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兩個嘍囉都為之一愣。
那個膽小的嘍囉囁嚅了片刻,愣是沒敢開口。
另一個嘍囉已經搶先答道:“楊天王尚未稱帝。”
“尚未稱帝?意思是準備稱帝了?”
那小嘍囉傲然道:“是又怎樣?在貴州人人都知道楊天王天命所歸,裂土封王已是板上釘釘。我看你們是外鄉人吧,聽到我家公子姓田還沒明白他和楊天王的關係嗎?”
說完,小嘍囉的臉上已經滿是如同皇親國戚般的與有榮焉。
雲崢冷笑:“無非就是你家公子的姐妹,當了楊應龍的小妾!”
說完他給了安妙彤一個眼神,下一刻,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那小嘍囉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在地上打滾,一旁,是一條被齊根斬下的完整斷臂。
那和尚眼看雲崢如此煞氣,正欲上前勸說,可是從頭到尾雲崢都未與和尚說過一句話,搞得這老實的和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和尚心道:“阿彌陀佛,這劇情似有些不對,話本裡但凡大俠路見不平,不都是應該先對受害者以及貧僧這種同懷正義信念的江湖後進好言安撫嗎?這位大哥看起來不像是江湖大俠,倒更像是個修羅殺星。”
實際上雲崢今年不過二十二歲,而這和尚已經二十有四,隻是雲崢雖然長著一張白麵小將的臉,七年征戰生涯卻讓他自帶一種殺伐果斷的煞氣,以至於這和尚下意識的將他當成是兄輩。
三大土司內心也是頗不平靜,這幻境中的楊應龍果然比現實中那個楊應龍更強,這個時候還能相信雲崢可以創造奇跡嗎?
固然,雲崢如同貓戲老鼠般將陳羽衝玩弄於股掌之間——雖然烏撒土司之前將陳羽衝稱之為“小卒”,但那是和意欲謀反的幕後黑手比的,真要論起來,實際上領掌赤水土司領六年,將赤水土司領經營得滴水不漏,又能直接搭上四川右參政邵捷春的線的陳羽衝,能力要明顯地強於三大土司。
可是楊應龍這種級彆的人物,對標的是當今大明西南戰區的真正高層,如朱燮元、秦良玉。而這個世界的楊應龍,論威脅恐怕絲毫不在奢安之亂的主謀之一——水西攝政安邦彥之下,要在一百天之內解決楊應龍的威脅,談何容易?
更何況,這個幻境從頭到尾都透著化不開的詭異迷霧。
三大土司至今尚未能理解這個幻境的運行邏輯。這個幻境的所見所聞,總是讓他們有種正常人的靈魂被強行塞進一個瘋子的腦袋裡的感覺。
——很多事情,單獨拿出來看好像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連起來看就一點也看不懂了。
可是他們看向雲崢,這個年輕的參將此時的表情依然篤定,仿佛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雲崢的盤問也並沒有停止,他讓金開甲將那痛得滿地打滾的小嘍囉拖下去,又讓他從餘下的小嘍囉裡抽取一名幸運觀眾。
金開甲指著一個小嘍囉獰笑道:“剛剛就是你揮舞著鐵棍喊得最大聲吧?我看你挺開朗的,咱們好好聊聊?”
盤問還在繼續。
雲崢基本上是在問和楊應龍有關的事情,比如楊應龍有哪些地盤,哪些產業,什麼事跡,修煉到了什麼境界雲雲。偶爾還會問幾句田家在銅仁府的勢力,不過即便是詢問田家的情況,也會時不時地拐頭問一句他們和楊應龍的關係。
即便是那性格老實的和尚,此時也回過味來了:“這位大人句句不離楊應龍,顯然就是為了楊應龍而來,莫非,這位大人是朝廷派來針對楊應龍的錦衣衛高層?或者是大明軍方的哪位少年將軍?”
和尚能想到的,那些慣於見風使舵的小嘍囉又豈能想不到?一時間人人如墜冰窖,隻恨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這時,雲崢突然問那和尚:“你是梵淨山的和尚嗎?”
永順土司心道:怎麼可能?如果是個野和尚也就罷了,梵淨山的和尚在梵淨山腳下被當眾毆打,這就有點離譜了。
那和尚卻是一愣,道:“貧僧幼年時正是在梵淨山聖地出家,可是聖地多年前被楊應龍這惡賊所逼,被迫遣散了大量的小沙彌,因此貧僧這些年來隻能自行吃齋念佛,做一個遊方和尚。”
烏蒙土司恍然,對兩位同伴解釋道:“想來是那楊應龍替自家的田姓小妾打壓了梵淨山這個地頭蛇,以助那田家在銅仁府一手遮天。”
烏撒土司若有所思:“現實中的楊應龍可做不到在銅仁府一手遮天。”
現實中的楊應龍,也確實有一個姓田的妾,楊應龍對她甚是寵愛,甚至還為了這個小妾手刃了自己的正妻和丈母娘。
當然,這是坊間的說法,真相是,那田姓小妾乃是昔年思州田氏土司一族傳承下來的嫡女,思州田氏曾經與播州楊氏、水西安氏、水東宋氏並稱為貴州四大土司。
雖然思州田氏在大明朝初期被明成祖永樂皇帝改土歸流,失去了世襲罔替的土司官爵,且家族勢力也遭到了明軍重創,但是畢竟根基尚存。
儘管失去了明麵上的官方身份,思州田氏依然在暗處掌控著銅仁府的暗勢力。
用雲崢的話說,就是從貴族轉型成了黑手黨家族。
身為田氏嫡女,如今卻以成為楊應龍妾室為榮,實在是可歎。
雲崢心念電轉:結合這些小嘍囉提供的情報,可以看到此方世界的楊應龍雖然勢力強大,但是還遠遠稱不上天命所歸。哪怕他在此方世界發動的播州叛亂,規模可以堪比幾十年後的奢安之亂,也不可能在萬曆朝中期取得成功,所以問題是出在大明本身。
正思忖間,卻見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紈絝,帶著上百名手執白木棍棒的嘍囉,氣勢洶洶地向雲崢一行人殺來。
雖然金開甲並沒有放跑一個小嘍囉,但是人群中顯然另有眼線,直接把一眾小嘍囉背後的靠山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