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雲蕩怎麼也沒見著雲呢?”
周綠萼有些疑惑地坐在崖壁上。
這裡海風激蕩,能聽得到遠處成群結隊的海鳥發出‘呀、呀’的叫聲。
朝下看,便是一片碧藍海水,澄澈空明,與天際銜接,竟讓人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海。
“聽說這雲蕩得等到午時才會有迷霧飄起來,現在時間還沒到呢。”
一旁,陶如意笑嗬嗬地也坐了下來。
隨手掏出了幾樣吃食。
按照席師叔祖和王師叔祖的估計,今日應該便能順利完成對最後一塊區域的巡查。
如今兩人正一起去了海裡,查看近海處是否還有遺漏。
同行的還有厚土峰的甄伯恩、千流峰的婁異,還有秦鳳儀、秦淩霄,還有長生宗的翁大壽、李乾久……
沒錯,也就陶如意、周綠萼以及孫延年三個築基中期沒去。
都說築基後期的水很深,這三人目前連水都還沒下。
而入海行動存在一定的危險性,乾脆便將三人都留了下來。
好在這些日子三人都已經熟識,乾脆便跟著陶如意一起吃吃喝喝。
坐在崖岸邊上,看著眼前安寧平靜的海麵,吃著陶如意做的美食,倒是愜意無比。
不過沒多久,周綠萼便忽然看到了下方海麵上,砰然躍出了一道身影。
緊接著,便又有數道身影飛出。
正是席無傷等人。
幾道身影眨眼間便落在了不遠處的崖岸上。
“走,咱們去看看他們有什麼收獲沒……”
周綠萼飛快地從崖岸邊上爬起來。
往幾人飛去。
陶如意和孫延年也連忙起身。
不過旋即周綠萼便發現了不對勁。
“甄師兄,你受傷了?!”
飛落的幾人中,厚土峰的甄伯恩的一條手臂,赫然有些不正常的扭曲,手臂上的衣袖也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扯了下去,露出了一截手臂。
周綠萼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手臂上露出的幾道齒痕,令她有些訝異的是,上麵竟然還有絲絲血跡滲出。
不由得心中一凜。
築基修士,按說對身體早已控製隨心,即便負傷,也不該連血液也控製不住才是。
甄伯恩麵色有些發白,聽到周綠萼的聲音,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剛才在海底感知地脈……結果沒想到正好戳中了一頭藏起來的魚,長著兩麵翅膀……”
“是二階刺鰩。”
王魃飛落在了甄伯恩的身邊,麵色微凝:
“這類刺鰩與那些不入品階的刺鰩不同,不光是尾部有毒,連撕咬的地方也有毒,其毒對修士也有作用。”
海中靈獸種類數以千萬計,不過刺鰩算是比較常見的,王魃恰好在《禦獸卷》中看到過介紹。
一般都潛伏在海底,性情溫和,極少主動進攻人類。
也是甄伯恩有些倒黴,隨便選了一個位置,恰好便是刺鰩躲藏的地方。
說著,他環顧四周,快速道:
“諸位,你們有誰帶了祛毒的丹藥麼?”
不過剛說完,一旁的周綠萼便連忙道:
“師叔祖,要不我來試試?”
“你?”
王魃微微遲疑。
他對周綠萼的本事並不是太了解,對方之前都是跟著席無傷等人,也一直沒有展現過什麼手段。
唰。
席無傷和秦鳳儀兩位金丹也落了下來。
見王魃遲疑,席無傷卻是似乎十分放心地道:
“王師弟,不妨先讓她試試,百花峰的手段用來應對這個,應當不算難事。”
王魃心中半信半疑,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歉然的笑容:
“綠萼,那就辛苦你了。”
周綠萼飛快道:“師叔祖放心吧!”
說著,她便直接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個大盒子,掀開,卻是一隻隻模樣精巧的瓷瓶。
王魃目光掃過,發現這些瓷瓶足有數百隻。
周綠萼猶如蔥白一般的手指在這些瓷瓶上飛快點過,隨後忽然從中摸出了一隻來,取出瓷瓶,撥開木塞。
下一刻,一縷馥鬱的香甜氣息,頓時便散溢了開來。
王魃等人隻覺得腦中一清。
在這香氣的縈繞下,整個人仿佛都輕鬆了許多。
不由得麵露驚異之色。
趕過來的陶如意下意識嗅動鼻翕。
眼睛忽然一亮:
“是紫林香蜜!”
“這個做蜜餞可太好吃了!”
隨即他便看到周綠萼手指輕輕點動瓶口。
一縷晶瑩中帶著些許雜質的蜂蜜拉成了絲線,飛快往甄伯恩的傷口處纏去。
隻是一個眨眼間,紫林香蜜便將甄伯恩被咬的齒痕處覆蓋。
旋即迅速便被傷口吸收。
沒一會,那傷口處便滲出了點點黑血。
一旁的王魃連忙以萬法母氣將這黑血掃掉。
那黑血落在地上,瞬間無聲無息地侵蝕出一道痕跡來。
“甄師兄的身體裡應該還會有一些殘留,不過以師兄的修為,要不了多久就能恢複了。”
周綠萼旋即便將這些瓶瓶罐罐收了起來。
王魃聞言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眼下還有幾塊區域沒有完全查完,甄伯恩擅長感知地脈,目前可缺不了他。
席無傷在一旁笑道:
“百花峰的蜂蜜種類繁多,許多效果亦是不遜於丹藥,也是上佳的靈食,隻可惜產量極為有限,隻夠她們自己修行所用。”
王魃點點頭,倒是長了見識。
旋即他看向席無傷,開口道:
“席師兄,近海的海底咱們方才都巡查了一遍,並無什麼異常,眼下隻等把這最後一片海岸都檢查清楚,咱們此次任務便算是結束了。”
席無傷聞言,微微頷首:“全憑王師弟安排。”
一旁的秦鳳儀聞言微有些詫異地掃了眼王魃。
不過倒也並沒有多想。
她素知萬象宗傳承不知凡幾,也許這位便擅長謀劃、搜查之類,算是術業有專攻。
“那我和淩霄便先去查看陣法。”
秦鳳儀開口道。
席無傷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去吧,小心點。”
見到席無傷的笑容,秦鳳儀不由得心裡一跳,臉上微燙,低‘嗯’了一聲,心慌之下,直接抓著一旁還在低頭琢磨著刀氣如何化作刀光的秦淩霄,便飛了出去。
被驟然抓著飛起來的秦淩霄一臉茫然地回過神:
“十七姑,你搞什麼呢!”
“我、我檢查法陣呢!”
秦鳳儀支支吾吾道。
這才想起來祭出照妙珠,對周圍進行檢查。
照妙珠約莫鵝蛋大小,散發著瑩瑩光亮。
其能照映周圍小範圍內的絕大部分隱藏陣法,功用強大,唯一的缺陷是範圍很小,所以必須要一點點仔細查看。
也就是秦鳳儀身為金丹修士法力充沛,能夠持續不間斷地搜查,換做是築基修士,效率要低太多。
一邊以照妙珠照映著周圍,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詢問道:
“淩霄,馬上任務就要結束了,咱們也得回去了……你有相好的人沒有?”
“唉呀沒有沒有,十七姑你就彆老是關心我了成麼,你要不給自己找一個,我爹也說過你好多次了……”
秦淩霄低著頭,滿臉認真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卻見刀氣凝聚,隱隱變化著一絲光芒,語氣不耐道:“那個什麼席無傷的,你之前不是說,他還是什麼金丹第一的麼,你要不找他去。”
“胡、胡說!”
秦鳳儀頓時滿臉羞紅,忍不住辯解:“我、我哪有喜歡他!”
秦淩霄頓時抬起頭,狐疑地盯著秦鳳儀:
“我也沒說你喜歡他啊……不是,十七姑,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人家了吧?那個老男人?”
“怎麼會!你、你彆轉移話題啊,我正說你的事情呢,就一個都沒看好的?你跟我說實話,有看好的你就說一聲,隻要人不錯,天賦修為也還可以,哪怕家底差點那也不是不行,你爹他還是很開明的……對了,那個姓王的怎麼樣?我看那小子就挺不錯的,雖說長得普通,不過我看他身邊的那些萬象宗弟子和長生宗弟子都很信服他的樣子。”
秦鳳儀心頭狂跳,連忙熟練地再次岔開話題。
果然,秦淩霄很快便被帶偏,微微皺眉:
“姓王?就是那個席無傷的什麼師弟?十七姑,你這都什麼眼神,之前咱們遇到羽蛇祭壇的時候,要不是我出手順帶救了他,他恐怕早就被羽蛇給吃了,你居然還覺得他挺不錯的,真的是……”
正說著,手中的漸漸凝成刀光的刀氣終於還是功敗垂成,嫋嫋散去。
“到底該怎麼才能凝成刀光呢……”
秦淩霄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苦惱和思索之色。
“要不等任務結束,去問問季前輩?”
“可得想想該怎麼感謝人家……”
……
與此同時。
王魃這邊卻是遇到了問題。
“師叔祖,弟子無能,確實沒有感應到地脈……”
甄伯恩情緒有些低沉道。
聽到甄伯恩的話,王魃心裡雖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著安慰道:
“應該是之前刺鰩的毒影響到了你對地脈的感應,要不了多久就會恢複,況且要不是你在,咱們之前的進度可沒那麼快。”
王魃的安慰,讓甄伯恩低沉的心情頓時舒緩了些。
一旁已經有些無所事事的席無傷也笑著道:
“沒事,咱們之前檢查了那麼多地方都沒有問題,就這麼點地方,哪能這麼巧呢。”
王魃在一旁,心中想法倒也差不多。
隻是多年培育靈獸養成的嚴謹,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就在這時。
“師叔,我雖然不能像甄師侄那般能夠感受到地脈,不過地脈也是在不斷變化流動的,我或許可以試試。”
千流峰的婁異忽然開口道。
王魃聞言,當即欣喜道:“那就辛苦你了。”
隨即又安慰了兩句甄伯恩,他便和婁異以及其他兩人一起開始對地脈進行最後的檢查。
一時之間,席無傷反倒是成了最清閒的人。
不過他也並未真的放鬆了警惕,看似放鬆,實則心神始終都放在了王魃的身上。
很快,他便看到了王魃等人在稍遠的地方,挖了足有數十丈深的石洞。
不過沒一會,幾人便有些失望的從石洞中飛了出來,顯然並沒有找到地脈。
唯有王魃麵色不變,安撫了兩句,便又繼續帶著婁異等人進行了查探。
“這個王師弟,去少陰山或者去地物殿都挺合適的……”
看著王魃帶著幾人不斷嘗試的模樣,席無傷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王魃那邊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喜的聲音,席無傷連忙看了一眼,發現幾人又開出了一個洞,不過似乎這一次終於找到了真正的地脈所在。
然而沒多久,席無傷便看到王魃麵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心中不由得一凜。
“怎麼了?”
“婁異方才察覺到這片海岸下麵的一處地脈有些奇怪……我不太確定是不是他感應有問題,所以想勞煩席師兄一起走一趟。”
王魃簡單便將情況說了一遍。
席無傷當即點頭:“自是應該。”
不過心中倒是緩了下來。
實際上這些日子他也遇到過一些類似的情況,不過事後都證明,大部分都是修士自己搞錯了。
當下王魃便帶著婁異等人和席無傷一起沿著婁異感受到的地脈方向,走到了一處懸崖峭壁前。
長生宗的李乾久忍不住有些質疑道:
“婁道兄,你確定是這裡麼?下麵隻有一片灘塗啊……”
王魃朝下方望去,便見直直的崖岸之下,便是一片灘塗,在靠近崖壁的地方,則是一小片沙灘。
“地脈玄妙,在哪都不奇怪,走,咱們下去瞧瞧吧。”
席無傷卻是難得主動積極了點,開口道。
這也是眼看著任務都要結束了,他這個領頭者都毫無存在感,一點作用都沒發揮,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有這位萬象宗金丹第一撐腰,幾人膽子自是大了些,當即便也跟著飛了下去。
這片灘塗、沙灘並不大,幾人沿著崖岸,很快便在崖壁和礁石的縫隙處,搜到了一處頗為隱蔽的地脈入口。
“兩位師叔,就是這裡。”
婁異站在已經被掰開的礁石上,指著崖壁前的一個僅有半尺大小的洞口,對席無傷和王魃說道。
席無傷走到近前,神識探入其中,仔細地檢查著這洞穴。
而王魃則是微微皺眉地掃了眼不遠處的一具森森骸骨。
敏銳的嗅覺讓他隱隱嗅到了骨頭中蘊藏的臭味。
不過西海國多年戰亂,野外的屍骨並不罕見,王魃旋即便轉過頭,也看向了那地脈的入口。
“師叔,我下去看看吧!”
婁異神色微凝道。
他之前感應到異常的地方便是在這裡。
王魃微微皺眉:“不行,裡麵情況不明,且已經懷疑存在危險,貿然進去,若真的有問題,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過席無傷倒是開口道:
“王師弟放心,我和他一起下去。”
“這……”
王魃微微遲疑,旋即點了點頭:“那席師兄務必小心。”
猶豫了下,他還是將一粒豆兵種子摸了出來,塞到了席無傷的手裡:
“若有異常,便以法力催動。”
席無傷神識一掃,也看不出什麼來,不過王魃的關切卻是做不得假,當下點點頭,露出了自信之色:
“嗬嗬,放心吧,縱是初入元嬰之輩,也未必能留得下我!”
說完,席無傷直接斬開了地脈入口的小洞,露出了足有半人高的洞口。
旋即兩人一前一後,迅速便鑽了進去。
王魃微微沉吟,旋即對長生宗的兩人道:
“都離得遠點,隨時做好逃離的準備。”
李乾久和翁大壽聞言雖覺不解,可還是聽從了王魃的安排,迅速遠離。
王魃也悄然將豆兵種子、金箔、劍尖全都扣在掌中,同時小心地以陰神之力,對自己稍稍做了少許的偽裝。
時間慢慢推移,王魃的臉色也越發凝重。
又過了一陣子,待在崖岸上的甄伯恩以及陶如意三人也一起落了下來。
“師叔祖,現在是什麼情況?”
甄伯恩關心道。
王魃眼見四人下來,不由得皺起眉頭道:“你們怎麼都下來了……趕緊都上去,現在情況還不清楚,萬一真有危險,你們在外邊也能有人去報信。”
周綠萼笑著道:“師叔祖,咱們都檢查了一遍,不會有問題的。”
正說著。
王魃忽然麵色一動,神色凝重低喝道:“都退後!戒備!”
說著,手中的劍尖已經隱蔽地對準了洞穴口的位置。
陶如意、周綠萼等人心中一驚,而甄伯恩雖然傷勢尚未恢複,卻在聽到王魃警示的第一時間,迅速退後,並且腳下隱隱凝成了一股緩緩湧動的土流。
而僅僅是一息之後,一道身影陡然從黑魆魆的地脈洞穴中跳了出來。
緊接著,又是一道身影緊隨其後。
看到這兩人,甄伯恩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王師叔祖,是席師叔祖和婁師叔!”
然而王魃卻沒有絲毫的放鬆,迅速低喝道:“先彆過去!”
席無傷和甄伯恩等人俱是一愣。
而王魃是盯著席無傷和婁異,目光炯炯地問道:
“席師兄,你這次拿下問道大會第二名的獎勵是什麼?”
席無傷微微一愣,有些錯愕:
“第二名?我是第一名啊,六千點功勳,外加一次四階海珠的體驗機會……”
甄伯恩等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愕然,唯有心思靈動的周綠萼倒是似乎猜到了什麼,下意識便後退了兩步,眼中也帶了一絲戒備和警惕。
聽到席無傷的回答,王魃麵色微緩,不過又緊接著問了下一個問題:
“趙師兄安排朱宇去哪裡執行任務了?”
被王魃追問的席無傷很快反應了過來,看向王魃的眼中頓時又多了一絲欣賞,聽到問題,他麵色微黯道:
“朱宇之前在剿滅羽蛇祭壇的時候身隕,師弟,我沒被人冒充……”
王魃這次才終於點了點頭,臉上旋即亮起了一抹笑容,躬身一禮,解釋道:
“席師兄恕罪,師弟方才冒犯了,主要是咱們也不清楚外洲修士會否有李代桃僵的手段。”
“無妨,王師弟這般才是穩妥之舉。”
席無傷擺擺手,和婁異一起走了過來。
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也頓時放鬆了下來。
“方才王師叔祖的那一問嚇了我一跳,我都沒反應過來。”
陶如意忍不住笑道,其他人也附和了幾句。
席無傷聞言也笑道:“嗬嗬,你們王師叔祖這是老成持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