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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結外臣不結中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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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在新任吏部尚書人選仍具沒定下時。

周經致仕了。

跟倪嶽是前後腳的,因為之前涉及到西北和遼東軍需調度,秋糧入庫等事,還有戰事未結束,周經的戶部尚書職位也就一直吊著,在西北戰事平息之後,周經也沒理由在朝中賴著了。

周經離開,戶部尚書的位子,按照之前既定好的,由右都禦史佀鐘接替。

因為戶部左右侍郎許進和李孟暘沒有得到升遷,照理說二人仍舊會以左右侍郎的身份輔佐佀鐘來打理戶部,但皇帝卻另辟蹊徑,隨即便決定由許進以右都禦史出任偏關巡撫。

這把朝中大臣給震住了。

許進去偏頭關,也就是山西鎮當巡撫,原先的巡撫王瓊必然是另有委任的,即便皇帝在朝上並未直接說,由王瓊回朝當侍郎之職……但看這架勢,他回朝當戶部右侍郎,似乎是順理成章的。

朝議解散之後。

許進有些懊惱,這是在張周得勢之後,他第二次被皇帝折騰了,第一次被折騰之後好歹還混回了戶部左侍郎的位子,而總督京倉、提督易州山廠這種差事,誰都不想乾,去偏關當巡撫好歹算是“正經差事”,畢竟誰都知道偏關如今是皇帝在九邊各鎮最關注的邊鎮。

“劉閣老,您看陛下這是何意?”工部尚書徐貫過去問詢劉健的意思。

周經退下去之後,是相繼於屠滽、白昂、徐瓊、倪嶽之後,朝廷一年之內第五次在尚書位子上做更變,到現在六部尚書隻有馬文升和徐貫還保留原位。

徐貫也很清楚,人家馬文升很可能是要晉升吏部尚書的,而他徐貫可就沒那種好運氣。

劉健沒回話。

一旁的謝遷道:“王德華回朝,陛下不知是想讓他做個兵部侍郎?還是戶部侍郎?再或者是右侍郎,還是左侍郎?”

隻有謝遷的話,在此時會如此尖銳。

王瓊在先前於遼東寧遠一戰中立下奇功,但在事後並沒有封爵,這跟王守仁不同,但其實朝中大臣也明白,相比於寧遠大捷,威寧海和官山兩戰,王守仁所取得的功績,是遠比王瓊大的。

所以彆看王守仁入朝時間短,沒什麼資曆,但人家就是有資格晉升爵位。

至於王瓊……

再勤懇,也是傳統文臣的路子,邊鎮立功之後,在文職上有所提升,武勳爵位上還是差點意思。

如果說以往帶兵殺個幾百上千韃子,都能混個伯爵回來,現在不一樣了,張周和王守仁把朝中獲取爵位的資格線提高了很多,以王瓊的能耐,讓他守偏頭關,再給他十年,他也不可能獲得獲得爵位的功勳,那皇帝就直接讓他回朝當侍郎,協助即將回朝的張周,便也就很合理。

李東陽道:“戶部左侍郎,照例應該由右侍郎升遷,若王德華回朝為戶部右侍郎,倒也未壞了規矩。”

這就體現出內閣對此事的態度了。

王瓊從偏頭關巡撫回朝,算是對張周在西北勢力的一次“瓦解”,讓王瓊當個戶部右侍郎,本身戶部還掌控在傳統派係手中,怎麼看張周想獲得財政上的足夠支持,光靠王瓊當個戶部右侍郎是不夠的。

謝遷笑道:“賓之,你怎知曉,陛下不是讓王德華回來做戶部左侍郎呢?”

李東陽這次也沉默了。

再看旁邊打開話匣的徐貫,此時也噤聲,他似乎看出來,內閣對於皇帝突然調許進去西北之事,也沒有什麼預案,似更不知道王瓊接下來會被皇帝委命於如何的官職。

他本還想問問,接替自己當工部尚書的是何人,但看這架勢,好像內閣現在已經失去了在朝中部堂級彆官員,對皇帝進言的權限。

說白了,皇帝現在更願意在采納了張周的意見之後,做一些自我主張,內閣作為顧問大臣的權限已經被削奪殆儘。

……

……

乾清宮內。

李榮代表司禮監過來給朱祐樘送一些要批閱的奏疏,而朱祐樘則一直在咳嗽中。

即便張周提出來,讓朱祐樘多吃一些蛋白質豐富的食物,但朱祐樘的身體底子太差,如今正是秋末冬初之時,朱祐樘又染了風寒。

“陛下,西暖閣已經修得差不多,估摸再過半個月,您就可以入住了。”李榮一臉關切道。

修暖閣的事情,張周離開之前就在操辦,奈何皇帝一邊想在西北打仗,一邊又想修新的宮殿,還是在乾清宮旁邊修,大臣自然會有意見,以至於修暖閣的銀子多還是張周通過開礦給籌措的。

朱祐樘也是憋著一口氣。

朝中大臣既然什麼都不支持於朕,那朕就自行去籌備一些錢糧物資,朕想要什麼,不用你們來插手,不用朝廷的,名義上用的都是內府的銀子,你們總不會沒事找事了吧?

事實上,張周在開礦之後,所獲取的錢財數量,以張周在弘治十二年開春考中進士之前於西山開煤礦開始,兩年下來,給朱祐樘所提供的私下的援助,已有近二十萬兩之多。

多數都用在了邊政上,多餘出來的,還能修個暖閣。

清寧宮偌大的宮殿,也不過才花了六萬多兩銀子,而修個暖閣也不過花個兩三萬兩銀子,修得也能更加精致。

朱祐樘歎道:“秉寬還沒回來,不過他說的那種暖氣,效果還真挺好,朕現在沒事就喜歡去清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坐下來一會,就覺得窗明幾淨,都舍不得走了。”

李榮笑道:“是啊陛下,若是西暖閣修好之後,必定比清寧宮更加亮堂,能做到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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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

提到張周,朱祐樘臉上才有了些許血色,隨即他目光又落回到麵前的一堆奏疏上。

好像這才是他日常所要做的差事,讓他覺得疲累。

“有對戶部左侍郎許進調偏關的事,提出異議的嗎?”朱祐樘問道。

李榮道:“未有。”

意思是,奏疏裡沒有對許進外調之事發表非議的,說明許進外調這件事,是符合文臣利益的。

張周在邊政體係中權勢過大,許進換王瓊這件事,會讓西北最側重的軍事堡壘,偏頭關,恢複到傳統文臣的控製之下,以一個戶部左侍郎來換取,對傳統文臣來說也是值得的。

朱祐樘點頭道:“那下一步,朕準備讓王瓊回朝,當戶部左侍郎,你看是否會遇到一些阻力?”

李榮這才知道,原來皇帝就是做了一個平替,或者說叫對調。

許進換王瓊,沒有什麼李孟暘升左侍郎,再讓王瓊當戶部右侍郎的騷操作,可以說是簡單直接。

李榮道:“照例說,西北一地巡撫回朝,以做右侍郎居多,但也並非沒有先例,左布政使調京為右侍郎也常見。”

朱祐樘道:“朕不是已經決定,讓山東左布政使李士實,調京師為刑部右侍郎?他們還想怎樣?”

言下之意,跟文臣之間已經有對立。

知道朕有什麼決定,你們文臣總喜歡說三道四,所以朕也不跟你們商議,先把許進調出去,回頭再宣布王瓊接替許進為戶部左侍郎,就問你們服不服?

李榮問道:“王瓊調京,以戶部左侍郎,是要協同萊國公處置錢糧調度之事?”

“是,也不是。”朱祐樘回答模棱兩可,眼下似乎隻有在李榮麵前,他才會坦誠相告,換了是蕭敬,朱祐樘都不會正麵去回答這種問題。

或者說以蕭敬的謹慎,也不會貿然去問這種關乎政策的大事。

這也體現出李榮的德高望重,還有他敢於為皇帝分憂,哪怕有些時候看起來關注點有些越界。

朱祐樘道:“九邊無論調度什麼,都不能以一人之力來協同,哪怕是朕和秉寬,也沒有能力說服朝中的那些清流之臣。”

李榮聽了有些感同身受。

在弘治時期,其實皇權已經開始被大臣的權力壓製了,文臣對於朝政的全盤掌控,遠遠比皇帝更大,朝中的大事小情,基本都要通過文臣的同意……彆看皇帝在人員調度上幾次占先,但對於傳統文臣的大本營,內閣鐵三角,皇帝就沒法去撤換和調動。

“朕隻是想在朝中,多安排幾個說得上話的人。”朱祐樘說到這裡,好似還有些委屈。

看看朕這個皇帝當的。

朝中的人都不支持朕的決定,總需要由秉寬出麵來力挺,連秉寬都被他們排擠出京師,現在好不容易把他調回來,可朝中能與他精誠配合的人少之又少。

朕也難啊。

至於林瀚……就算跟張周走得近一些,能說林瀚在所有大事上都站在張周一邊嗎?

連林瀚都做不到,朕能指望新任的刑部尚書王軾?還是指望馬文升和佀鐘他們?

“茂春,你是宮裡的老人,是看著朕長大的,如今朝堂跟先皇時不同了,朕想用幾個趁手的人,都不知從何處去尋。”朱祐樘語重心長道,“楊鵬雖能做點事,但他太善於鑽營了,朕和秉寬都不喜,但他好歹能做點事。”

李榮低下頭,做出恭敬聆聽的姿態。

眼前皇帝所說的,就是涉及到他李榮切身利益的事。

“待他隨秉寬回朝,朕也不會讓他進司禮監,提督東廠的差事還是交給你。至於楊鵬嘛,讓他去協助提督神機營,還是讓他留在禦馬監,最近你便接手,負責查探京師中各官員對於朕用秉寬之事的私下議論。”

楊鵬不在京城,皇帝想知道大臣對他用張周之事的意見,暗地裡直接派李榮去查。

要說李榮提督東廠,都可以追溯到成化年間,他可是個中翹楚。

“老奴領命。”李榮趕緊拱手。

朱祐樘笑道:“待秉寬回京之後,朕要與他聯手把朝堂好好整肅一下,爭取三年之內,就將韃靼徹底平定。若是你覺得有什麼臣子,可以推薦給朕的,也不妨給朕說,朕也會酌情考量。”

李榮道:“老奴不敢妄議朝中用人之事。”

朱祐樘一臉欣賞之色道:“是朕讓你推薦的,你不必避諱,這也是為國朝長治久安,朕也想給秉寬找幾個幫手。”

言外之意,你有什麼交好的大臣,尤其是私交甚篤的,跟張周平時看起來又沒什麼聯係的,就私下給朕舉薦,朕用你回朝當首席秉筆太監,就是看中你在朝中人脈廣泛。

彆人就算是想投奔秉寬,也都要繃著端著,不好意思直接厚著臉皮去投誠依附,越是朝中正四品以上的文臣,越在意自己的麵子。

但由你李榮去聯係人手,那就方便了許多。

而且還不容易招人非議,逐漸把這些人找到朝中,在大事上力挺張周,如此一來朕在用人上就更加得心應手……

說白了,皇帝就是想在朝中培植“自己人”,哪怕這些自己人看起來都是通過一些非常規渠道提拔起來的,但皇帝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壞了規矩或者怎樣。

“老奴以前是跟一些大臣有過往來,但都並未建立私交,若是陛下讓老奴暗中與他們接觸……當然老奴是以東廠的名義去試探他們的口風,老奴願意出麵,且並不提到此為陛下所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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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榮很識相。

內臣跟朝中大臣之間往來,本來就是犯忌諱的事情,李榮當然不能承認自己跟朝中大臣是私交甚篤。

朱祐樘笑道:“如此最好,朝中的正卿、少卿,還有侍郎、郎中,甚至是南京官場的人,再就是地方上的督撫和藩台、臬台,你儘管舉薦。但茂春,朕不希望你在內官中發展人脈,你可明白?”

“是,是。”李榮隨即明白皇帝的意思。

你可以奉旨去跟外臣接觸,試探他們的口風,並讓他們入朝給秉寬打下手。

朕為什麼找你,一是因為你德高望重,二就是因為你已經年老體邁。

如果你想把這種資源“傳承”下去,也就是把這些資源都交給內官的接替者,就等於說你自己形成了一股勢力……這是朕所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朕對你的期許就是……

你可以跟外臣接觸,但不可以跟內臣接觸,哪怕是蕭敬、韋彬和陳寬,你也要保持距離。

朕不過是想利用你入土之前,為朕單獨發光發熱罷了。

……

……

南京城內。

張周尚未動身,而對於鐘陵王的追責活動,仍在繼續中。

這件事,張周也讓朱厚照參與其中。

“……先生,你是說寧王居心叵測,還有寧藩那些人,都想著反叛朝廷?他們這麼大膽嗎?”朱厚照顯得不可思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本宮身為大明的儲君,居然知道有人想謀朝篡位?

張周道:“難道你認為,是我隨便去非議寧藩,故意挑事嗎?”

朱厚照搖搖頭道:“我不是這意思,先生大仁大義,跟寧王又沒什麼往來,怎會有仇怨呢?還是說先生你已經算到,他們未來就會對朝廷不利?”

張周這次也沒避諱,直接點頭道:“的確有這種傾向。”

“嘶。”朱厚照握緊拳頭道,“那就把他們滅了!”

張周道:“太子你這是要以捕風捉影的事情,去懲治宗藩?如此一來,大明宗藩反對的意見可就大了,太子也該知曉,我大明的宗藩於各地影響力可不小,若是他們聯合起來針對於朝廷,甚至針對於臣,臣壓力還是很大的。”

“先生怕嗎?”朱厚照一臉促狹笑容問道。

“太子,做事要講求證據,在證據之外,才是人內心的防備,就好似寧藩這幾代,一直都有不臣之心,從先皇到當今陛下,其實也都知曉,否則也不會奪他們的護衛,也不會對他們多加防備。”

“但隻是沒有證據,一切都隻是在猜測中,而且寧王在反相未曾畢露的情況下,朝廷也需要以安定寧藩來給各地的宗藩做個樣板,以體現出朝廷對宗藩的寬容。”

朱厚照聽完這番話,支著頭道:“好複雜。知道他有異心,隻是沒抓到證據,就要放任不理?”

“嗯。”張周點頭。

“那先生,現在您是要乾嘛?是找到證據了?為何要以東廠的人去江西呢?”朱厚照麵帶不解。

“這次要擒獲的,是暗中私造兵器的鐘陵王,他是當今寧王的叔叔,他自詡要為大明鞠躬儘瘁,但其實內心太過於陰暗,暗中甚至還私自屠殺府中之人,可說是濫殺無辜……及有異心的奸邪之徒!”

張周在朱厚照麵前,近乎是對朱覲錐的罪行下了定論。

從曆史記錄,再到東廠所調查,一切都符合張周的預期。

朱厚照道:“那是要殺一儆百嗎?”

“殺?”張周搖搖頭,“對於宗藩,既要防備,也要有所寬仁,如果並未有實際謀逆之舉,隻是做出一些反相,按照規矩也隻是被貶為庶人,守皇陵思過,或者是調外地鎮守邊陲。但以來敲山震虎,也不是不可!”

二人正說著。

楊鵬出現在門口。

“有事嗎?”朱厚照板著臉問道。

楊鵬道:“殿下,張師,剛聞聽消息,說是寧王已得悉東廠正在暗中調查鐘陵王之事,已上奏朝廷,參劾您乾涉宗人府事,連同卑職和東廠等……也在被參劾之列。”

張周笑道:“我們有動作,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的。交鋒才剛開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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