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咎走了。
莽牛幫的人本來以為,山寨門口可以清靜下來。
可萬萬沒有想到,範無咎離開後沒過幾天,山寨門口忽然又多出了不少跪拜的人。
而且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跪拜的人還越來越多,甚至都要堆滿大門兩邊了,跟趕集似的。
莽牛幫的人每天一開門,就能看到這些貨,實在惡心的反胃。
而進進出出的修仙者,看到這堆貨色,也都很是鄙夷。
大家誰都不是傻子,誰看不出這些人打得什麼主意。
這些人不就是看範無咎跪拜十年,得到了山上那位召見,所以才有樣學樣,偷奸耍滑的也想得此機緣嘛!
可這些人也不想想,人家範無咎跪在這裡,那是誠心誠意的想要以真心打動高人。
甚至就算最終得不到高人召見,範無咎也無怨無悔。
可這些人呢?
他們有誠心嗎?
一群投機取巧之輩,能有什麼誠心?
人家範無咎的本心,可是打算要跪倒天荒地老的。
而這些人彆說天荒地老了,估計跪個一年半載,就會心生怨懟離開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跪在山寨門口的那些人,的確沒有一個人真有誠心。
他們就像走馬觀花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批人。
少的跪個兩三月就不耐煩了,罵罵咧咧的離開。
而時間長的,也不過就是跪個年,然後始終沒得到山頂上那位召見,覺得自己付出不值就跑了。
實在可笑!
就這樣,時間在平靜又無聊的日子裡,一天接一天過去了。
十年!
二十年!
五十年!
一百年!
前來莽牛山的修仙者依然絡繹不絕,能通過大刀甄選的人也不少。
但人們閒暇時回首,才猛地發現,百年了,居然還是沒有一個人,能通過最後的甄選,成為那玄都道人的徒弟。
玄都道人的選擇標準就如此高麼?
百年間來了那麼多修仙者,真就沒有一個能符合他選徒弟的要求?
不少修仙者都暗自腹誹。
傳聞說,玄都道人是因為即將壽儘而終,才廣結善緣想要收個衣缽傳人的。
可現在怎麼感覺,那位好像並不是太著急的樣子?
還有人覺得,玄都道人簡直就是個傻子,平白送人靈藥居然送了這麼多年。
這真當靈藥是白菜麼?
當然了,暗中的腹誹嘲諷,並不能阻擋修仙者們前來莽牛山的熱情。
反而更多的人還覺得,那位玄都道人最好永遠都找不到合適的傳人。
畢竟隻有如此,玄都道人才能一直廣結善緣下去,他們也才能從莽牛山,得到更多贈與的靈藥。
反正那靈藥是白給,不拿白不拿。
而與前來莽牛山的修仙者絡繹不絕不同,這百年間,莽牛幫山寨裡的幫眾,卻是越來越少。
那些幫眾,終究隻是凡人而已。
沒有踏入仙道的他們,壽命比起常人來說也差不了太多。
所以隨著時間一年接一年過去,幫眾們也一個接一個的死去。
時至百年後的今天,整個莽牛幫裡,似乎已經隻剩下曾經的大當家牛大壯一個人了。
說來也怪。
前來莽牛山的修仙者們,隻要神念一掃,就能知道那個牛大壯,同樣也沒有踏入仙道,依然修煉的是武道。
儘管其武道修為,早已超越了天人境,但這並不能給他增加多少的壽命。
可百年時間過去了,牛大壯卻並沒有像其他幫眾一樣死去,反而依然活得精神抖擻。
每天早上,牛大壯就搬個躺椅,悠閒的躺在山寨門口,旁邊再放上一壺茶,自得其樂的哼著小曲兒。
如果有修仙者來了,他就指引對方自己去廣場上,接受法寶大刀的甄選。
如果能甄選通過,修仙者就自己上山頂,如果沒通過,就自己拿上一玉盒靈藥離開。
從始至終,牛大壯連起身都懶得起。
有時候修仙者們都覺得,在如今空空蕩蕩的山寨映襯下,每天躺在門口的牛大壯,都好像成了一道風景。
就這樣,又是一百多年過去了。
時至今日,距離當年範無咎離開莽牛山,已經過去兩百多近三百年了。
而距離道緣走出南域,也過了快五百年。
這天一大早,朝陽從東方天際緩緩升起,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撕開了遮蔽蒼穹的夜幕。
莽牛山上。
山寨的大門被緩緩推開,身材魁梧的牛大壯,左手提著把躺椅,右手提著張小桌子,肩上還挎著一個籃子。
籃子裡麵裝著茶壺、茶杯、一些下酒菜還有酒壺。
牛大壯十分嫻熟的放下躺椅和桌子,又把籃子裡的東西擺在桌子上,這才悠然躺在了躺椅上,照常哼起了小曲兒。
修煉《天門六道》已經快三百年了,牛大壯也早已開辟了第五心門,修為重新突破到了武聖。
武聖,在凡人武道之中,已經是難得一見的高手。
可當年突破的時候,牛大壯心裡對此卻毫無波瀾。
一來自然是因為,早年他的修為,可是已經超越了武道至高境界——天人境。
那時候,他連武道天人都不放在眼裡,如今又豈會在乎一個武聖修為。
二來,自然是兩百多年的漫長歲月,兩百多年的困守莽牛山,早已讓牛大壯的那顆心,很少再為什麼事情激動了。
直到現在,牛大壯還清楚記得,當年玄都道人跟他說的話。
那時候玄都道人就說過,他如果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忍受孤獨和寂寞。
一開始,牛大壯還並不能很好的理解,玄都道人所說的孤獨寂寞,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
自小到大,他也不是沒有孤獨寂寞的時候,但他並沒有覺得那種感覺有多可怕。
可兩百多年後的今天,牛大壯卻隻想說,當年的自己,真可謂是清澈的愚蠢。
孤獨和寂寞不可怕嗎?
那隻能說,你並未感受過真正的孤獨。
當年自己所謂的孤獨寂寞,不過就是短短幾天,最多幾個月的獨處而已。
對於一個武道高手來說,那根本就不算什麼!
可是長達一兩百年的孤獨寂寞呢?
牛大壯隻想說,這才是真正的可怕!
親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在麵前,自己卻無能為力。
牛大壯清楚記得,當年山寨裡最後一個兄弟死去時候,那種天地間仿佛隻剩自己一個人的孤獨,究竟有多令人心悸。
那一夜的他,甚至都動了自儘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