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霞已等候許久,見趙浮生走出殿外,便趕上前追問了情況。
但趙浮生簡單說後,前者卻一時目光冷下。
呼!她旱地拔空,眼看要往殿內衝去!
“我即刻去找苟義問清楚!”
趙浮生見狀趕忙拉住。
“師姐,不必了!”
“讓我去看山,便已說明把我認作宗門弟子,是好事兒!”
宋凝霞雖停住,目光卻透著更深冷意:“你可知你為何是我師弟?”
“便是因為,師尊是特許收下了你做弟子。”
“你與我同輩,更與那苟義同輩!”
“如今他卻讓你去破溝子林做看山,這便是瞧你不起!”
趙浮生卻手拉著衣袖更緊些:“沒事的,師姐!”
“瞧我不起也沒錯,我靈根低劣,配不上好差役。”
且又湊近師姐耳側些許,語調稍重了些。
“何況師姐又怎知,這不是師尊之意?”
宋凝霞瞳孔一顫,術法當即消弭散了,腳落了地。
她雖多活百年,可畢竟未曾入世,某些人心世故自是不如眼前孩子通透。
師尊沒有否認趙浮生弟子身份,已是大赦。
這事兒已讓他在其他峰峰主麵前抬不起頭!
她再貪要,豈不是作賤師徒情誼嗎?
“師弟所言極是。”
“罷了。”
她歎了聲。
但稍凝了凝後,又從兜裡取出三張符籙,遞了上:“既無法避免,把這個拿上。”
“那處山界妖物雜碎多,各個狡詐險惡。”
“若遇凶險,便握住掌間揉碎一張,我便知你出了事,繼而來救。”
“不過,我乃六峰嫡傳弟子,得替師尊看顧宗殿,故每月頂多三次。”
“若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用!”
趙浮生接過,一時心中稍暖。
曾經爺爺領他去山中砍樹椏,撿炭木,山中不乏危險時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若遇危險,吹了哨子,爺爺便來救你。”
一時,他眼前的人事間竟有些恍惚、重疊……
呼!
但沒等他想完,宋凝霞又遞來了腰間的蔥青布囊。
“這個你也拿著,下山後,尋一處好地方,葬了你爺爺和各族老。”
“青雲山占天下之吉位,天地靈氣之渦旋,不論哪處安葬,都可使之安魂寧息。”
“術法中取拿口訣,我寫在字條上了,用時念上便可。”
趙浮生接過,深深作揖!
“謝謝師姐!”
宋凝霞卻是擺了擺手,輕哎了聲。
她扶起趙浮生,又道:“私籙之約在即。我不能使你如願長生,還不能留入山修行。”
“這謝字,受之有愧。”
說著間,目光微凝。
手中金光若現,驟而喚出那任雪敏那取來的“玄牝丹爐”,遞了上。
“對了,還有這個。”
“雖是個好物什,但與你取得‘絳雪(劍)’一般,若無上乘根炁催動,僅一凡器罷了。”
“不過,它們都是你的戰利品,暫且拿著,劈柴燒水也可使上一二。”
趙浮生接了過,掂了掂。
確實僅舊破的古銅器。
不過爺爺筆記裡還提及一些關於采藥燉補的相關。
過去在那破廟裡,渴了,僅能用破瓦片燒雪水喝。
相比那條件,這燉煮的器皿也看著順眼了。
“師姐雖有言在先,但實則還是儘力幫襯良多,擔得起謝字。多謝師姐!”
“也是師弟好性子。走吧,隨我去藏經閣取些入門典籍,一會兒我送你下山去哨崗屋子。”
“好。”
……
破溝子林,屋舍。
此間位於山腳處,附近一條青曲河,靠河岸十步之地設一瞭望台。
河對岸是無儘的灰色綿延,左右縱橫幾十裡。
最顯眼處,莫過於河對岸的大片墳包地。
每一處的石碑,都刻寫著每一任看山弟子的名字。
明顯是對岸的妖物們,故意用來攝人心魄,惡心人的!
“暫且放心,目前大多妖物處於休眠期,明年春夏季才會大肆活動!”
“但到了那時也會有守山師兄附近巡邏,以防萬一。”
“且就算他們最近臨時起意,你也可迅速點燃瞭望燈,周圍同樣哨崗也會及時來援。”
“若還是趕不及,你就揉碎符籙。”
宋凝霞看這一片的淒涼,不免認真細致了幾句。
趙浮生點著頭,雖嘴裡說著:“都記住了師姐,你且放心。”
實則心中早已顧慮良多!
如若這些保障措施有用,那對岸就不會死那麼多師兄弟了!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理所當然的想法是大忌。
能夠讓自己在這等地界能活下的可能,唯有謹慎,以及更多的了解資料。
好在爺爺給予的冊子裡,不僅有相關的地形圖。
更有不少對於河岸對麵的物種簡略圖鑒和特性。
摸透,料敵於先。
才有可能立於不敗之地!
“屋內的吃喝物資,一周會有師兄來補給一次,若生了意外,亟需補充就到相隔哨崗借些。”
“其他的手續之類,他們會自行溝通多補給,就無需你多擔憂了。”
宋凝霞接著介紹。
接著又指了指桌上堆疊的書冊,那些足足三尺高。
“你與其餘人不同,黃等下品的靈根,大部分術法都練不上。”
“故雖都是入門的典籍,但你儘可能的選擇強體益氣的即可。”
“如《煉體九要》、《打坐之根基要訣》等,都比較適合你,且潛心練著。”
“每月的月末,會有師兄來考校所學進展……”
“這個,我替你說情,你,儘所能便好。”
趙浮生道了聲“好”,但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可全程沒人教授,若學錯了該如何?”
對此,宋凝霞擺了擺手。
“一般不會,內容雖是門派秘要,但多都通俗易懂,大多數人僅需一月,便能將如上都學完。”
“……我若不是那大多數人呢。”
“咳咳,若你實在練差了,守閣長老會覺察,繼而派弟子下山予以糾正。”
“那便好!”
“但……儘可能不要這般。那是極為丟臉之事,怕是我都難保你,切記!”
“哦,我儘量。”
轉眼天色已近黑。
宋凝霞縱然萬般擔憂,卻也不能與男修共度一室太久,尤其入夜後。
由此隻能和趙浮生多交代幾句,轉而要離開。
趙浮生也跟送她到了山腳處,作了揖恭敬道:“師姐,慢走!”
宋凝霞頷首,轉身欲回山去,卻幾步後又頓了住。
“年末,宗門要大選,我可能會更忙些,若非必要,不會來輕易探看。”
“你若心中思念家人,給下山的師兄遞信抱樸殿內便好。”
趙浮生用力的點著頭。
他能感覺到,宋師姐是真把他當家人。
言語間也難免感懷些:“師姐,我會的!”
而宋凝霞點了點頭。
本斷了凡根,但此刻卻還是難免情緒幾分……
“趙浮生。”
“我希望,還能見到你,可能嗎?”
趙浮生眸子也凝下幾分。
“師姐放心,我會一直在的!絕不辜負師姐的一番苦心!”
宋凝霞嗯了一聲,徑直入了山口,片刻間便已倩影消弭。
趙浮生心中難免幾分空落。
但他早已習慣了離彆,故而稍許呼口氣後,便很快調整過來。
回到了自己的新屋。
雖也簡陋,但遠比破廟擋風遮雨得多。
有碳爐,火星子還滋滋響,烘熱的暖波一陣陣拂麵。
說來這是他這些日子來,最暖和的一天吧?
“爺爺,你可看見了?”
“不用賣炭也能暖和。”
但簡單收拾,暖了身子後,他便接著要做更要緊的事。
取了屋內的鐵鍬和火把。
他拿著青囊到了山林間,欲挖下坑給幾個老爺子安安身。
但才剛挖沒多久,一股邪風冷冷吹來!
呼。
掛在一側的火把竟被吹滅了!
四周樹高草深,頓時視野黑了。
“糟了……”
趙浮生喊了聲。
渾身亂摸索間,欲找些合用之物,卻觸及腰間一直彆著的劍鞘。
嗡。
一聲溫潤的輕音!
緊著瑩白色光驟然泛起,順著鞘內的劍身,猶如劃開黑夜的一道突兀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