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駱雲橋被罰去昭覺寺跪經之前,她是這麼說的。
現在她依然這麼說。
“哼,不是你,哪又會是誰?都已經被人現場抓到了,人證物證俱在,還死不承認,夠嘴硬的。”駱澤峰第一個開口嘲諷。
“妹妹,舊事已過,何必固執。”駱雲珍搖頭,很是無奈。
“橋橋,你彆再說了。”駱周氏眼睛紅紅的,像是要哭了。
駱澤庭沒說話,但他皺著眉頭,看駱雲橋的目光全是失望。
如果是以前,駱雲橋遇到這樣的情況,絕對會著急無措,立刻便想要好好解釋不讓他們誤會她的,但現在她已經沒有解釋的欲望了。
眼看駱澤庭似乎又要教育駱雲橋,銀心看不下去了,她提醒道,“大少爺,小姐身體虛弱,在路上已經昏迷過一次了,現在還發著高燒,可以先讓她進去休息,等會兒在和她說話嗎?”
從駱雲橋進入這個家門開始,除了駱澤庭在她進門的時候,稍微對她表露出過丁點關心外,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她身體如何,他們全都在責怪她。
他們都忘了,駱澤峰丟下駱雲橋的時候她正在發燒。
銀心一言驚醒夢中人。
駱周氏和駱澤庭率先看向駱雲橋,果然看見她臉蛋緋紅,臉頰兩側和眉眼處都有明顯的病容和疲憊。
駱周氏回神,立刻道,“對,橋橋還在發燒得休息,雲庭,趕緊送你妹妹回房間,然後找個大夫來,好好給她看看。”
“好。”駱澤庭點頭,不再計較剛才的事,領著駱雲橋往她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到了駱雲橋的院子,駱澤庭沒進去,但他留下了一句話。
“橋橋,犯了錯改過就好,家裡人罰你是為了你好,你彆記恨,也彆和家裡扭著來。”
犯了錯改過就好。
可若是她本來就沒有犯錯,為何要改?
至於為了她好……
那日她明明說過,是駱雲珍的丫頭打暈了她,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三皇子床邊的,但她們不相信她。
他們由著下人指證她,連丫頭婆子都沒審問,直接給她定罪罰她去了昭覺寺跪經。
他們這是在為她好,還在為駱雲珍好?
怕她深入調查,查出些什麼東西,所以連審問,探查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給她定了罪。
如果他們所謂的為她好是這樣,那這樣的好她要不起!
也不需要。
可是大雪天裡整整跪經三個月的經曆告訴她,強權麵前不被愛的人是沒有說話的資格的。
駱雲橋壓下心裡各種想法,和銀心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含秋院。
沒多久大夫來了,給她看過身體後,留下一堆藥材和藥方後就走了。
駱雲橋帶著銀心去內室換衣服,衣服剛脫下駱周氏就帶著人來了,明亮的光線下,她身上紅腫龜裂帶血的凍瘡猙獰又惡心,猶如白璧有瑕,刺眼又難看。
此外除了凍瘡裂口,她身上還有其他掐傷、擦傷,甚至是淤青。
它們密密麻麻,幾乎遍布了她整個身體。
駱周氏和銀心看到這些,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駱周氏身體猛顫,銀心蹲下趴在駱雲橋身上小心的摸著哪些傷口,生怕摸疼了她。
“小姐,怎麼會這樣?”
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季節,駱雲橋被罰去昭覺寺跪經,誰都知道這不是個輕省的活兒,卻誰都沒想到她居然被折磨的如此之慘。
“沒事,都已經過去了。”
昭覺寺跪經的三個月對於駱雲橋來說如同噩夢,可也磨煉了她的心智。
若是以往看銀心和駱周氏這樣,駱雲橋會不安忐忑,會受寵若驚,但現在她已經能平靜的看著接受了。
駱周氏欣慰,聞言立刻點頭道,“是,都過去了,橋橋既然回來了,以後娘定不會再讓你受一絲委屈的。”
可她卻還是不後悔當初一言不發,任人直接給她定罪讓她去昭覺寺跪經的事。
駱雲橋心明眼亮,看著駱周氏自我感動的給她介紹內服外敷的各種名藥的熱切模樣,心裡隻覺嘲諷。
卻也不戳破。
駱周氏介紹完了藥物,拿著外敷的膏藥想給駱雲橋擦身體,她手還沒碰到駱雲橋,駱雲橋就躲開了。
如同先前她躲避駱澤庭一般。
“藥膏有味道,彆臟了娘的手,讓銀心來吧。”
“也好,銀心動作輕些,免得弄疼了橋橋。”駱周氏本來還有些難過的,聽完駱雲橋的話後立刻放鬆了,起身退後把位置讓給銀心。
銀心手腳利落,很快就給駱雲橋清理好傷口上好藥了。
不過因為藥膏才剛敷上,為了不捂著傷口,延緩傷口修複,便沒包紮。
“聽說祖母已經到家了,我還沒見過祖母,既然我已經回來了,便先去拜訪祖母吧!”
如果不是她,駱家的人怕是根本就想不起她,也早已忘了她還在昭覺寺跪經的事呢。
對於這位老夫人,駱雲橋未曾見過便已心存感激。
但不是所有真心付出都會有回報的,因為害怕失望,所以即便心裡感激,她也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沒有相處了解過,就傻傻的捧出一顆真心了。
“要不晚點吧?”駱周氏突然道,發現駱雲橋看著自己,她眼神閃了閃,而後道:“你剛到家,身上還病著,萬一過去過了病氣給你祖母就不好了。”
“無礙,我會離祖母遠一些,儘量不把病氣傳給祖母的。”
駱澤峰催命一般的讓她回來,不就是因為老太太要看她嘛!
如若回來後不立刻去拜訪她老人家,不就白瞎了她拖著病體也還堅持趕回府的辛苦?
駱周氏沒說話,但臉上表情仍舊有些遲疑。
“是有其他原因,不方便我現在過去嗎?如果是的話,我也可以推後再去。”
駱雲橋沒見過駱老太太,不思念,自然不會著急。
她想現在過去,是感激,也是禮貌。
“不,算了,你想現在過去,就現在過去吧。”
嘴裡話這麼說,但駱周氏臉上的表情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是以前駱雲橋體貼母親,察覺駱周氏口是心非,會忍著不適委屈自己,貼心的不讓她為難的,但現在她看到了她的為難也隻當沒有看見。
“既如此,那便走吧。”
駱雲橋和駱周氏出了含秋院,路上駱周氏心事重重的沒有說話,駱雲橋也沒有說話,一行人靜靜的來到駱老夫人院子外麵,正要進去,駱澤庭和駱雲珍來了。
駱雲珍看見駱周氏眼睛紅紅的,立刻關切的問,“娘,你眼睛怎麼紅紅的,莫不成哭了?”
說到‘哭了’兩個字,駱雲珍的視線很自然的飄向了一旁的駱雲橋,像是在暗示什麼。
果然,下一秒駱澤峰一把抓住了駱雲橋的手,凶狠罵道:“駱雲橋,你狼心狗肺。”
“嘶嘶……疼……”駱澤峰的手正好抓到了駱雲橋的傷口,她狠狠的皺起了眉頭,卻顧不著疼,立刻反問道,“你倒說說,我怎麼狼心狗肺了?”
又是一上來,問都沒問,直接就要給她定罪。
他們就那麼喜歡給她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