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衣服的景晟,年輕英俊挺拔隨性,溜光水滑的帥,光膀子皺著眉時,明顯的不愉和排斥就帶出幾分匪氣。
陶辰後背一僵,下意識看衛聽瀾。
本能垂死掙紮的衛聽瀾,聽到自己乾巴巴的聲音:“不是你托我先拎進來?就剛剛,校門口。”
嘴巴比腦子快的事,說完了更懊惱。
沒想到大周末的,景晟居然會忽然出現,還無意抓了他個現形,兩人沒交情,景晟怕是要將這件事扯個底朝天。
在陶父和陶辰麵前丟人,對衛聽瀾來說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見衛聽瀾要死不活的扯平的嘴角,景晟眉梢微挑,熟稔的說:“誰讓你拎的,不是讓你等我一塊兒?”
衛聽瀾:“”
多虧上輩子演戲的經驗,他才勉強忍住了用見鬼一樣的眼神表達此時的震驚。
景晟從衣櫃裡翻衣服,三兩下穿好,問兩個不速之客:“陶總,你們這,還有事?”
衛聽瀾確信,景晟分明是在說,你們怎麼還不走。
一分鐘後,寢室沒有了外來客。
景晟拎了下桌上的袋子:“還挺沉。”
衛聽瀾拎走袋子:“剛才,謝謝。”
景晟跟過去,靠在衛聽瀾的衣櫃邊看他拆袋子:“這就完了?我這樣的老實孩子,為著你撒謊,心裡壓力得多大。”
衛聽瀾把袋子裡的冰袋往外撿。
牛奶袋大小的透明袋子被中藥湯充斥成褐色,白皙的手指翻動間,色差有種奇異的對比。
景晟伸著腦袋看:“什麼啊這是?”
衛聽瀾:“中藥。”
景晟拿了一袋翻了翻,什麼標識也沒有:“治什麼的?”
衛聽瀾:“風濕。”
景晟:“你喝?”
衛聽瀾嗯了聲,拎著袋子去冰箱那,還好地方夠。
這玩意方便。
到時候用熱水一溫,直接喝就行。
不像以前在衛家,大伯娘生病喝藥,中藥熬起來特彆麻煩,他要守著灶添火,還要注意藥水燒到合適的量,不能熬乾。
得總提著心,生怕搞砸了挨罵。
那時候,幾個小時的等待,每分每秒都好像是淩遲。
景晟看著站在冰箱前發呆的人,他很難過嗎?
剛才張口就是兩百萬,冷靜,乾脆,甚至渾不戾,要不是確信自己沒有老年癡呆,景晟都要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衛聽瀾關上冰箱門,側頭看景晟:“你想怎麼報答?請你吃飯,或者,你要多少錢?”
飯和錢,誰缺那個。
隻是這小子板著臉非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樣兒,這麼礙眼呢。
景晟咳了一聲:“我晚飯還沒著落。”
衛聽瀾點點頭:“行,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
景晟:“理由。”
衛聽瀾:“煩。”
這時候,從宿舍樓走出不遠的陶父回頭看:“你不是說,景晟很難接近?怎麼看著和聽瀾關係不錯。”
陶辰聽出陶父語氣裡的詫異和讚賞。
從小家裡雖然寵愛他,但也耳提麵命,要他和賀青臨、景晟這些人打好交道,對自己,對家裡,都有好處。
賀青臨看著冷清,其實心軟,總會幫他,還很會照顧人。
景晟看著大大咧咧呼朋引伴,其實粗中有細極有原則,也就是看在和青臨的麵子上,對他才敷衍兩分。
陶辰說:“三哥是陶家人,看在您的麵子上,又是一個宿舍,熟悉也不奇怪。”
陶父一想還真是,不過衛聽瀾漫不經心要錢的樣子,又讓人心裡憋屈。
他冷下臉:“行了,回頭有事就提前跟我說,回去吧。”
陶辰愣住,難堪了幾秒努力笑道:“爸爸,您忘啦,今天是周末,我想多陪陪你們。”
他昨晚就回家了。
今天是主動提出一起來學校勸衛聽瀾道歉,現在衛聽瀾在學校不回去,他也要陪著?
陶父一想還真是,帶著陶辰回家了。
宿舍,
衛聽瀾躺在床上刷了好久的手機,漫無目的,心情不太好。
他以為都過去了。
明明這一周忙忙碌碌,不高興了就說,隨心所欲,感覺挺舒服的,但偶爾幾個記憶閃現,還是讓人難受。
很多情緒,也許要更久的時間才能過去。
晚上,衛聽瀾跟著景晟去了一家高級餐廳。
他雖然到陶家幾個月,但是最開始他皮膚黑,陌生又富貴的環境,手腳都不自在,陶家人並沒有把他正式帶出去。
倒是讓陶辰帶他出去玩過。
可是陶辰會叫一堆朋友。
陶辰並不掩飾自己養子的身份,會說陶家並不介意他的身份,說錯不在他,還很熱情的邀請衛聽瀾唱歌或者玩遊戲,大方得體。
這麼著,陶家人的形象就很正麵。
但衛聽瀾什麼都不會,周圍的目光也讓人難堪。
漸漸的就傳出他難相處、土包子之類的話。
陶父誇陶辰在外麵對兩人身份解釋的體麵,回頭訓斥他上不了台麵,讓他跟著陶辰學。
衛聽瀾原本性格隻是冷清,漸漸開始自閉
上輩子少年時的衛聽瀾,想到這段日子隻覺難堪。
如今再到少年時,他倒懶怠了很多。
成為最頂級的藝人過,燈紅酒綠也算長了見識,還死過一次,現在的衛聽瀾覺得,人啊,重要的東西不多。
健康、一日三餐,有個安穩的地兒睡覺,足夠了。
他也懶得挑地方,隨便景晟怎麼折騰,反正跟著付錢就行。
結果,錢也沒付。
吃到最後,餐廳經理過來問景晟,張口就是少爺滿意不滿意,有沒有改進的地方。
景家的產業,景晟當然不用買單。
對此,景晟的解釋是,缺人陪他吃飯,他問衛聽瀾:“滿意不?”
衛聽瀾認真的說:“挺好的。”
他飲食上口味原本比較重,偏好酸辣、酸甜、麻辣這些,這家餐廳菜做的很清淡卻也很好吃,很不錯。
景晟往後仰靠在座椅上,有點嘚瑟的挑眉。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衛聽瀾禁不住笑了下。
晚上回去,衛聽瀾加了舍友們的聯係方式。
最開始要衛聽瀾電話號碼的舍友,說了今天給陶父開門的事:“我想聯係你,但是沒你電話號,班級群,你也沒加。”
他比最開始對衛聽瀾視而不見,要和氣很多。
原因是經過仔細觀察,衛聽瀾既不暴躁還很愛學習,講衛生,人安靜,不是傳言中那樣陰晴不定殺傷力大的人。
這些事,衛聽瀾高中畢業的時候才聽人家說的。
舍友還問:“你怎麼不加班級群?”
衛聽瀾搖頭:“忘記了。”
其實不是忘記了,是陶辰說一家人,有什麼事會及時告訴他,當著陶家人說的,他那時候才剛拿到手機,也不太會弄
後來就是暑假。
再往後名聲壞的很,班裡也沒人搭理他,他也拉不下臉求誰把他拉進群。
倒沒耽誤過事。
陶辰每次都會提醒他群裡的通知,即使上一秒他還因為他哭了,但下一秒還是儘職儘責的通知。
反正看上去,永遠是他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衛聽瀾捏了捏鼻梁,對戴眼鏡的舍友周維笑笑:“你拉我進去?謝了。”
周維恍惚了一下,點點頭:“沒問題!”
兩個人點開手機,周維說:“哎,景哥拉你了,你已經在群裡了。”
衛聽瀾看過去。
說天晚懶得回家,直接和衛聽瀾回了學校,正靠在床頭玩手機的景晟抬了抬眼皮:“順手的事。”
衛聽瀾:“謝謝。”
周維是個老實孩子,接了衛聽瀾的謝,刷刷把班級屏蔽任課老師的學生私聊群也拉了衛聽瀾進去。
這群平常他都屏蔽的。
冷不丁這麼一看,就愣住了。
群裡最後一條消息是幾秒鐘前的:[班級裡道歉,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往前劃拉,這一段最開始是肖有林的消息:[本來還沒好全,但是姓衛的非要在班裡公開給我道歉,那就周一出院吧]。
後麵的消息都是確認這件事,或者安慰肖有林的。
在衛聽瀾進群後,有人問:[有新人進群,歲歲平安是誰?]
後麵又跟了條消息:[衛聽瀾肯道歉,說明這件事果然是他的錯,是吧?]
周維尷尬的要死:“那個,他們胡說八道,你彆在意”
衛聽瀾:“沒事。”
他把群備注改成了自己的名字,也沒誰,隻是回:[歲歲平安是我]。
群裡徹底安靜了。
周維看衛聽瀾挺平靜。
這種天塌下來好像都會隨地躺的平靜,讓他也不怎麼尷尬了,忍不住問:“那個,你真準備道歉啊?”
衛聽瀾:“也不太確定。”
下一秒短信提示音響起,他點開看了眼,銀行賬戶進賬兩百萬。
衛聽瀾:“現在確定了,會道歉。”
周維這下真不知道說什麼了,好在衛聽瀾說了句“你不是要收拾衛生”,這才想起來周六是他的大掃除日,連忙去了。
景晟看著那眉眼低垂,唇角卻微微翹起,像隻小狐狸的人,忽然開始期待周一。
睡覺前,衛聽瀾拿出一袋中藥溫好了,一口氣喝完。
真苦。
不過數一數銀行卡餘額,再想想這藥是哪兒來的,好像也沒那麼苦了。
周一早上,高三八班有種說不出的躁動,這種躁動一直持續到第二節課後的大課間。
衛聽瀾走上講台的一瞬間,全體安靜。
陶辰放下心,轉身看了下肖有林,給了他個同情夾雜著安撫的眼神。
挺好的視野,一切儘收眼底。
衛聽瀾看到肖有林直起腰,下頜抬挺高,醜的要死。
也看到景晟靠在後牆上,一條長腿從桌子下支棱到過道裡,姿態很隨意,眼裡好像還帶著笑。
這家夥,是在等著看他笑話?
還有賀青臨,坐姿端正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一貫的事不關己。
至於陶辰,圓圓白白的一張臉,眼神溫馴而鼓勵,整個人都像在散發著聖光。
衛聽瀾對陶辰露了個笑。
沒什麼意味的,很淡的笑,但陶辰卻不禁繃住臉,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