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京師。
這天李東陽作為上聽處成員,被皇帝召見。
他人到了乾清宮前,皇帝卻遲遲沒讓他進去,卻是蕭敬走過來,順帶也告知了李東陽一個消息:“李閣老,咱家不才,如今在司禮監中掌印事。”
有關戴義退休,由蕭敬接替戴義的事,正式得到了確認。
李東陽問道:“東廠之事由誰來打理?”
蕭敬微笑著搖頭:“陛下尚未定,不過目前有楊鵬代為處置,您也知道,此人跟萊國公走得很近。”
這是在提醒李東陽,你現在彆把我當敵人,應該防備一下楊鵬和張周勾連在一起。
“另外,有關令嬡跟孔家的聯姻之事,陛下斟酌之後已定下來,說是有很多不合適的地方,由陛下代為解除,隨後便會找孔家的人談及此事。”蕭敬笑眯眯的樣子。
這件事卻等於是皇帝在給李東陽送人情了。
李東陽道:“在下的一點家事,怎好煩勞陛下?”
蕭敬道:“既是李閣老的事,那就不能說是小事,陛下一向對李閣老是很器重的。”
……
……
二人一起在外麵等了一段時間,隨後才被召見。
蕭敬立到朱祐樘身旁,陳寬和韋彬都在,至於誰為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李東陽仍不清楚。
但按之前的排次,陳寬的地位應該是在韋彬之上……這就看誰能真正把東廠的權力拿到手上……
李東陽也在想,總不會是奸詐無恥的楊鵬吧?
楊鵬在朝中的名聲很不好,也很為傳統文官所不喜,尤其之前的滿倉兒案也跟楊鵬叔侄二人有關,朝中對此也都議論紛紛,畢竟楊鵬曾聽命於李廣。
“……李閣老,這是秉寬的用兵方略,未來三四個月時間,大明將會在遼東打一場仗,在專心用兵於西北之前,要先肅清遼東可能存在的隱患。”
朱祐樘讓陳寬把詳細的戰略圖和戰略計劃,轉交給李東陽,由李東陽來審視一番。
李東陽看完之後,瞬間又知道為何張周最近沒露麵,連新年的賜宴都沒出現,顯然不是張周生病,而是張周跑去領兵了。
李東陽道:“遼東接連用兵的話,隻怕會對民生產生極大的影響。這兩年建州衛各處的女真部族,互相之間矛盾重重,實不必由大明出兵,如此更可能會勞民傷財。”
他知道勸說是沒用的。
也隻能表明立場,大概就是在說,我們傳統文官是不支持在遼東對建州女真用兵的。
朱祐樘歎道:“建州女真幾十個部族,雖然看起來雜亂無章,但論作戰素養,卻往往比之蒙古騎兵還要驍勇,他們在遼東遲早也是隱患,如果單憑他們內部的紛爭矛盾,而要讓大明遼東安定的話,事在他人而不在己,主動權不在手,朕難以安心。”
李東陽道:“用兵之事,陛下應當多征求朝中臣僚的意見才可。”
“先等等吧。”朱祐樘道,“如果秉寬對用兵之事不太抓緊了,朕再問問朝中臣工也可,奈何現在秉寬在用兵之事上往往有超過他人的遠見,朕還不想辜負了他的遠見卓識。”
這好似在說,等張周輸一場,咱再商議。
李東陽對此也很無奈。
不怕對方很牛逼,就怕對方很受器重。
當然張周受器重是建立在所策劃戰事全勝的基礎上,但凡有一戰有點意外的話……
李東陽明白,朝廷傳統文官還是有機會的。
“最近朝中對秉寬的非議,不知為何突然又多了起來。”朱祐樘道,“朕不希望這種情況再出現,李卿家你不妨去跟那些人說說,讓他們為大明的將來著想。”
說著,朱祐樘又讓韋彬給李東陽送去一份整理好的名冊。
上麵列出了最近參劾過張周之人的名單,隻是上麵都沒有列明有關參劾的內容,有點讓李東陽去猜的意思。
李東陽心想,這是讓我解除了跟孔家的聯姻,馬上就讓我去做事?
朱祐樘道:“朕最近仍舊很累,年後不定有多少時間上朝,等上元節之後再看看吧。有關勸朕納妃的奏疏,朕都看過了,朕已決定納一名妃子入宮,時間大概要等到四五月之後。”
李東陽也聽說了這件事,也明確聽說了皇帝那位尚未入宮的妃子已經懷孕。
“陛下躬體為重。”李東陽勸了一句。
“朕知道了。”朱祐樘笑了笑,“李閣老也好好養著身體,大明上下還離不開李閣老,朕也需要你的輔佐。朕這就讓人送你出宮。”
……
……
內閣值房。
劉健和謝遷從李東陽這裡,知曉了有關張周在遼東將要用兵的消息。
劉健道:“這次遼東之事,透出不少的邪氣,陛下一向推崇張秉寬用兵的能耐,何以會拿建州衛作為下一步的用兵目標?”
謝遷問道:“兩位看,是否有可能,張秉寬對自己也不自信了,非要拿軟柿子來練手?”
李東陽搖頭,直接否定了謝遷的說辭:“建州衛從來都不是遼東的軟柿子,相反,這是硬骨頭。以往大明也想徹底平建州衛的隱患,奈何建州女真內部紛爭太多,也難以根治,所以一向都是通過支持某些部族,來剿滅旁的部族,來完成對他們的治理。”
“像今日這般要大兵壓境,隻怕會令建州女真內部凝聚在一起,他們在弓馬騎射上的實力,或遠在朵顏三衛之上。”
第(1/3)頁
第(2/3)頁
謝遷笑了笑道:“賓之你對建州那些女真人,倒還是挺高看一眼的。”
李東陽道:“先前在翰林院時,我曾經常查閱有關遼東女真的典籍,因而對此有所了解。”
謝遷問道:“那是否張秉寬不知道這個,是把建州女真當軟柿子了呢?”
大概的意思是說,連我謝某人都不知道女真人原來這麼牛逼,你李東陽說自己翻閱典籍才知道,張周又沒長時間在翰林院這種衙門裡苦修學問,他或許就真的不知道,把女真當成是好欺負的呢?
這次不用李東陽回答,劉健便搖搖頭。
“兩方用兵。”劉健道,“朝鮮先出兵,大明再出兵配合,如此的計劃,說明張秉寬對於建州衛的實力早有預估,否則直接以定遼各衛所出兵便可,何須大費周章?”
謝遷好奇問道:“以朝鮮配合大明出兵,這不是成化年間對建州衛兩次用兵的方略?”
劉健道:“但兩次用兵,都沒有達到預期,全在於女真各部進退自如來去如風,在那兩戰之後,大明已放棄了徹底剿滅建州衛的想法。陛下登基以來,不可能不知道大明對建州衛的立場如何,想讓張秉寬一次根除建州衛,主意多半是出自張秉寬。”
“我看未必。”李東陽道,“陛下對於平遼之事,似更為關心。”
謝遷笑哈哈道:“你們兩個,都把我給說蒙了,到底是陛下想用兵遼東,還是張秉寬想要用兵,也說不清楚,為何還要計較這個?還不如說說,此戰大明是否真的能把建州女真給平了!還有,若是此事提前不跟朝中人知會,回頭此戰結果一出,會不會又是……滿朝嘩然?”
劉健顯得漫不經心道:“都已然用兵,我等也不過是比朝中同僚早知悉幾天而已,以為我們的意見還有多重要?隻怕上聽處和研武堂,以後在朝中話事的比重愈發加大,這才是應該防備的。還不如趁著張秉寬不在朝,儘力想辦法將這兩個憑空多出來的衙門給取消。”
李東陽似也很認同,點頭道:“此為上策。”
謝遷問道:“都已定下來了,張秉寬用兵在外,往往能出奇製勝,深得陛下信任,如何取消?”
李東陽回頭望著謝遷道:“隻要張秉寬不在京,那這兩衙門就無存在之必要,除非有人能跳過張秉寬,撐起現有的衙門。可能嗎?”
“不可能。”謝遷回答很乾脆。
“那就是了。”李東陽言外之意,那這兩個衙門也就名存實亡,隻要阻止張周回朝便可。
劉健則道:“倒是聽說陛下最近要召之前於威寧海用兵有功的王伯安回京,說是要給其新建伯的賜爵。”
顯然劉健把王守仁也當成潛在隱患了。
李東陽顯得很自信道:“我回頭就去找王德輝,伯安是不會亂了朝綱的。”
……
……
李府。
李東陽這天忙碌一天,回到家,兒子李兆先卻早早在家等著見他。
“有事?”李東陽顯得很疲乏。
年後很多事都需要整理,尤其是一年的預算等事,朝中很多衙門還在休沐中,但身為閣臣的,卻片刻不得休息。
李兆先笑道:“父親,兒的病,好像完全痊愈了。”
“痊愈?”李東陽皺眉。
他很清楚,花柳病是不可能痊愈的,最多是養得好了一些,說複發都是輕的,隻是說惡化會慢一點。
李兆先道:“最近兒找大夫看過,身上一些痕跡已經逐漸消除,並且很久沒有再發新的。兒的意思,回頭想在京師中開辦學社,廣交各地的學子。”
“你……”
李東陽想說,你小子想搞什麼名堂?
管你好沒好的,趕緊給我生個孫子才是重點,你現在不想著為李家續香火,就想著怎麼自己出去得瑟了?
李兆先目光熱切道:“所以兒想從父親這裡拿白銀二百兩,用以完成學社的開辦。”
坑爹呢?
要錢?
李東陽冷冷道:“此等時候,你更應該閉門讀書,或是回國子監內繼續完成學業,為何要去做那不切實際之事?所謂學社之事,近乎於市井的行當,不適合你去做。”
“可是兒之前也曾開過啊。”李兆先不解。
李東陽氣憤道:“以前那是因為……”
話沒說完,他想說的是,以前是覺得你快死了,順著你的意思,讓你死前高興高興,現在知道就算你病沒痊愈,至少一時半會不會死了,還想拿到之前瀕死時的待遇呢?
“用銀太多,為父不同意。”
李東陽不是不舍得那二百兩銀子,也不是他瞧不起兒子的經營能力,而是他不想讓兒子敗壞了李家的名聲。
李兆先道:“父親有所不知,最近京師中有關儒學心學的傳播,非常迅速,無論是南方學子,還是北方的學子,都加入到這場討論中來。很多人趁機開辦學社,結交士子的同時,也開始傳授一些真知灼見,甚至形成了學派……聽說嶺南學派更是要到京師來挑戰心學的泰鬥……”
“誰?”李東陽皺眉。
“張周張先生。”李兆先毫不猶豫回道。
“誰?你再說一遍!”李東陽儘管平時保養還不錯,此時突然也是滿臉橫皺。
李兆先道:“就是那位萊國公,心學便是由他所創立,而因此產生很多的學派,都是就心學的一些思想而形成,也跟一些傳統的理學派,尤其是那些秉承朱子學說的,雙方爆發了激烈的討論。現在正是京師中學術碰撞之時……”
李東陽本來沒把所謂的心學當回事。
以為不過是一群年輕人小打小鬨。
第(2/3)頁
第(3/3)頁
誰曾想,心學居然會產生這麼大的效應,更要命的是,這居然還是張秉寬的手筆?
“父親,您或有不知,很多人覺得,張先生所用的乃是未來學派的學識,也隻有他這樣能洞悉未來之人,才能創造出如此橫空出世的學術思想,兒對他的學說非常推崇,所以想……”
“彆想了!”
李東陽差點想真的拿起棍子來,給兒子來個現實版的“當頭棒喝”。
說什麼都是徒勞的,趕緊阻止兒子的“臆想”才是真的。
李東陽正色道:“無論他人探討什麼,你都不該出麵,你代表的是為父,你要有沉穩的性格,不要卷入到任何是非之中。若你不能遵守,為父也隻能將你禁足,哪裡都不得去!最近為父還在斟酌思想,為你納妾之事,你好生修身養性,再出門時必要有人跟隨!去讀書!”
李東陽沒有更好的管教兒子的方法。
他的時間太少了,現在能做的,就是嚇唬一番,再者他認為讓兒子拜托那些不切實際想法的方法,隻有多讀書。
這顯然也不是李兆先所想要的。
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也不靠讀書來求取功名,為啥還要天天抱著書本?
再說了,求取心學也同樣是做學問,為什麼在父親這裡看來,卻好像是如臨深淵呢?
……
……
李兆先灰頭土臉進到內院。
卻見李玗早早就在等候,見到他進來,李玗急忙上前問道:“兄長,父親同意了嗎?”
李兆先很遺憾搖頭道:“不行,父親說了,讓我少摻和到學術之論,還說我代表的是李家,不能因此讓他人覺得我們李家對於傳統的學說有任何狹隘的想法……大概就這意思吧。”
李玗安慰道:“兄長不必失望,你不開學社,以後去參加彆人的學社不就行了?”
“小妹,你到底聽沒聽明白我說的?”李兆先在此等時候,也好像個大孩子一般,顯得很懊惱,“父親說了,不允許我參與討論,那我就隻能留在家裡,父親還讓我多讀書。”
“那隻能說遺憾了。”
李玗還在笑。
大概的意思是,你會被禁足,但我不會啊。
我替你出去把學社參加了,反正我一介女流,又代表不了李家。
李兆先道:“我還從父親口中得悉,你跟孔家的婚事,被取消了。”
“哦。”
李玗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麼反應。
李兆先不解問道:“你是高興,還是難過?”
李玗道:“沒什麼,反正不嫁給這個,還有那個,都是我沒見過的,對他們也不熟悉的。兄長你就不必為我的事擔心了。”
“那你也不可出門。”李兆先道。
“為何?”李玗一聽就不樂意了。
李兆先板著臉道:“你沒嫁人,也沒婚約,就還是李家人,外麵就會有狂蜂浪蝶圍在你身邊,更何況因為你跟孔家的淵源,還會有人認為是我們李家人做錯了什麼,甚至對你有非議和攻擊,你不能落人話柄。”
李玗道:“大哥,你就是見不得彆人好,故意阻止我出去的吧?我還想多學一些女學,給人當女先生呢。”
“不必了。”李兆先道,“你除了可以去跟那位林家小姐……現在是萊國公張孺人學習女學,才可出門。我有監督你的權力。”
林儀在嫁給張周之後,本來作為妾侍是不會有任何命婦的稱號的。
但朱祐樘也考慮到這一點,賜給林儀“孺人”的身份,在明朝時,這是七品官妻子或者母親才能得到的封號。
“跟父親一樣霸道。”
李玗一邊數落著,一邊往內院去。
李兆先仍舊喋喋不休:“長兄如父,我不學父親,又能學誰呢?”
……
……
李玗在家裡悶了幾天,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女先生到來。
林儀在嫁人之後,仍舊有進出府門的資格,這也是張周特許的,而她出門之後也是為給李玗繼續完成“學業”。
“女先生,嫁人是怎樣的?是說嫁人之後,就隻能循規蹈矩,連門都不能出了嗎?”
李玗聽課也很不認真,她問有相關經驗的林儀。
林儀則搖搖頭,好似對此也不解一般:“我可以出門,沒什麼限製,隻是進出都有人隨同。至於旁的人家……我沒去過,自然也就不會知曉。”
“那……”李玗想了想,歎息道,“還挺好的。至少比我們家開明。”
(本章完)
第(3/3)頁