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許溪敲門,宋易安那溫柔含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竟然是袖扣?我很喜歡。”
許溪的手一頓,視線落到宋易安的手中。
他一手拿著小盒子,另一隻手捏起一枚小小袖扣。
溫暖的日光下,袖扣上的鑽石折射出明亮光芒。
微微刺眼。
“真的嘛?”蘇陌陌開心愉悅地望著宋易安:“我就知道,師哥肯定喜歡!”
說著,她拉起宋易安的手腕,把他衣袖上原本的袖扣摘了下來。
“彆……”宋易安眉心輕蹙,剛想阻攔,卻見蘇陌陌已經將袖扣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彆什麼呀?我看你這袖扣都帶了好久了吧?都有些劃痕了呢!你原來的這款呀,可是這個牌子的入門款,最便宜啦!怎麼能配得上你廣泰集團總裁的身份呐?”蘇陌陌對宋易安眨了眨眼。
“我送你的這對袖扣可是限量款哦!是我托國外的朋友幫忙買的!國內還沒有賣的呢!快,我幫你把另一個也戴上!”
宋易安微斂的眉心在對上蘇陌陌燦爛的笑臉時,終是慢慢舒展。
他垂眸笑了笑,自己把另一邊衣袖的袖扣摘了下來,順手放在老板台上。
蘇陌陌眼底笑意更濃,連忙給他戴上了另一個。
“喏?好看吧?”
宋易安嗓音帶笑:“嗯,好看。”
站在門前全程看著他們互動的許溪,一瞬間如墜冰窟。
她眼神緊緊地盯著那個垃圾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剛才那個被丟棄的袖扣,是她入職宋氏拿到第一份工資之後,特意給宋易安買的禮物。
對當時的她來說,這袖扣價格確實不便宜,幾乎用掉了她一整月工資。
她記得宋易安當時開心極了,第一次抱了抱她,聲音暗啞地感謝:“許溪,謝謝你。我會一直戴著它們的,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我會將它們視為珍寶。”
可他曾說過視為珍寶的禮物,如今被人輕飄飄地丟進了垃圾桶。
他卻沒有任何阻攔。
似乎連同那袖扣一起被丟掉的,還有她這十餘年毫無保留的付出和一腔孤勇的熱忱。
房間中,蘇陌陌拉著宋易安的衣袖,聲音甜糯發嗲。
“對了,師哥,你讓我頂替了許溪姐姐的位置,來給你當總助,她不會生氣吧?”
宋易安心臟莫名一緊,抿了抿唇,語氣卻寡淡至極:“不會,她不過是我宋家一個園丁的女兒,身家資質都那麼普通,有什麼資格可生氣的?”
他用那雙多情的眸子望著蘇陌陌,言語極近溫柔:
“你就不一樣了,你可是蘇氏的千金大小姐,又在國外拿了雙學位。要不是伯父伯母舍得把你送到我身邊曆練,隻讓你當一個小小的總助,不是屈才了嗎?”
“討厭!就你嘴甜!”蘇陌陌臉頰緋紅地一跺腳,佯裝生氣地掐了一下宋易安的胳膊,卻惹來他愉悅大笑。
笑過之餘,蘇陌陌眨巴著眼睛勸道:
“不過,許溪姐姐好歹也跟著你這麼多年,你怎麼也得好好安排一下人家,免得惹人傷心啊。”
“我把她調到嵐城分公司了。”宋易安擺弄著新袖扣,漫不經心道:“還給了她一個副經理的位置,算是仁至義儘了。”
蘇陌陌小心翼翼地繼續:“隻是一個副經理哦?許溪姐姐這麼厲害,會不會大材小用啦?”
宋易安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她的學曆不高,能力也就一般,再乾十年都不一定能當上副經理,我這也算是破格提拔她了。”
蘇陌陌唇角揚起,眼中是抑製不住的愉悅,可很快又懊惱了幾分,嘟著嘴歎氣,
“可你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聽說許溪姐姐很喜歡你呐!她如果不願意去怎麼辦?或者……她和你發脾氣怎麼辦?師哥,我不想讓你們因為我吵架。”
“不會。”宋易安眉心輕蹙,回答得斬釘截鐵:“許溪她很聽我的話,而且從小到大,她從不會和我吵架。”
似乎想到了什麼愉悅往事,宋易安眉頭慢慢舒展,無端地笑了一聲。
“她舍不得我生氣。”
蘇陌陌望著他沉迷過去的模樣,眼神黯了黯,卻調侃反問:“師哥,你不會也喜歡許溪姐姐吧?你們兩個郎才女貌,還真是很配呢!你們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宋易安語氣一噎,下意識否定:“不是,你想多了。”
頓了頓,他聲音乾澀地又補了一句:“我和她隻是從小一同長大,她喜歡粘著我罷了,她的身份,還配不上我。”
“這樣啊!”蘇陌陌笑容越發純真:“那我就放心啦!”
她熟絡地挽住宋易安的手臂,笑著又說。
“師哥,你能儘心儘力地幫助一個朋友,你可真是太善良啦!”
“我哪有你善良啊!”宋易安不著痕跡地抽出被她挽住的胳臂,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自己還沒走馬上任呢,卻先替外人考慮起來了!”
蘇陌陌一副小姑娘的害羞模樣,不好意思地撩起耳邊碎發嘻嘻笑著。
“對了,師哥,我爸媽今晚邀請你來家裡吃飯,你可要打扮得帥氣一點哦!”
宋易安笑容加深:“我哪天不帥氣?”
“自戀狂!”蘇陌陌臉頰紅紅地瞪他一眼,唇角的笑意卻壓也壓不住。
兩人你來我往,談笑風生,儼然是一對墜入愛河的金童玉女。
而他們之前談論的對象,仿佛早被一腳踹到了那個鳥不生蛋的嵐城。
任由她自生自滅。
許溪一動不動地站在辦公室門前,瞳仁輕顫。
耳畔不斷地回響著宋易安剛才那些話:
園丁的女兒……
資質平平……
仁至義儘……
外人……
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詞語在心尖上爆炸,頃刻間炸得心臟一片狼藉。
許溪眼眶慢慢酸澀,一股無法壓製的痛意席卷而來。
從小到大,她遭受了宋家人的無數白眼兒,也聽過許多人這樣嘲諷她。
有時候說的話甚至更難聽。
宋夫人心裡不痛快時,還會用鞭子使勁兒抽她。
一鞭一鞭,找準了位置往同一個地兒抽。
可她都沒有現在這麼疼,這麼難受。
四肢失去了力量,心臟仿佛炸開了一樣。
一片一片,破碎崩塌。
還有那句“她的身份,還配不上我。”
更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搗在她的心上。
原來在他心裡,她隻是個卑微的園丁女兒,根本配不上他宋氏總裁的身份!
許溪牙齒緊咬著下唇,整個人抑製不住地顫抖。
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根本不信這些話是從宋易安嘴裡說出來的!
他怎麼能說出這樣涼薄無情的話來?
他們明明是相依為命的兩根倔強樹藤。
這十年來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從彼此身上汲取營養,尋求安慰。
他們隻差那一紙合約。
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融為一體。
可他現在為何狠心用利刃切斷那稚嫩的根莖?
甚至還妄圖一把火將她燒個乾淨!
許溪鼻子發堵,喘不過氣來。
她輕輕張開嘴,艱難地喘息著,像一條岸邊擱淺的魚。
陷入泥濘的沼澤,滿身纏繞著汙濁水草,偏偏還要狼狽倉皇地維持最後的尊嚴。
正當這時,一旁經過的秘書隨口問道:
“溪姐,你怎麼不進去呀?總裁不在裡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