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產科人流量大,醫護們、看診的人們來來往往,叫號機的聲音此起彼伏。
沈硯找了個空位,拉著小田在他身邊坐下。小田許是對紅色情有獨鐘,今天依然穿著一身紅裙。
林予夏怔怔地立在樓梯口,猶豫著該不該前去打聲招呼。
小田先於沈硯發現了她,喊道:“予夏妹妹!”
沈硯抬眸,與林予夏的目光對上,隨和的表情立馬變得嚴肅起來。
他走到林予夏跟前,問:“你怎麼在這兒?你不舒服?”
林予夏解釋:“我剛去住院部探望了一個當事人。”
沈硯明顯鬆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誤以為林予夏也有孕了,嚇得他靈魂都要出竅了。
林予夏問:“哥,你怎麼……”
沈硯指了指身後:“我陪小田做個檢查。”
“她……?”林予夏欲言又止。
沈硯點了點頭。
林予夏牽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該高興吧?妹妹聽見哥哥的女朋友懷孕了的話……
但她真的高興不起來,相反還很難受,像被人扼住脖子,呼吸困難,血液凝固。
雙手藏在身後,反反複複地絞著手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那我是不是很快就會有小侄子了?”
沈硯淺淺一笑,林予夏竟然分不清那個表情是驕傲,還是無奈。
“大概吧。”
“那就……提前祝賀哥哥……”
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沈硯看了眼來電提示,是公司的電話。
“我去安靜的地方接個電話。”
沈硯邁著長腿走向樓梯間,林予夏還怔怔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仿佛在努力消化這個令她感傷的消息。
明明早就知道了,沈硯身邊有了彆人。
也在試著接受,沈硯隻把她當成妹妹的現實。
但一次又一次的,沈硯在她麵前展現出他對彆人的愛意,那種痛,就像鈍刀子割肉。
有人輕聲喚她:“林予夏。”
她回過頭,小田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與以往不同的時候,小田臉上沒有掛著甜美的標誌性微笑,而是斜斜地勾起半邊嘴角。
“林予夏,你喜歡沈硯吧?”
這問題太忽然了,讓林予夏莫名慌亂。
她震驚地看向小田,烏黑瞳仁細碎地抖動:“不是……”
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怎麼會讓人看穿心事?
“沈硯不在這兒,周圍也沒有熟人,你不用在我麵前扮純良小白兔。”
“林予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什麼哥哥妹妹的,都是幌子,腦子裡還不是整天盤算著,怎樣找個合適的機會,爬上男人的床。”
林予夏輕輕蹙起了眉。雖然第一次見麵就覺得小田不是什麼善茬兒,但沒想到這人這麼爛。
大概是覺得自己有了肚子裡這個倚仗,小田徹底放飛自我:
“林予夏,你回國的時機選得不太好,碰上我這個對手了,我可不會像沈硯曾經的女人那麼好打發,我一定會當上沈夫人。”
那女人頓了頓,咧開紅唇笑道:“予夏妹妹,你恐怕……很快就要叫我一聲嫂子了。”
林予夏不想跟小田爭吵,更不願讓夾在中間的沈硯為難。
她隻說兩個字:“恭喜。”然後轉身離去。
小田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氣鼓鼓地瞪著林予夏的背影。
沈硯打完電話,回來沒見著林予夏,於是問小田:“我妹呢?”
小田一臉純真:“予夏妹妹說她有事,先走了。”
心情很糟糕,林予夏不想回家,失魂落魄地回了律所。
前台的小姑娘正準備下班,熱氣地招呼道:“林律師回來加班啊?”
林予夏置若罔聞,像個遊魂一樣從小姑娘跟前飄過去。
小姑娘察覺出她神色有異,忙追上去問:“林律師,你沒事吧?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林予夏這才將失焦的眼神轉向對方,牽動煞白的嘴角:
“我沒事。”
小姑娘接了杯溫水,送到林予夏手邊:
“你是不是來那個了?我給你泡了杯紅糖水。”
林予夏心裡一暖,渙散的眼神終於對上了焦:“謝謝你。”
她捧著溫溫的紅糖水喝了幾口,漸漸恢複人氣兒。
她對自己說,沈硯不管跟誰在一起,不始終是我哥嗎?姓田的喜歡嘚瑟,就讓她嘚瑟好了。
喝完紅糖水,她又在工位上忙活了幾個小時,等她合上電腦的時候,發現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她搭公交車回了家。
一進家門,林予夏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客廳裡沒有抱著平板煲劇的林晗晗,沒有敷著麵膜看電視的薑嵐;廚房裡沒有熬著燕窩粥的傭人;樓上的臥房沒有亮燈。
“爸?”她衝書房喊了一聲,無人應答。
“薑阿姨?”依舊沒有回音。
偌大的彆墅,不但主人家不在,就連管家和傭人都少了一半,安靜得十分詭異。
林予夏穿過長廊,來到後院,總算逮住一個傭人,忙問:
“人都去哪兒了?”
傭人先是被林予夏嚇了一跳,而後才驚訝地說:“小姐,您難道不知道嗎?”
林予夏更納悶了,她該知道什麼?
“老爺病啦!”傭人說。
林予夏懵了三秒:“你說什麼?”今早出門時,還見林慕恒好端端的,怎麼晚上回來就病倒了?
林予夏急切地問:“什麼病?嚴重嗎?”
傭人搖搖頭。稍微靈光一點的傭人都上醫院守著去了,留下幾個憨傻的看家。
林予夏又問:“在哪個醫院你總知道吧?”
傭人想了想:“好像是……恒安醫院。”
林予夏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衝,臉上寫著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焦急擔憂。
今天真是禍不單行,一趟又一趟地跑醫院,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接踵而至。
出租車上,她將手掌輕輕蓋在心口的位置,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正咚咚狂跳。
她蜷起沁著冷汗的手掌,疑惑地想:我居然會緊張林慕恒?
她被父親冷待了二十二年,她曾將母親的死全部歸咎在父親頭上,她以為自己對那個男人已經沒什麼感情了。
可是真正麵臨父親忽然病倒的消息時,她還是會害怕,會不自覺地回想他對自己為數不多的父愛。
他也曾像其他父親那樣,把小予夏舉在頭頂,讓她騎大馬……
他還會主動把給她的零用錢額度,從每月五萬加到十萬……
因為如果林慕恒一走,林予夏連這點父愛都得不到了。
她忍不住催了催司機:“師傅,麻煩您開快一點。”
車輛在恒安醫院門口刹停。
林予夏跳下車,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醫院,見到了林晗晗,抓著她就問:
“爸怎麼樣了?”
林晗晗抬起頭,眼淚婆娑,哭得不成樣子。
林予夏心裡咯噔一下,又去問薑嵐:
“我爸他究竟怎麼了?”
薑嵐抹著淚,哽咽著說:“你爸……正在手術台上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