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的話語擲地有聲,震得整個正殿短暫地安靜下來。但這安靜隻維持了片刻,便被嘈雜的人聲打破。
“如果溫師姐真是無辜的,為何不早些出來解釋清楚?”
“對!她閉關這麼久,難道不是心虛嗎?”
“可是,她也許真的沒有做這些事呢?留影雖然記錄了畫麵,可這靈力波動又怎能絕對證明是她所為?好像沒有看清臉啊……”
正殿內的弟子們議論紛紛,目光在楚言和高台上的柳婉兒之間徘徊。有人麵露懷疑,也有人暗自揣測,但更多的人在看向玉盤中那紅色的身影時,眼中已多了幾分憤怒與不信任。
周尋竹冷哼一聲,抬手一拍桌麵,沉聲道:“夠了!此事爭辯無益。楚師弟,既然你說她清白,那就將她喚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為自己辯解!”
他冷厲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站在他身旁的柳婉兒微微一笑,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一抹得意。
事情已經鬨到了這種地步,楚言也不再糾結,當即一甩袖,直奔溫靈昭洞府而去。
對於楚言的去而複返,溫靈昭倒是不意外,也想到大概是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果然,緊接著,楚言就把剛才在正殿上發生的事情撿重要的跟溫靈昭說了。
“留影?”溫靈昭有了點興趣。
她知道,這東西肯定不會是玉清留下的。
柳婉兒這麼說,也隻是為了給這物件的來處過個明路。
溫靈昭點了點頭,自己這個對手,一直都不笨。
既然她不願意做無謂的自證,柳婉兒就拿出證據來栽贓陷害。
“行,我們一起去正殿。”
溫靈昭站起身,第一次撤去洞府外的禁製,麵對楚言。
洞府外的禁製消散,石門緩緩打開。
楚言看到溫靈昭從洞內走出時,整個人怔住了。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子,如今站在他麵前,卻顯得格外清冷而疲憊。
她的臉色蒼白,眉宇間隱隱透著幾分倦意,目光淡然,仿佛一切世事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趣。
楚言的心猛地一顫。
“昭昭……”他開口,聲音微微發顫,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他想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卻發現竟無從開口。
溫靈昭淡淡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動,語氣平靜得沒有絲毫起伏:“還在等什麼?走吧。”
她的冷漠讓楚言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澀。
他記得以前的溫靈昭,見到他時,總是眉眼含笑,語氣輕快。
那時候的她,像是他的影子,總能敏銳地捕捉到他未儘之意,總能在最合適的時候為他解憂分憂。
可如今,站在他麵前的溫靈昭,仿佛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楚言跟在她身後,幾步走到並肩的位置,忍不住輕聲問:“昭昭,你還好嗎?”
“我看起來像不好嗎?”溫靈昭頭也不回,腳步不停。
楚言的心猛地一沉。
他望著她削瘦的背影,心中的痛楚愈發難以抑製。
這樣的對話,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他的關心被她輕描淡寫地擋回。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腳步上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一絲異樣——溫靈昭的步伐不如以往那般穩健,隱約帶著幾分遲緩。
她的靈氣波動也明顯弱了許多,竟然隻相當於煉氣初期的水平。
“怎麼會這樣……”楚言忍不住失聲道,腳步一頓,怔怔地看向溫靈昭,“昭昭,你的修為……”
溫靈昭微微側過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閉關太久,出了些意外。”
她的回答簡單而敷衍,卻讓楚言的心狠狠一揪。
他瞬間想到了許多可能性——受傷、走火入魔、被人針對……
各種念頭在腦海中翻滾,卻始終無法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昭昭,你……”他下意識地想追問,可溫靈昭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語氣淡漠:“楚言,你是在關心我,還是想替那些人打探什麼?”
楚言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時語塞。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溫靈昭見他沉默,輕嗤一聲,重新邁開步子,語氣依舊冷淡:“彆再浪費時間了,你不是急著讓我去正殿嗎?快走吧。”
楚言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一片酸楚。
他想要靠近,卻被她的冷漠推得越來越遠。
再度邁步跟上時,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影上,滿是複雜的情感。
“她到底經曆了什麼……”楚言心中暗道,心疼與無奈交織,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溫靈昭一路走進正殿,神色始終淡然,仿佛正殿內那些或質疑或憤怒的目光,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當她的身影出現在正殿門口時,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高台上的周尋竹目光如刀,帶著冷厲的威壓,直直盯著她的身影。
柳婉兒垂下眼簾,嘴角微微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正殿內的弟子們更是屏息凝神,目光中既有探究,又有不信與排斥。
溫靈昭緩緩抬頭,掃視了一圈正殿,唇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要我來嗎?現在,我來了。”
她的語氣冷淡,帶著一絲嘲諷,落在眾人耳中卻如一記悶響,震得他們愣在原地。
“溫師姐!”柳婉兒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我們召您來,隻是因為留影玉盤顯現的畫麵中,有些靈力波動與您極為相似,這讓大家產生了一些疑慮。您一定能理解吧?”
“理解?”溫靈昭輕輕挑眉,目光在柳婉兒身上停留片刻,隨後冷笑一聲,“柳婉兒,你口中的‘理解’,是不是指讓我被你們質疑、推測、懷疑,然後還要陪著笑臉解釋清楚?”
柳婉兒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她很快低下頭,語氣依舊柔和:“師姐,大家隻是想弄清真相。若您能給出合理的解釋,我們一定會相信您。”
“合理的解釋?”溫靈昭的目光冷如冰霜,她緩緩走向高台,步伐輕緩,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壓迫感,“柳婉兒,你不妨先告訴我,你拿這塊玉盤栽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叫‘合理’?”
柳婉兒臉色微變,但很快鎮定下來,抬頭輕聲說道:“師姐,我沒有栽贓您的意思。這玉盤隻是記錄了曾經的氣息波動,我也隻是希望您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溫靈昭走到玉盤前,伸手撫過它的邊緣,目光中帶著冷意。片刻後,她收回手,冷笑著看向柳婉兒:“好,那我就來看看,你是怎麼‘栽贓陷害’的,再想想我這清白要怎麼還……”
柳婉兒氣極,但也知道這種時候多說無益,直接拿出留影玉盤,將方才的情景又放出來一遍。
這二次看到這一幕,弟子們關心的都不是玉盤中顯現出來的畫麵,而是溫靈昭的表情。
溫靈昭站在正殿中央,冷眼看著留影玉盤再次顯現出那片樹林中的景象。白色的霧氣翻騰間,畫麵漸漸清晰,映出了那名弟子倒下的瞬間,以及那抹鮮紅的身影。
她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眉頭甚至連一絲皺起的跡象都沒有,目光淡淡地掃過那些影像,仿佛在看一場拙劣的鬨劇。
“就是這些?”溫靈昭語氣平靜,透著一絲漫不經心。
柳婉兒見她如此冷淡,不禁輕聲開口:“溫師姐,這些還不夠嗎?還不能說明真相嗎?”
溫靈昭打斷了她,聲音略帶諷刺:“柳婉兒,在你看來,這就是‘真相’?留影玉盤隻能捕捉殘存氣息波動,但它能斷定凶手嗎?還是說,氣息相似便是證據?”
正殿內一片沉默,弟子們紛紛麵麵相覷。
周尋竹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不耐:“溫靈昭,那你覺得該當如何?”
溫靈昭輕輕勾唇,冷笑一聲,抬眼直視周尋竹:“要證清白,自然有辦法。既然你們這麼想要一個答案,那我便給你們一個無法反駁的!”
她的聲音清冷而篤定,帶著不可置疑的力量,讓正殿內的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問靈之法。”溫靈昭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此話一出,正殿內瞬間嘩然。
“問靈?”一名弟子忍不住驚呼,“溫師姐竟然願意用這種方法!”
“可是問靈……那可是以性命為代價啊!若有一絲謊言,便會灰飛煙滅!”
“她這是……拿命來賭清白?”
眾人議論紛紛,既有驚愕,也有幾分敬畏與不解。
問靈之法,是一種極其莊重的儀式,它需要問靈者全身心地投入,向天道起誓,若有半句虛言,便會立刻遭到反噬。
柳婉兒的臉色微微一僵,似乎是被溫靈昭的提議震住了。
她低頭沉思片刻,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陰冷的算計,隨即抬起頭,臉上重新掛上柔和的笑容,聲音輕緩而無害:“師姐,您大可不必如此。我們隻是想弄清楚真相,何必以性命相賭?”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勸阻的意味,然而目光卻不經意間掃向周尋竹,
仿佛在等待他表態。正殿內的氣氛變得越發凝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溫靈昭和柳婉兒之間。
“柳婉兒。”溫靈昭微微一笑,目光冷冽,“你若覺得我清白,便無需多言;若不信,那就彆再用這些話試探我。”
柳婉兒的笑容微微一滯,但很快她低垂下眼簾,輕歎一聲:“既然師姐您如此堅持,那便尊重您的選擇。不過,問靈之法事關性命,為求徹底清明,恐怕問題需要慎重擬定才行。”
溫靈昭挑了挑眉,眼神不屑:“你儘管問,我沒有時間與你兜圈子。”
柳婉兒聞言,心中冷笑一聲,卻依舊維持著那副溫柔的模樣。
她看向周尋竹,低聲說道:“周師兄,不如您主持儀式,而我來協助提出問題。畢竟留影玉盤的內容複雜,細節較多,我怕有所遺漏。”
周尋竹點點頭,冷冷掃了一眼溫靈昭:“既然你主動提議問靈,那便沒有回頭的餘地。”
伴隨著他的聲音落下,整個正殿的氣氛仿佛驟然沉重了幾分。
法陣開始被布置,溫靈昭引導靈力流淌。
中央的青石地麵被一層層複雜的靈紋覆蓋,靈紋之間閃爍著幽藍的光芒,似一張網,將整個空間牢牢籠罩。
四角燃起的火盆中,升騰起如水波般柔和的藍焰,映得四周的空氣都染上一層幽冷的光暈。
法陣中央,靈氣彙聚,凝結成一圈流動的光環,圍繞著法陣徐徐轉動,仿佛一口連通天道的樞紐。
正殿內的弟子們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盯著法陣中央,連最細微的聲響都被這份莊重所掩蓋。
靈力波動在空氣中交織,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宛若來自遠古的低語,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法陣正中的靈紋閃爍間,逐漸浮現出一座靈石祭台,祭台周圍的光芒猶如流水般緩緩流轉,將其與四周隔絕開來。任何一絲褻瀆的情緒在這靈氣的壓迫下都顯得無處遁形。
“問靈之法,一旦開始,便不可中斷。”周尋竹的聲音低沉而冷厲,回蕩在正殿每一個角落,“這不僅是對天道的敬畏,更是對自身性命的掌控。溫靈昭,若你有半句虛言,天道之罰將直接降臨,讓你魂飛魄散。”
他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敲擊在眾人心頭。
溫靈昭站在法陣邊緣,神色冷然,毫無懼色。
可她卻沒有急於踏入法陣,而是微微揚手,抬起下頜,目光淡漠地掃過正殿內眾人,語氣中透著一股隱隱的冷意:“問靈之前,我有一個條件。”
她的這句話如同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掀起漣漪。
周尋竹眉頭一皺,語氣不善:“這種時候,談條件?”
溫靈昭微微一笑,帶著一絲漫不經心:“是你們想讓我證明清白,不是我非要證明自己。既然如此,總要有點值得讓我費這個功夫的東西,否則憑什麼讓我為你們折騰這一場?”
難不成,還當她是上一世的溫靈昭?
沒好處的事情,她為什麼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