蕩蕩殺向八府直指銅仁府的勢力一時間竟然齊刷刷的縮回了爪牙。
這時,眾人方才如夢初醒——這位起於草莽的破軍修羅,施展的根本就不是江湖手段,而是最純正的兵家之道。而他的力量和智慧,更是源自於某個隻有名將才能看到的世界。
實際上精於算計的萬曆陛下事先準備了兩份內容有巨大差異的聖旨,兩份聖旨封賞的規格都是參將,但是權柄卻大有不同——第一份是讓雲崢將部曲掛靠到李化龍麾下作戰,第二份則是肩負肅清八府之地匪患的重任。顯然,雲崢的表現讓那位有著重大決斷權限的欽差,毫不猶豫地選擇宣讀第二個聖旨。
所謂的肅清八府之地匪患,指的顯然就是那野心勃勃的楊應龍多年以來,在八府之地布置的各種代言人,和無數寄生在車船店腳牙上的暗世界力量。
這些力量看似不起眼,卻有著龐大而又複雜,向著各個方向衍生、拓展的根係。這些根係深入八府之地的土壤,不斷的汲取著這個名義上為大明所統治的地帶的養分和信息。
但是這也意味著,奉旨對抗這股力量的雲崢,其權柄之大,也將遠超普通的參將。
可以預見,接下來八府之地必將陷入一陣血雨腥風,雲崢將在這裡,發動麾下的武裝力量,對八府之地展開地毯式的清掃,全麵拔除楊應龍多年以來經營的各種產業。
“當下的楊應龍,想必心中極為不悅。倘若他意圖挑興兵報複,那便讓他放馬過來吧。”
雲崢如是說道。
此時,組建時間不長的思州騎兵隊,已有不少英豪人物來投,在雲崢的訓練下很快經營得有聲有色。與馬幫的騎兵對抗中,經過血與火的磨礪,新生的思州騎兵戰力提升可謂是一日千裡,也令雲崢的信心為之暴漲。
這句話很快就被傳到了西南各大勢力首領的案頭,並且在有心人的口口相傳下,變得人儘皆知。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覺得雲崢這話說得狂妄。
鐵一般的事實已經證明了,他絕非一開始絕大多數人所以為的僅是一個善於掀起波瀾的弄潮兒,更不是萬曆皇帝所以為的討伐播州的可用炮灰之一,而是實打實的,有資格對楊應龍發起挑戰的後起之秀。
就在西南大地風起雲湧,仿佛要改換新天之際,龜縮在田家堡的代理堡主魏孺子卻惶惶不可終日。
連續兩撥精銳的折戟沉沙,讓田家堡元氣大傷,加上魏孺子性格懦弱,遭遇連番大變以後竟然將堡門一鎖了之,竟打算就這樣利用田家堡的地利優勢,等待楊應龍對自己的救援。
這種將腦袋埋進沙子裡的表現,也使得田家堡在這段時間裡近乎成了在人群中透明的勢力,不但水西四獸刺殺雲崢的時候沒有考慮過與田家堡合作,就連楊榮躲進萬山礦區也沒有和田家堡打過招呼。
但隨著楊應龍勢力折戟的消息傳來,魏孺子徹底破防了,他知道,雲崢找上門來隻是時間問題。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隻能寄托在這位新鮮出爐的雲參將能夠貴人多忘事,忘了還有自己這麼個小角色沒有掃除。
這麼想著,田家堡的行事變得越發低調。
最近有很多之前被驅趕、遣散、以及在雲崢進攻田府以後逃難的梵淨山和尚紛紛返回梵淨山地界,這些和尚一個個看著慈眉善目,但是遇到田家堡的人就是不由分說地一擁而上一頓老拳。
而田家堡眾人知道有一百多個膀大腰圓的梵淨山武僧在雲崢帳下效力,隻能各個忍氣吞聲,後麵甚至發展到一看到光頭就遠遠繞道。
對此,梵淨山附近的老百姓不禁嘖嘖稱奇,皆言天道好輪回,當年田家堡如何對待這些和尚,現在便都應在了自己身上,這豈不正是佛家常說的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