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川跟那邊說了聲回頭聊,掛了電話,沉聲問:“你沒安排人接他?”
萬雲頭皮發麻:“抱歉老板是我疏忽了。”
助理做到他這份上,也算得上日理萬機了,再加上醫院這裡老板從來不讓人過來,流程他就生疏了。
衛聽瀾看到又來了車,趕忙站起來看。
發現下車的是萬雲就不禁笑起來,招了下手,又拎起外賣箱,地上的牛仔外套提溜著領子甩了兩下,這才走了過去。
萬雲用跑的,還感覺後背涼颼颼。
衛聽瀾看他額頭有汗,心道天真的這麼熱嗎,還是他體質確實太差了。
他避開萬雲要接箱子的手:“不重。”
萬雲頭都大了:“先生在車上,您去看看?拎著東西不方便。”
衛聽瀾想想也是,就把箱子給他了:“湯湯水水的,雖然封的嚴,但是拎穩一點更保險。”
他沒什麼可給魏先生的。
想來想去,生病的人該吃好一點。
雖然知道人家不缺,但那家不外送,上輩子的經驗來說,還很好吃,他等了兩個小時才得了這一份。
魏川看著走過來的少年。
小孩兒剪了頭發,發茬短短的,頭型很好看,皮膚白淨眉眼清晰,天然的笑模樣,像一片綿軟的雲朵。
他降下車窗:“等很久了?”
衛聽瀾站住了:“沒有,我帶了午飯,您要嘗嘗嗎?”
男人的臉微微側向他,高眉骨挺鼻梁,膚色冷白眉眼肅厲,完全看不出喜怒,有種壓的人喘不過氣的威勢。
如果陶父在這兒,大概話都說不囫圇。
但是衛聽瀾看到這個人就覺得親切,上輩子最後的善意,這輩子人還送了大夫來,多好。
跟上來的萬雲歎息,他這次真是太失職了,該和衛聽瀾通個氣,老板從不吃外麵人帶來的東西。
魏川:“那就嘗嘗。”
萬雲:“”
衛聽瀾和魏川一起吃的午飯,看魏川胃口不錯,他禁不住說:“下次還給您帶。”
說完就覺得冒失。
雖然眼前這個人今天穿的休閒,黑襯衫還很顯年輕,當然,他本來看著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還很好說話。
但是讓陶父都怕的人,肯定身份很高。
他又犯毛病了,衝動了說話就不過腦。
魏川:“下次我請你。”
衛聽瀾愣了下,點點頭:“您要是忙的話,不用的,我本來也是來謝您”
魏川確實很忙。
他知道這小孩見他是道謝,謝過也就完了,日後再沒交集。
而且,也用不著謝。
他做事隨心所欲,從來都隻為了自己。
但是眼前人垂著眼,睫毛微微顫,太乖了。
難怪總被欺負。
很奇怪,壓根沒什麼緣由的,魏川聽到自己說:“不忙,你忙?”
衛聽瀾搖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魏川:“下周六,還是這裡,我沒什麼親人,如果不介意的話”
衛聽瀾:“那我還來!”
他知道孤獨的感覺,尤其魏先生腿還不好,估計更難熬,同情,能回報一些是一些,被需要的感覺,想法亂七八糟。
總之做陪護什麼的,他很樂意。
魏川看他明亮清晰的眼睛,真好哄。
衛聽瀾沒有忘記其他的目的。
鄭重的道謝後,他說:“章大夫說中藥我要喝至少半年,積少成多,肯定要不少錢,這錢我出,需要多少,您告訴我,我打過去。”
魏川還不至於要小孩兒的錢,但小孩兒好認真。
他說:“藥方會隨時調整,現在不好說,等你康複?”
衛聽瀾點頭:“那行。”
遲疑了幾秒,他又道:“還有一件事。”
魏川微微抬了抬下頜:“嗯。”
衛聽瀾攥了攥拳,有些尷尬的道:“我和陶家人不熟,您和陶家如果有什麼來往,該怎麼就怎麼。”
雖然他肯定沒什麼分量。
但是難保陶家人借著他向魏先生提什麼要求。
到時候就太難看了。
這次周末他不回去,陶父拐彎抹角的問他和魏先生有沒有聯係,他說沒有,陶父又問萬雲。
還說請人吃飯道謝,簡直司馬昭之心。
魏川:“好。”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這小孩和他一點都不像,他心裡關著用血和恨澆灌過的猛獸,而他,太嫩了,也太乾淨。
病房外,萬雲從立整的等在外麵到找了地方坐。
已經過去四十三分鐘,能在老板跟前呆這麼久,這位小少爺,不知該說他神經粗還是膽兒肥。
衛聽瀾回學校是萬雲開車送的。
萬雲實在好奇:“小少爺,在您心裡,老板是個什麼樣的人?”
衛聽瀾:“叫名字就行,我不是什麼少爺。魏先生,是個好人。”
重新活一世,他雖然想著要好好的過,但是和這個世界還沒產生什麼錨點,無親無故,心裡總空空的。
現在不一樣了,每周六去醫院,好像在被需要。
好人,原本是太籠統也太敷衍的回答。
但萬雲看得出,這一次是很真心的話,他問:“還有呢?”
衛聽瀾想了想:“好看。”
他上輩子在娛樂圈發展,對美色的鑒賞早形成了習慣,樸素說起來,魏先生的長相氣質已經是美的範疇,他是個大美人。
用帥形容他,都俗了。
萬雲回去,魏川的腿部已經紮滿了銀針。
魏川半靠在床頭看文件。
萬雲低聲道:“送回去了,我看著小少爺進校門的。”
魏川:“聊什麼了?”
萬雲:“他說您是個好人,還說還說您長的好看。”
當時那少年說的很認真,似乎在說一棵樹或者一朵花,但此刻他複述出來,感覺就有些怪怪的。
雖然吧,確實是實話。
萬雲聽到一聲笑,不由抬眼。
錯覺吧。
畢竟靠在床頭的男人眉眼還是慣常的冷淡,但分明有什麼不同,好像比平常柔和了幾分?
衛聽瀾拎著一兜熬好後分袋裝的中藥回的學校,藥喝一周再把脈,隨機調整,大概就是這麼個流程。
中途陶父打過電話,他沒接。
到宿舍,陶父和陶辰都在,齊刷刷看過來,四隻眼睛像探照燈。
宿舍再沒彆人。
衛聽瀾皺眉:“你們怎麼進來的?”
陶辰有點怵衛聽瀾。
他還記得問這寢室的男生要鑰匙時,那人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審視。
自從衛聽瀾在教室說了那番話,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陶辰趕忙解釋說父親來看衛聽瀾,那書呆子這才開的門,還確定了了父親真在,好像防著什麼一樣。
他想到這些就憋屈。
等這麼久,陶父也憋屈,尤其看到衛聽瀾這副疏遠的樣子:“什麼怎麼進來的,我是你老子!大周末的不回家,你拿的什麼?”
現在白天,天還熱。
中藥要喝一周,需要保存,萬雲拿來的是大隔熱袋,裡麵還放了冰袋,封的嚴嚴實實,沒有明顯的標識。
到宿舍就好了,宿舍有冰箱。
衛聽瀾知道陶父一直很有些唯我獨尊的意思,尤其對他。
大概是因為當初陶母之所以在個小醫院生產,是夫妻兩個吵架,陶母負氣離家出走結果半路早產的緣故。
小醫院,管理混亂,還不小心失了火。
這就是十七年前的陰差陽錯。
這輩子,衛聽瀾有些明白陶父對他態度上的蠻橫,犯了錯的人,怕被人提起,所以反倒更理直氣壯,仿佛因此就一切正常。
他隨手把東西放景晟桌子上:“景晟的東西,他有事,托我帶一程。”
陶父看那袋子不顯山露水的,確實不一般,景家和賀家都是安城頂尖兒的人家,景小少爺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動。
陶辰直覺不太對。
但是景晟平常對他不冷不熱,而且這人雖然沒有潔癖,領地意識卻極強,陶辰雖然好奇,不確定的情況下,不敢動他的東西。
衛聽瀾看到這對父子就煩:“有事說事。”
陶父本來是叫衛聽瀾回家吃飯,章大夫那番話聽的人心驚膽戰,再怎麼說衛聽瀾也是他陶家的血脈。
但衛聽瀾這個態度
他話說出口就硬邦邦:“闖了禍就一走了之?肖家那孩子頭疼、肺炎,現在還在住院,你跟我去道歉!”
這件事還是來了,衛聽瀾並不意外。
前世也有這一出。
他本來就病著,從泳池爬出來後也沒去醫院,發高燒好幾天,病沒好就被勒令去肖家道歉。
有錢人家小孩之間的糾紛,很容易就演變成家世之間的較量。
其實陶家和肖家算旗鼓相當,衛聽瀾本不用這麼低就,但是陶父要麵子,還想壓一壓衛聽瀾的性子,非讓他道歉。
衛聽瀾最後也沒去。
無論怎麼討好陶家人,無論怎麼想得到賀青臨的善待和親近,他唯一堅持的就是沒錯就絕不低頭。
這真是太擰巴了。
大概是因為這樣吧,他最終還是不討人喜歡。
衛聽瀾靠在門邊上:“不去。”
他不知道,一門之隔,因為在附近吃飯被搭訕的人故意灑了飲料,想來換個衣服的景晟,推門的手倏然頓住。
陶父怒吼道:“不去也得去!陶家和肖家有合作,人家孩子都住院了,你是凶手,你能不能懂點事?”
這裡沒外人。
陶辰也說:“三哥,不管誰對誰錯,肖有林病的真挺重的,隻是道個歉而已”
衛聽瀾原本打算就不去,愛咋咋,看這樣兒,忽然又改主意了。
他問陶辰:“你確定要我道歉?”
陶辰直覺哪裡不太對,衛聽瀾怎麼忽然又好說話了。
但是道歉而已,沒什麼吧,反正丟人的又不會是他,就點點頭:“如果是我,我肯定會道歉,退一步海闊天空。”
陶父讚賞的拍了拍陶辰的背。
衛聽瀾:“行吧,不過醫院我就不去了,肖有林不出院是沒臉來學校吧,反正要道歉,我在班裡當著大家的麵道歉,給足他臉,怎麼樣?”
陶父有些滿意:“這還差不多。”
衛聽瀾:“那你也有誠意一點,老規矩,精神損失費兩百萬,不二價。”
陶辰不明所以:“什麼老規矩?”
陶父沒回答他,陰著臉和衛聽瀾無所謂的樣子對峙,片刻後冷聲道:“你真是沒救了!”
衛聽瀾:“三百萬。”
陶父咬牙:“兩百萬,晚上十二點前會打給你!”
陶辰有些茫然的想,兩百萬,怎麼不去搶,他和父親要這麼大筆錢的時候也不多。
他不由道:“可是明明”
明明就該道歉的啊。
怎麼還能要錢,跟土匪一樣。
正在這時,拍門聲砰砰砰的:“有人沒?開個門,忘帶鑰匙了!”
衛聽瀾打開門,就見景晟說了句謝了,一邊往裡走一邊扯掉上半身的t恤:“好好的衣服,一杯水給毀了!”
他像是才看見陶父和陶辰:“什麼意思這是?”
陶辰連忙道:“我和父親來看三哥,問他回不回家吃飯。”
景晟:“他哪有空,都快鑽書裡去了,刻苦的讓人害怕。”
說著話看到自個桌上的大袋子。
他隨手扯了下,口兒還封挺嚴實,眉眼就是一沉,問陶辰:“這什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